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当父亲驾着的骡子车,摇摇晃晃的来到一户宅院前时,月亮已在天空升起,夜晚已完全降临。
刘继水看向天空,发现月亮笼在一片云后,星星也没有几颗,只有藏蓝色的天空笼罩着地上的万物。
还好赶上了,刘继水心想——在询问了那位陌生人后,父亲最终找到了进村的路。
实际上,一旦找到了熟悉的路,那找到最后的目的地便非常轻松了。
父亲将车停妥当后,翻身下车,重重的拍了拍院门。
不一会,刘继水听到院落中应了一声,那是一个浑厚的中年男性声音,紧接着听到脚步声,以及大门后沉重的铁链声。
“谁啊?”
院门只开了一道缝,夜幕中刘继水看不到门后究竟有没有人,只有低低的一声男人的询问,从门缝中传出来,似乎正是刚才应门的人。
“大哥,是我啊!世枫啊,世枫回来了!”
“啊呀!我的兄弟,可把你盼来了!来来来,快进来快进来!”
听到父亲这句话,院门被从内侧猛的拉开,紧跟着,里面一个人影快步冲了出来,一把将父亲的手攥住,要把一家人往里迎。
在这时,刘继水才在火光下观瞧,瞧清楚对方的长相。
对方年龄大约跟父亲差不多大,跟父亲长得异常相似,只是面相上更宽,更显老成,不过,刘继水却不敢肯定,当两人交换服装后,自己究竟能不能分出区别。
毕竟仔细回忆一下,自己也并不是经常能见到父亲,倘若对面这位男性穿着自己父亲的衣服,说不定真的会认错。
又何况,最近实在是太累了,刘继水只觉得上下眼皮一直在做着激烈斗争,此时他只是强打精神的坐在车上。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马上躺下睡觉,哪怕只是随便一张床,只要不再是冰冷的地面就行。
“来,孩儿她妈,这位就是我的兄长!”
“兄长您好。”
“弟媳,快别客气。”
“来,继水,叫伯伯!”
刘继水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道,迷糊中含糊的回了一声。
“大伯好”
随后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只大手来回的抚摸。
“哈哈,都这么大了!时间真是过得快啊。累了吧,来来来,快进屋,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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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大伯、父亲、母亲,三人帮衬着将骡子牵进院子,将车上的行李转移进屋,最后将院门用粗重的门栓别好,又缠上了一道铁链。
这期间刘继水只能打着哈气在一旁看着父母与大伯进进出出忙碌着。
借这个功夫,刘继水仔细观察了一下大伯的院落。
严格来说,这是一个两进的院落,进外宅门后的前院,是马棚及另一个杂物棚,堆满了器具和草料。
进入二道门,房屋真正的模样才显现出来。刘继水看到四周斑驳的墙壁,墙脚的基石,以及尖尖的屋顶上漆黑的瓦片,感觉这个宅院,应该是有年头了。
与之相比,前院似乎年份更新一些,可能是后来才修的。
院中有一个石磨盘,一口井,墙边排着一列水缸,角落处似乎还有一个的鸡窝。
这些东西中,有些刘继水之前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
还有一些器具,刘继水甚至从未听说或见过,压根猜不出是干什么用的。迎面的正房的窗户中,微微的透着一丝灯火,屋外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编成串晾制的食物:一串串玉米、辣椒、核桃、柿子干、萝卜等等,仿佛在诉说着秋天的收获。
刘继水看着这些,只觉得自己好像更饿了。
第二进的院子除了正房外,两侧还有厢房、厨房、厕所及一个杂物间,院落布局看上去很规整中正。走进正房观瞧,整个正房共五间屋子,东边似乎是大伯的卧室及书房,那么西边的应该是收拾出来的客房了吧。
整体看来,大伯的宅院稍显破落,也不出意外的,有着很强的农业生产的气息,但毫无疑问的,在这宅子刚刚修建的时候,虽称不上富丽堂皇,但肯定也是一套相当周正雅致的宅院了。
看来,自己的祖辈在这村中曾经也有一定的身份。只不过时光流转,现在落魄了吧。
算了,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也许还是先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刘继水在心中暗暗的想。
“我还想着,你们今天也该来了吧,等到刚才也没到,就先吃饭了。你们还没吃呢吧?等收拾完了,我再开火,咱们好好吃一顿。”
“别提了兄长,他呀,太长时间没回来了,差点没找找进村的路。”
“瞎说什么!”
“哈哈哈哈,弟媳,这个我倒是信。我这兄弟,出去野惯了,时候就经常迷路。”
“有吗?”
“忘了?你六岁那年,逃课去山里玩,迷路了,最后还不是我放学见你没回来,和爹妈一起把你找回来的?”
“你这还能记得?”
刘继水第一次看到父亲像孩子般的兴奋。
他从到大对父亲的印象,始终是在“严厉”、“粗人”、“靠谱”、“不靠谱”之间徘徊。
仔细想来,刘继水竟发现,自己实际根本不清楚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刘继水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听着大人们寒暄聊天,让刘继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这样的客套究竟什么时候结束?
刘继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边聊便忙活着,自己在一旁只觉得冷。
真希望一会能有一杯热水喝。
从今天清晨开始,刘继水便一直忍着,让自己不再打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侄儿,是不是饿了?稍等啊,咱们马上做饭。那什么,家里的?”
大伯看到刘继水在一旁发愣,便向正房内喊了一声。
随后,刘继水看到正房窗户内的灯影摇曳,一会,只听得“吱呀~”一声,正门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一时间,父亲与母亲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刘继水更是瞪大了眼睛。
灯影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从正房中款款走出。
刘继水的困意立刻消失了,甚至连身体,仿佛也在那一瞬间忘掉了寒冷与饥饿。
那女子约五尺八寸高(约17米),身材匀称修长,身穿一件不知何种皮毛制成的,纯黑的皮草长衣,这衣服的样式,刘继水只依稀记得相似的款式,在自己城市里的高级商厦的橱窗中曾见过,内里则穿了一件根本叫不上款式的衣服,很像旗袍,但却与自己以前见过的均不相同,同样也是黑色的。
虽然这样的装扮,在此情此景下煞是奇怪,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身装扮穿在此女子身上,异常的合身。
不知是因服装的映衬,还是灯火的朦胧,女子的皮肤非常白皙,一头乌黑的秀发全梳向后,最后挽成一个马尾长辫,些许青丝,随风摇曳。
一时间,刘继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咽了口吐沫才发现自己差点连喘气也忘了。
稳了稳思绪后,刘继水才发现自己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名女子,是自己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曾几何时,刘继水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世界上最美的,而如今,此女子的美丽,却盖过母亲太多。自己仿佛才明白“美丽”这个词的具体含义一般。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会认为眼前这名女子,是最美丽的?
是因为她白皙的皮肤?
是因为她乌黑的长发?
是因为隐藏在厚厚的衣领后白皙的脖颈?
是因为那如烟般的细眉?
是因那高挺而巧的鼻子?
因为那充满诱惑的嘴唇?
最终,刘继水确定,是因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仿佛能摄人心魄的眼睛,也许是错觉,刘继水觉得这双眼睛,仿佛没有眼白一般,只有那漆黑深邃的瞳仁,仿佛星空一般,让整个人散发出令人着迷的静谧气场。只对视了一眼,刘继水感觉自己仿佛面对了整个浩瀚的星空与无尽的宇宙,连魂儿也被吸走了。
“家里的?快,生火做饭吧,这就是我常跟你念叨的,我兄弟世枫,可算来了。”
“好的。”
这一声“好的”,与想象中的莺声燕语不同,却是一声质朴的,充满通透感的女中音。
“来,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继水,我侄儿。侄儿,跟你伯妈打声招呼。”
刘继水如梦方醒般,慌了手脚,含糊的低头低声说了句“伯妈好”,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甚至手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他只觉得两耳发热,血气从下往上,顶的双颊滚滚发烫。
坏了,我现在肯定脸羞得通红——刘继水心里这样想着,却无法安抚自己激动的情绪。
伯妈见此情此景,微微浅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刘继水的头,轻声说:“饿了吧?进屋坐会儿,想吃什么,提前跟你伯妈说。”
“没、没事,伯妈我、我不饿”
“家里的,不是还有鸡蛋吗?弄几个鸡蛋,还有别的吃食,别省着,今晚我得和我兄弟好好吃顿饭。”
“那我就看着做了。”
话音还在刘继水脑海中盘旋时,伯妈已经款款的进了侧面的厨房,只留下刘继水愣在原地。
直到刘继水看着伯妈的背影消失后,他才想起,如此过目难忘的人物,为何父亲却从未提到过“伯妈”的存在?
刘继水充满狐疑的望向父亲,却发现,父亲和母亲以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大伯。
“世枫,还愣着干嘛?先进屋吧,进屋再聊!”
“大哥”
“嗯?”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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