第16章
一路兜兜转转，宇文显终是将慕君送到碎金楼附近。
在离碎金楼一箭之地时，慕君停下了脚步。
“奴有一事相求，但望公子俯允。”
宇文显双眉微挑，“何事？”
“今日与公子在湖边见面之事，还望公子千万莫往外传。”慕君轻咬贝齿，“奴到底是有夫之妇，若让人知晓，不好！”
宇文显先是一怔，而后失笑：“你我之间并未说什么，又何必怕人知晓？”
慕君轻摇螓首：“奴初嫁来尚不满十日，若被人知我与陌生男子同游同归，只会徒惹麻烦！还望公子体恤。”说着，她盈盈下拜，目中轻含泪光。
宇文显紧锁双眉，却到底是应允了。
慕君再施一礼，携着渺渺朝着碎金楼走去。
待到两人走远，有人自路旁林后闪出。
“君候！”自路边闪出的人叉手行礼。
“正飞啊，”宇文显颌了颌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公主走了？”
“已走了！”桑正飞点头，垂手跟在宇文显身后，“方才过来闹腾了一场，大司马气得昏厥过去，宴席不欢而散。”
宇文显挑起单侧嘴角，嗤地一笑，“我那可怜的大兄啊……”他轻轻摇头。
公主无非是想让她生的儿子宇文焰继承家主之位，大伯父与宇文直却一直不吐口答应。因为这事，公主每到王夫人寿辰之时，都会夹枪带棒的闹腾一场。
“到底不是这边的血缘……”桑正飞连声叹息。
“那又如何，只要姓了宇文的姓，这辈子便是宇文家的人！”宇文显却对宇文焰的身世不甚在意，“焰是陛下的外孙，这宇文府不给焰，还能给谁？焰占了家主之位，此生便只能为宇文一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到那时，焰夹在宇文一族与陛下中间，苦也要苦死了。伯父与大兄怎未想到这一点？”
这几年来，因为平阳公主与法了私通而生下宇文焰的丑闻，令宇文府全族失了脸面。至尊明知他女儿是怎样的人，却偏偏嫁给宇文府未来的少主，这背后不简单！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舍弃的！舍了家主之位，换取至尊的宠幸，很是划得来。
宇文显缓步走在径上，身姿挺拔，如同青松。
……
一见到慕君与渺渺，在碎金楼外等待多时焦急万分的良妪就一把抓住了渺渺的手臂，狰狞着脸道：“贱女，你将少君带到哪里去了？”
渺渺吃痛，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妪，奴……”
“女郎，方才去哪了？”良妪却根本不想与渺渺说话，抓着她的手臂也不过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她的目的，还是在慕君身上。
慕君冷冷地看着良妪，“妪好大的脾气，我不过是去更了衣。”
不管良妪心里怎么想的，农氏与良妪暗中说了什么话。
她是主，良妪是仆！
良妪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已是犯了忌讳。
“原来妪竟是如此关心我，我倒是冤枉妪了。”慕君勾唇一笑。
看着慕君的眼神，良妪似觉得里面仿佛蕴着一柄利剑，可等到她再细看时，那柄利剑却消失了。
良妪讪讪地笑了一下，将渺渺的手臂放开，“原来是去更衣了，怎么也不与仆说一下？这院子太大，仆只是怕少君迷路了！”她一会唤慕君为女郎一会唤为少君，显见得方才已失了方寸。
“我知妪心，只是咱们到底不是在家里，若是让别人看到妪这样与我说话，不免会起疑心。”她转头，看向碎金楼，“里面怎么了？看起来像是没人了？”
良妪躬身行了一礼，“回少君话，已散了。”遂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番。
慕君微微一笑，果然与她想的不差。
平阳公主觊觎家主之位，每当王夫人寿辰时，平阳公主总是会寻机闹腾一场。今天是王夫人整寿，怎么可能不寻机闹事呢？
所以，慕君早早地躲了出去。
“不关我们的事，不要理会！即是无人了，便回去吧！”慕君很是轻松。
良妪见到慕君要走，却是抢先一步，道：“少君，方才仆见到了萳音院老夫人身边的衣妪。仆与衣妪谈了数句，言道少君自嫁入淮阳候府，对老夫人颇有孺慕之心。衣妪言道，若少君有心，自当去拜见。”
这个时代，贱民没有姓，亦没有名。到官宦人家做奚女或奚隶之后，若得主人常识，通常会赐个名字。待年过三十后，便可被人称为媪或妪。
像良妪，就是因为善口舌，而被赐了良的名。而衣妪，一听就是为萧氏整理衣柜的女仆。
而萧氏真正信赖的，却是那个前往朱仙镇求亲的谒者秦嬖奴。
良妪想让自己去拜见萧氏，应该去找得宠的媪妪，却找了一个只会整理衣柜的衣妪，真是识人不明啊。若是真听了衣妪的话，自己此时去拜见，定会招惹萧氏。
平阳公主前来闹腾，家主昏厥，王夫人怒撤宴席。今天恰巧又是宇文斫的忌辰，萧氏的心情定然也不好，何苦去触这个晦气？
不得萧氏相召，绝对不能主动出现在萧氏的面前。萧氏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若是硬往上凑，反而会引起反感。
慕君点了点头，朝前走去，“知道了，先回去吧！”
良妪见到慕君不以为然，忙道：“仆以为，此时合该是去拜见老夫人良机啊？”
慕君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知妪心，但望妪也要为我考虑。若我无令硬闯四箴堂，只怕会得阿家反感！”
《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
她自嫁来后，每天早上皆会去四箴堂问安，黄昏前再去拜别。除此之外，四箴堂是不允许她进入的。
想要去，必须要提前派人请示，得到萧氏允许之后才可以。
冒然前去，只会让人嘲笑她不知礼仪。
良妪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却依旧劝她去四箴堂，只不过是急了！
慕君嫁来几日，即未拜过祖宗，也未见过阿家。每天去四箴堂请安，不过是在门前略站一站，与站在萧氏房前的奴仆说上两句话问候一下萧氏的身体，就转身回去。
未与夫君圆房，阿家也不待见。
慕君何时才能帮农氏的丈夫程应谋得太守一职啊！
良妪是真的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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