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你是质疑我的诊断，说我误诊？&ot;
陈医生边捂着自己的腮帮子，眼睛瞪得溜圆，一反常态透着凶光。万柠估摸若不是伤口所限，定要与她好好对峙辩论八百回合。
&ot;他的病症你也看到了！明摆着是疼痛障碍！绝不会错！&ot;
一声比一声高咄咄逼人的质问，今儿自己算彻底栽这群人手里，里外不是人啊。
万柠摸了把脸上的唾沫，灵机一动，随口胡诌道：&ot;呃，吴建说想换个女医生。&ot;
“真的？”
&ot;当然了，你仔细想想，这些天吴建开口说过话吗？没有吧。人都不肯交流，怎么治病？&ot;
陈医生将信将疑，似乎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怀疑，面色越发沮丧。
“哎，天下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万柠拍拍他的肩膀，&ot;性别是天生的，别沮丧，总会有女病人懂得欣赏你这款的。&ot;
趁对方尚未反应过味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精神科内部的八卦系统着实强大，两人唇枪舌战不到半个时的功夫，便传得整个科室都知道了。居然还有人打赌，说陈医生是守擂的，她是砸场子，看谁能获得最终胜利。
精神科现在分为两派，跟陈医生同期的几个同事力挺他；另外几个新晋的年轻医生则站在万柠这边，等着看她表演把挑战老前辈，年轻人总是喜欢惊喜和意外。
隔壁诊室时不时偷来幽怨的眼神，万柠倍感压力。真应了韩晓冉那话，她这活儿接的弄不好陈医生和患者家属两边得罪。
万柠心中暗自把梁时越抽个几百遍，“哼，我这雷可是替你顶的！”
正愤愤不平，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机灵。
说曹操曹操就到。
“工厂那边出于人道主义，愿意支付部分医疗费用。如果吴建出院后精神状态可以工作，随时欢迎他回去，工厂会给他安排些清闲的工作。”
那头的梁时越轻叹口气，又说，&ot;不过前提是要我们报社撤下所有的相关报道。&ot;
敢情是用钱封口，万柠收回&ot;他们还挺良心&ot;的想法，同意跟他去工厂一探究竟。
工厂地处偏远，在西城边环城高速的工业园区里。
大铁门紧锁，刚一靠近，里面传来阵阵狂吠，有两条肥硕的大狼狗拴在门口。看体型，扑倒他们两个分分钟的事儿。
&ot;你打算怎么混进去？&ot;
梁时越淡定地回：&ot;微商，来这儿进货。&ot;
哈？万柠没忍住噗嗤乐出声，梁时越这形象怎么看也不像干化妆品微商的。直接往脑门上贴四个大字：我是卧底。
&ot;你自己多突兀，得需要个搭档配合。&ot;万柠顺势跨过他的胳膊，亲昵地靠在肩头，&ot;我正合适。&ot;
俩人假装做微商的情侣，负责客户的头头见来了单子，眉开眼笑，带着他们在工厂里逛。
工厂内有二十余号一线工人，穿着与吴建相同的工作服，在流水线上忙活。最里侧空出的那个工作台，应该就是曾经属于吴建的。
&ot;你们工人都不带手套的啊？&ot;万柠佯装好奇，逛到吴建的工作台处。
那个工作台很脏，上面布满了化妆品液体干涸后留下的成块粉末。万柠随手扣了块，足足有厘米厚，可见是长年累月形成的。
头头搓搓双手，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ot;放心放心，化妆品开瓶之后都是要进细菌的，能看出啥区别？而且我们家的东西涂脸上效果好，倍儿白，谁还在乎细菌的事儿，您说是这个理儿吧。&ot;
说得相当熟练，看来事先练习过这套话术。
万柠没接茬，无意瞄见角落里堆着个电锯，跟监控视频中吴建用来割断手臂的那个一模一样，还能隐约分辨出残留的血迹。
到底是什么样动机驱使他宁可切断自己的胳膊。难道仅仅是因为疼？因为以为自己得了癌症？她无法想象当时吴建内心的挣扎。
&ot;我看你这儿工人不多，产量跟得上吗？别到时候没有货。&ot;
&ot;这你就外行了，我们厂干这行十多年，再加一倍的货他们也赶得出来。&ot;
万柠模仿工人们工作时的姿势，想象如果自己每天1个时是什么感觉。
工作台很有些低，对腰倒是有影响；间距也比较狭窄，几乎没有转身的空间。。
&ot;你们好像对这个工作台很感兴趣啊？&ot;
又进来伙儿人，是个壮硕的光头男人，身后跟着七、八个兄弟，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二人。
梁时越偷偷在她手心写：厂长。
&ot;能给我们看看你们的店铺吗？&ot;对方体型高大，把二人堵在工作间里，&ot;既然是合作大家都拿出点儿诚意，你来参观我们工厂看规模，我们也要考察你们的店铺是否有资质。&ot;
别说店铺，万柠极少在微信里买东西，尤其是化妆品，上哪给他变出个店铺来。
如果说自己是打算开了店铺，提前来找供货商他们能信吗？
糊弄孩儿的借口，万柠自己都不相信。
怎么办？来之前真没料到他们的警惕性这么强。
厂长身后的几个保安模样的已经跑去关门……
此时，梁时越攥紧了她的手，示意她别动，然后淡定地从兜里掏出手机。
&ot;你是负责人？那正好，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需要大批量进货，是不是应该给些优惠。&ot;
说着，真翻出个店铺，排名前头的几样化妆品月销量竟破万，这绝对算是家流量大的店了。
&ot;当然，如果你们没有那么多货的话，我们也不强求。&ot;梁时越轻蔑地扫视一周，&ot;以后有机会再合作。&ot;说完，迈步要走。
头头赶忙跳出来拦住他们，满脸陪笑：&ot;误会误会，哪能没有货啊，您要多少我们有多少。大家都是生意人，价钱好商量嘛。&ot;
梁时越杀价杀得真情实感，硬是跟对方争论两个多时，连万柠都差点儿以为他是真打算转行卖化妆品。
最后梁时越提了个过低的价格，让他们好好考虑，大摇大摆地离开。
出了工厂，万柠方才感觉后背全是冷汗，调查记者的活儿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ot;你哪来的店铺？&ot;
梁时越努力压着嘴角的笑意，低声说，&ot;跟同事借的。&ot;
原来他早有准备，万柠哭笑不得，害得她白担心一场，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
&ot;没看出来你演技还不错，有当影帝的潜质。&ot;
梁时越加大油门，迅速驶出工厂的地界，又恢复以往的严肃模样，目视前方，只丢给她四个字：&ot;工作需要。&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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