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片刻后,爱德华这才又勉强撑起了一副笑脸,向李鸿堉语无伦次的说道:“不就是打个电话而已嘛,这点小事,当然是没问题的。”
李鸿堉也礼貌的笑了笑,说道:“那就请少将先生带我们去找电话吧。”
爱德华尽可能的压制着自己内心之中的犹豫与不安,说道:“好的,李上校,请跟我来吧。”说罢,爱德华便转身带着李鸿堉等人,向楼上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进了办公室,不等李鸿堉走到那张放着高脚杯和雪茄盒的办公桌前,自己拿起桌上那个精美的摇杆电话,率先进去的爱德华立马便抢先一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伸手摇了摇这部电话的摇杆,对电话里的接线员说道:“请给我接中国国内,军线,中国第5军200师师部。”说罢,爱德华便将电话的听筒递给了李鸿堉。
李鸿堉看着眼前满脸都是写满讨好的微笑的爱德华,也跟着客气的笑了笑,接过电话,放到自己耳边,听着那“嘟嘟”的电流声。
在李鸿堉等待电话接通期间,一旁的查尔斯更是献殷勤一般的从爱德华办公桌,上那个精美的雪茄盒里,掏出了一根古巴雪茄,用双手拿着递到了李鸿堉的面前。
本来李鸿堉在准备同戴安澜打电话,处于对戴师座的尊重,李鸿堉并不打算接这跟雪茄,但眼下看着这些英国人通过走黑市卖援华物资,小日子过得如此滋润,李鸿堉心中充满了鄙夷。
反正不抽白不抽,索性便接过了这根雪茄,但拒绝了查尔斯又用双手拿着打火机,要替自己把雪茄点上的打算,自己抱着爱德华的电话,走到了窗边,背对着爱德华等人,默默的等待着电话的接通。
也许是因为这是从缅甸仰光打回国内的长途电话,那听筒里的电流声一直响了将近快五分钟,这才变成了一个中国男人深沉有力的话音:“你好,国民革命军第5军200师师部,你是哪个?”
一听电话那边传来的话语不但沉闷而且还透着一股四川口音,李鸿堉立马便知道了对面接电话的是200师少将参谋长周之再,连忙说道:“周参谋长,我是李鸿堉,我有重要情况要向师座汇报!”
“李鸿堉!你个龟儿子!我正要给你发电报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周之再语气有些愤怒的声音在李鸿堉的听筒里回荡着,震得李鸿堉的鼓膜生疼。
李鸿堉并没有在意周之再的愤怒,因为他早已经做好了被上峰追究擅自行动,导致军官交流团成员牺牲的准备。
李鸿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周参谋长,我知道我难逃过军法的处置,但不论你们要怎样处理我,等回来我一定当面向你们负荆请罪,只是我现在真的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向师座汇报,请你务必帮我请师座来接电话!”
“你小子好大的口气,你自己的问题还没解释清楚呢,别给老子扯那些没得用的。”电话那头的周之再说到这儿,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向杜聿明报告军官交流团伤亡情况的戴安澜,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师座正在向杜军座汇报你们现在的情况,暂时没办法过来接你的电话。唉,你个死娃儿晓得吗?你的擅自行动让师座在军座面前很难堪!你还是别在这儿扯什么重要的事了,先说说你们现在的情况,和这次行动的起因和经过吧!”
“是!参谋长!”无奈,在周之再的痛骂之下,李鸿堉只好先把爱德华的那些丑事放一放,“报告参谋长,这次行动的起因,是由于日本间谍伙同缅奸游击队,袭扰我物资运输车队外,更是直接袭击了我仰光援华物资仓库,抢劫援华重要物资,杀害我同胞,烧毁我仓库,当时我正带领军官交流团前往援华物资仓库视察,路遇此事,作为中国军人,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我下令追击这伙日本间谍与缅奸游击队,夺回物资,刚好我们又发现了日本间谍在仰光的秘密基地,为了我华侨同胞与我援华物资、滇缅公路的安危,我又下令剿灭了这处日本间谍的秘密基地。在这期间,我军官交流团先后歼灭缅奸游击队五十余人,日本间谍七十余人,追回枪支弹药等援华物资若干。”
“军官交流团的伤亡情况呢?”电话那头的周之再继续语气严肃的问道。
李鸿堉吸了口气,说道:“除中校军官吴天凯壮烈牺牲,其余成员多为轻伤,没有大碍。”
“牺牲?”周之再有些尖酸刻薄的说道,“你们擅自行动,导致军官阵亡,无视师部命令和军官交流团的使命,实则同战场抗命有啥子区别?你还好意思给我提‘牺牲’这两个字?”
李鸿堉一听,立马便辩解道:“参谋长,军官交流团的弟兄们都没有战场抗命或是擅自行动,这一切都是我的命令,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
“我告诉你,李鸿堉,现在不是你讲义气,装好汉的时候!”周之再一听李鸿堉这话,立马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如果这次行动,是你们集体的决定,那么,你也许还能继续当你的上校连长,如果是你个人的决定,那么回国后,你就等着被军法从事吧!”
虽然李鸿堉知道,第5军的军法无情,特别是200师的军法更是极为严格,周之再的意思,是想让他说这是军官交流团集体的决定,这样的话,上峰对于李鸿堉的处罚必然会轻一点,至少还能继续让他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不至于是被枪毙,或者后半生都在监牢里度过。
但李鸿堉却坚定的说道:“报告参谋长,彼此行动,均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是我下的命令,和军官交流团的其他弟兄们无关!鸿堉愿接受任何处罚!”
“你这……唉,算了,我知道了,我会向师座转达的,你个人好自为之吧。”周之再有些惋惜的说道。
李鸿堉坚定依旧的说道:“是!参谋长!卑职明白!”
说到这儿,电话那端的周之再接连叹着气,挂断了电话。
看着眼前眼眶通红,脸上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似乎已经没有刚到英军驻地时那么坚定的李鸿堉,听着身旁的翻译官向自己翻译的李鸿堉对着电话所说的内容,爱德华长松了一口气,甚至看着李鸿堉等人的眼神又开始出现了鄙夷。
然而下一刻,李鸿堉对着电话所说的话,却让爱德华差点没直接掏出他几乎从未击发过的韦伯利转轮手枪,饮弹自尽。
只见,虽然电话那边的周之再已经不等李鸿堉再多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可李鸿堉却根本就还没有要把手里的听筒放下的打算。
李鸿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目不斜视的对着手里已经只剩下电流声了的话筒说道:“报告参谋长,卑职还有一事想要汇报。”
说到这儿,李鸿堉斜眼看了一旁的爱德华一眼,继续说道:“是关于英军和日本间谍之间的一些特殊关系的事。”
听到这儿,不可一世的爱德华少将,再也坐不住了,他赶紧站了起来,走到李鸿堉面前,双手不断地向李鸿堉做着停止、打住,别说了的手势,嘴还一张一张的似乎在说些什么,却碍于李鸿堉还没挂断电话,而不敢出声。
李鸿堉一边做着一副正在仔细聆听听筒里传来的内容的造型,一边看了看在那里就差手舞足蹈了的爱德华,和爱德华身旁的翻译官。
那名翻译官轻声的向李鸿堉翻译道:“李上校,恳求你别向你的上级报告我和日本猴子的那些交易,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听完翻译官的翻译内容,李鸿堉不屑的白了爱德华一眼,转身继续对着话筒说道:“是这样的参谋长,我怀疑英军和当地的日本间谍有来往。”
爱德华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赶紧不由分说的伸手便一把将李鸿堉的电话给挂断了。
看着眼前急得直跺脚,跟个舞蹈演员一般在那里蹦哒的爱德华,杨家豪等人实在忍不住笑了出了。
这要是放在他们刚来的时候,爱德华和查尔斯绝对会高傲的向杨家豪他们发飙。
但眼下,已经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前途、地位不顾一切了的爱德华,根本来不及理会来自杨家豪等人的嘲笑,就连查尔斯也只是沉默不语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已经完全没有了形象的爱德华,和满脸不屑的李鸿堉。
李鸿堉拿着手中早已只剩下电流声了的话筒,有些愤怒的瞪着爱德华,说道:“爱德华将军,我正在向我的上峰作汇报,你这是干什么?”
爱德华满脸讨好的说道:“李上校,我知道你要向你的上级汇报什么,我也知道你已经发现了我和日本猴子之间的秘密,虽然这没有太大的可能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替我保守住这个秘密,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李鸿堉冷笑了一声,转身看向爱德华办公桌后的那张巨大的英国女皇画像,像是不愿接纳爱德华的讨好似的说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什么也没有。”
爱德华赶紧又绕到李鸿堉面前,继续承诺道:“我可以把我在这方面的利润分给你三分之一。”
“哦?才三分之一?”李鸿堉看都不看爱德华一眼,冷冷的说道。
“二分之一!给你二分之一的利润!”爱德华立马补充道。
李鸿堉转过头来,看着爱德华问道:“那爱德华少将,除了给我二分之一的利润,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处吗?”
“另外,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只要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就行!”爱德华见似乎还是有可能收买李鸿堉的,赶紧回答道。
李鸿堉突然脸色一变,笑着对爱德华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六个要求。”
“李上校,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爱德华点头哈腰的向李鸿堉说道。
李鸿堉奸诈的笑着,说道:“第一,你必须派兵保卫滇缅公路全线,并给每个重要的路口配备防空高射炮;第二,你必须保证所有援华物资仓库的安全,因为,这些物资不但是援华物资,也是你我二人赚钱的必须品;第三,到达缅甸的这些援华物资中,所有你要用来卖给日本间谍的,都得存起来放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地方,等到那里存满后运来的物资中,再有你能新扣出来的物资了,才能开始卖。”
爱德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些都没问题,我可以做到,你说的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地方,那就存在刚刚被你们攻破了的那处日本猴子的基地里吧。”
李鸿堉不说话,默认了爱德华的想法,缓缓走到爱德华的办公桌前,拿出了一根爱德华的雪茄,点燃后,继续说道:“这第四,就是所有英军,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在见到中国军人时,都必须立正敬礼。”
爱德华听到这儿,强忍着心中早已羞耻难忍的愤怒,依旧答应道:“可以,没问题。”
李鸿堉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继续说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完成以上四条要求,另外两条要求,我明天再来告诉你,当然,如果明天我来时,你没有完成这四条要求,那么,会有什么后果,我想爱德华少将,你是清楚的。”
“清楚,清楚,李上校,我一定做到。”爱德华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鸿堉冷笑了一声,向杨家豪等人说道:“弟兄们!咱们走!”说罢,李鸿堉便带着军官交流团的众人,大摇大摆的先后走出了爱德华的办公室。
留下咬牙切齿的爱德华,和脸上写满了羞耻感的查尔斯,在那里毕恭毕敬的目送着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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