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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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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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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请问这里是隐谷镇吗?”小德子走近一个正在浣纱的姑娘抱拳行礼。

    “是呀,这里就是隐谷镇,看你的样子是从长安来的吧?”浣纱姑娘扭头看了看小德子。

    “是的,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一个名叫欧阳子惜的年轻人。”

    “噗,你要找的是那个书呆子吧!”这姑娘一听小德子是来找欧阳子惜的,顿时忍不住“扑哧”一笑。

    “应该……是吧?”小德子想起这一路只要问到的认识欧阳子惜的人,全都一口一个“书呆子”,禁不住一头黑线地回答——感情我找了这么久的欧阳子惜就是一公认的书呆子?

    浣纱姑娘听到小德子断断续续的回答,看着远处这个小矮子一脸苦涩的样子,笑得更加欢快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接着对小德子说道:“你看样子跟他不太熟悉吧?那正好,我给你讲个故事,告诉你为什么我说他是书呆子。”

    浣纱姑娘一本正经地收起了她的坏笑,当然还没有过一秒,她又忍不住坏笑起来。

    “咳咳”轻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浣纱姑娘继续说道:“欧阳子惜是我们这个镇上最有学问的书生,可以说他是我们这个镇上最聪明的人,当然,他也是最呆的人。因为他读书的时候呀,特别的呆。我们镇上有很多女孩子隔三差五就会跑到他的草庐里看他读书,边看边笑。”

    “哈哈哈哈(??)hiahiahia”浣纱姑娘想到欧阳子惜读书的时候那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样子,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小德子实在没有见到那种情况,从小生在宫廷的他作为时刻跟在晟则身边的人,也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女孩会笑得这么不讲究礼法。小德子感觉很无聊,但是迫于这个浣纱女知道欧阳子惜的消息,他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女孩傻笑。

    片刻之后,浣纱女孩终于意识到了对面的小德子完全一脸无感,她一边用手挡住了笑得微红的脸颊,一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东边的小道,对小德子说:“从这里走,大概一里路就到了他家了。”

    “多谢姑娘。”小德子习惯性地回礼——这一路来他问过了太多的人。

    “也不知道陛下要找这么一个书生干什么,就算是真和颖家有关,又能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或许是刚刚觉得太无聊,又或者是认为这半月以来太不值得,小德子一边走一边发牢骚一样嘀咕。那时的他,并不能理解晟则的用意。

    不理解归不理解,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小德子牵着马向东约摸行了一里路,终于见到小道旁出现了一间草庐。

    “想必这便是那浣纱女所说的欧阳书生的住处了。”小德子把马系在旁边柳树上,朝着草庐靠近。

    “请问欧阳先生在家吗?”小德子对着草庐躬身一揖,高声喊道。

    “请问欧阳子惜先生在家吗?”

    “请问欧阳书生在家吗?”

    小德子又好玩似的换了换称谓,虽然几次呼喊下来没有听到人回应,但是小德子有一种直觉——面前的草庐,一定是欧阳子惜的住处。

    喊了片刻无人应答,小德子便在心中暗自思忖欧阳子惜大概有事外出去了,百无聊赖之下,小德子开始仔细观察这座草庐。

    只见这座草庐四四方方,除了里面放着很多书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小德子奔波日久,十分疲惫,既见草庐之内有几桌桌书稿、一方小石凳,便大摇大摆走将过去,从怀中掏出随身手绢将凳面一擦,盘开腿就往上一坐,暗自在心中计较着待会欧阳子惜回来看到自己也是爱读书之人,初次交谈也好将距离拉近。

    “哎,小爷我就边等便休息会咯!”

    小德子随手抄起石桌上的书就是一读——老月明秋风,月明秋风老,明秋风老月,秋风老月明。

    “好诗啊好诗,看来这欧阳子惜不只是一个书呆子,倒也在书中寻了几番妙趣!”小德子不由得赞叹几声。

    “愿

    愉欢

    流光缓

    月染漪涟

    画青丝雪缎

    馨怡墨笔婵娟

    刻一缕春秋诗卷

    浓香轻蕊盼望指尖

    淡酒醺滴醉眸间星点

    看人生几时来去匆匆渐

    等玫瑰泛红嫣然笑脸

    水波揉皱新春貌面

    留一纸文章缱绻

    念你三冬梦暖

    许你溪间

    秦霜楚鬓

    天涯浅

    心泉

    见”

    “这首百字令,大概是他写个那个叫颖儿的姑娘的吧”

    “的确是情深意切,可惜——”

    “小伙子,你是来找欧阳子惜的吗?“

    正当小德子抱着书无限感慨之时,一个老在远处出声询问。“这会儿还是上午,欧阳子惜大概在他奶奶家里。”

    “啊?”小德子这才回过神来,忙问道,“那请问老人家,他奶奶家怎么走呢?”

    “沿着这条小路再走半里就到了。”老妇人微微一笑,指了指这条蜿蜒的小路,继续挑着水就慢慢走远了。

    ……

    经历了近一月波折,风餐露宿,小德子终于如愿站到了欧阳子惜的门前。然而他的心中并没有一丝喜悦,看着眼前半开着房门,里头空荡荡的破屋子,小德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站在门外沉默了良久,小德子最终还是选择推开门仔细翻看。眼尖的他立马就发现了掉在地上的一张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子惜小友,老夫有家人前来寻找,不便多留,有关推举小域试之事,老夫自当尽力而为,子惜小友不必挂怀。

    小德子伫立在原地思索了很久,最后,他曲身将纸条放在地上,并稍微收拾了一下其它物品,而后缓缓退出了房间。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门口检查,最后他绝对会惊讶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这座房子与小德子到来之前相比整个房间所有的物件都维持着原貌,就连房门半掩的角度,也同样不离分毫。

    站在欧阳子惜的家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小德子又沿着这间小屋走了一圈。

    天渐渐变得阴暗,小德子下意识的抬头仰望着这片天空,突然,他的脑中精光一闪,眼神直直飘向了小屋北侧的斜坡……

    ……

    砰!

    “老十一,你把他掳过来做什么?”雪峰之上,一名黑衣人面带疑惑地询问。

    如果此时被扔在地上的欧阳子惜能够睁开眼睛的话,那么,他一定可以一眼认出这个留着一把白胡子的老人,因为这个老人便是当日他在游历之路上偶遇的那位老先生。

    “哈哈,老十二,你慌张什么?现在的他昏迷不醒,我们做什么说什么他会知道?”老十一轻蔑一笑。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毕竟体质异于常人,我担心——”

    “哈哈,老十二,别说这小子现在还神志不清,就算他醒着又能怎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别说伤害到我们一根手指,能在这底下的狼群里头捡回一条命就很不错了!”老十一直接打断了老十二的话。

    “你是说你想把他扔下面去?”白胡子黑衣人并没有计较其余的东西,而是看着底下的密林惊问:“你疯了?他可是我们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多年的筹划不就白费了吗?”

    “嘘”老十一轻轻嘘了口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欧阳子惜,而后又噎了老十一一句:“老十二,别喊那么大声,把他吵醒了可不好哦!”

    右手随意翻覆,老十一指了指地上刚摆出来的棋局,笑道:“老十二,该你了。”

    老十二眼睛斜了一下地上的纵纵横横,身躯却不为所动,仍旧死对着老十一。

    老十一见状微微一叹,“你说的没错,欧阳子惜的确不能有闪失,但那也仅限于有用的欧阳子惜,你看他现在这副模样,能对我们有什么帮助,能伤到那个人分毫?”老十一指点棋局疾走如飞,老十二顿时沉默了下来。

    “莫非,你还想像当年那样,又留这小子一命?”老十一淡漠的眼神突然一冷。

    “你什么意思?难道到现在还怀疑我吗?”老十二的脸色十分不悦,别过身去不看老十一。

    感觉到老十一正在观察他的神情,老十二又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与他冷眼相对。

    “哈哈哈,老十二,我开个玩笑,别太认真。”老十一与老十二对视了片刻,打了个圆场。

    “哼!”老十二又是一声冷哼,而后沉默不语。

    “欧阳子惜,他并不是我们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我们最重要的那颗棋子,早在二十八年前就已经埋下。”

    “我怎么完全不知?”老十二面露疑惑,但仍旧眉头紧锁,冷眼看着老十一。

    “哎,十二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啊,你也知道长安那边一直都是老大他们在运作,我们并非故意隐瞒你——”老十一语重心长地给老十二解释。

    “十一师兄,抱歉。”老十二低头沉言。

    闻言,老十一暗自一笑,并没有理会老十二的动作,他轻喝一声“将军”,勾手在空中写了一个字,青光闪闪,两人相视而笑……

    “小子,这真气罩只能护住你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以后,能不能活着,就看你的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瘆人的笑声响起,接着,一阵阵狼嚎声将笑声淹没。

    密林深处,淡蓝色的光罩仿佛随时都能破碎,数不清的白色狼群将他围在中心……

    “十一师兄,我们真的就这样不管了吗?”老十二看了底下的密林一眼,还是不太放心地问道。

    “诶,老十二,在这里,没有十一师兄,只有老十一,你难道忘了老大的话吗?”老十一没有回答十二的问题,而是闭上眼睛纠结起了称谓。

    “十二知错,那老十一,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南湘之事已了,大地泉眼我已去布置了,未知极那边老大他们自会寻找,接下来就是北境与西域了。”老十一又张开了眼睛,“我去北境王庭,你去西域黄沙教宗!”

    老十一语音一落便闪身不见,细细看去,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没有一丝脚印,只留下方才的棋局。

    一眼看去,红棋先机占尽,将黑棋杀得几乎片甲不留,似乎满操胜券,然而,乱局之中,黑棋的车、马已插入红棋心腹,士相不全,红棋已危在旦夕……

    老十二仍停在原地,闭眸沉思:这九州的风终究还是再起。

    想起两天前为了布置那针对某一个人的局,他与老十一亲手造就的累累孽果,老十二的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究竟是我们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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