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陌看着素素，她的脸色一本正经，似乎对于她来说，把他当成一条没有尊严的狗是天经地义的。
“你还想不想再去见她一面？我知道她在哪儿。”
颜陌的眼里露出惊喜，只不过很快就又变成了失落，这些变化被素素全都看在眼里，她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神色。
这时颜陌又说：“不必了，都已经是晚上了。”
“明天一早就去。”她依旧讥讽地看着他。
“不用了。”他又拒绝。
素素没有继续拿捏这个话题，她走到卫生间里去。
颜陌独自坐在沙发上沉默着，他不是不愿去见枫凌雪，相反，他有一万个愿意去的心。但是他知道，素素之所以想让他去，是为了目睹他和枫凌雪这对苦命鸳鸯相见却不能在一起的悲剧，他们越难过，素素就越高兴。
颜陌想起了年幼时代的素素，当时的素素天真活泼，但颜陌也知道她内心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时的她就有了邪恶的影子，有句话说“从小看大，三岁知老”，所以素素如今变得这么坏，颜陌并不觉得奇怪。
也许年幼时代的她已经在灵魂里养了一个恶魔，只是那个恶魔恰好被颜陌唤醒了而已。
也许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一个恶魔吧，坏人和好人的区别就在于那个沉睡的恶魔是否会被唤醒，那些亦正亦邪、在好与坏之间游移不停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走吧。”素素从卫生间里出来对他说道。
“去哪里？”他头也没抬地问。
“这不是你一个奴仆该问的！”她说着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伸到他的下巴那里，把他的头抬了起来，接着说：“当奴仆的第一要素就是对主人唯命是从，千万别问东问西。”
他沉默着，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话，不过他此时看着她，内心里却生出了一股同情心，这一股同情心在他知道他伤害了她的时候就有了，只不过现在却成长得越来越大了。
他觉得，她越是讨厌他、虐待他、羞辱他，他对她的同情心就越强烈。颜陌从来都没有改掉善良的本性，而素素如今的狠戾和冷血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这个女人也许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她实在可怜，却还努力装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态度，是他害得她变成这样子，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去解救她。
“怎么？我很漂亮吗？”她见他盯着自己看了那么久还若有所思，笑着问道。
然而就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刻，颜陌看出了她的羞涩，天呐，没错，就是羞涩！虽然这一点羞涩昙花一现，但这也彻底表明了，眼前这个努力证明自己是个魔头的女人还有纯洁的一面，也就是说，她还没有彻底变坏，有待解救。因为一个彻彻底底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羞涩的，她还有感情，那就说明她的本心还留有一丝善良。
想通了这一点，颜陌对素素的同情又更上了一层楼，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该有多可怜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的美貌吓到了你？”她接着问。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颜陌说。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是不是很漂亮？”
颜陌点了点头。
“那么你有点爱上我了？”她追问。
“肤白貌美是女人获得爱情的首要因素，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美女。”颜陌说到这里想起了如烟，他接着说：“所以一个美貌的女人若是想比其他美貌的女人更吸引人，那么她应该去美化自己的心。”
“呵”素素掩嘴一笑，“你这是在教育我？”
颜陌沉默着。
“美化心灵？好一个美化心灵，你要我美化心灵之后放弃对你的报复？你真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颜陌摇了摇头，然后不再言语，既然对方不相信他的一面之词，那他也拿她没办法了。他想起了枫凌雪对他说过的话——人心中的成见是一片大海，任凭你再怎样努力都休想抽干。
素素的成见已经彻底融合到她的灵魂里去，想要拨除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想到这里，颜陌对她的愧疚和同情已经开始蚕食他的心了。他真的好想去抱抱眼前这个浑身冰凉的可怜人，也许他能给她一些温度，这无关爱情肉欲，他纯粹的只是想同情她。
可是他知道，素素很难相信他的真心实意，这样做也许还会让素素更加痛恨他。他深知，被恨伤不了他的一根毫毛，只会让素素这个恨他的人在地狱里越陷越深而已。
他再次去看她，她真实的面容已经被冰冷的妆容所掩盖，颜陌知道她妆容下的面容也很美，那是一种真实的美，可她不愿意用真面目示人，为了证明她自己是个魔头，所以她才用浓厚的妆容做掩盖。
“我真的好担心！”她扭过了头，“好担心你现在就爱上我了，如果你的爱来得那么快那么深，我对你的伤害就会更大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把持自己。”
颜陌觉得她突然转过脸不让他看也是羞涩在作怪，原来她还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这证明她还有救，为了弥补和救赎她，颜陌决定好好利用这一点。
想到这里，他便说道：“如此甚好，如果爱能弥补你，我愿意那样做，所以我并不担心自己爱上你。”
“你为什么这样说？你不怕爱上我？”素素紧张起来了，一瞬间就失去了以往的淡然。
如果颜陌随随便便就爱上她了，那么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挑战性？还有什么期待可言？
人都是这么奇怪的，她是期望颜陌爱上她不错，但她是希望自己用一种虐待的方式让颜陌爱上她，那样她就能报复他，把他伤害得彻彻底底。可如今，颜陌居然主动想来爱她，无论这话是真是假，她都接受不了。
她希望的是颜陌不情愿来爱她，却被她逼得爱上了她，那样她就能在颜陌的内心里竖立一个狠心的形象，让颜陌永远痛恨她。颜陌越是痛恨她，越是无法反抗她，她就越是爽快。但若是颜陌想要主动来弥补她和爱她的话，她就会觉得自己十多年的盘算变成了一拳打空，那样子根本就起不到报复颜陌的作用。
总而言之，她希望颜陌既把她痛恨到了极点，又对她爱得无法自拨，而不是希望颜陌主动来爱她，她不愿意接受那种爱。因为她就是对颜陌痛恨到了极点的，如果颜陌没有像她痛恨他一样的痛恨她，那么她就输了，她即使愿意死也不愿意输给颜陌，全世界的任何人都可以赢她，唯独颜陌不可以，因为颜陌是她最痛恨的人，没有任何人愿意输给自己最为痛恨的人。
“你不是希望我爱上你吗？我为什么要怕呢？”颜陌不知道素素的想法，所以这样问。
“好呀，我就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她冷冷地说。
“素素，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颜陌主动伸手去拉她。
这时，以往那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她一瞬间变成了一个见了鬼的小孩，她几乎尖叫出声，几步退开了。颜陌为什么要来抓她？难道他真的不怕她吗？难道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恨她吗？
“不！这绝对不可能！颜陌一定是假装平静的。”她心里这样想。
她做那么多就是为了要让他恨她怕她，如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竹篮打水，那么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可是，她看着颜陌的眼睛，却发现颜陌的眼里没有一点儿虚伪，真诚得几乎滴出水来，这样一双眼睛是恨她的眼睛吗？
见到素素呆立在那儿，颜陌心里了然，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想要击溃一个对你咄咄相逼的女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对方以为你是真心实意地去爱她。
颜陌决定去爱她了，但他的爱是同情和救赎，不是爱情。他觉得枫凌雪不会怪他，他又不是要真的去爱素素，他是不可能爱上她的，光是身高上的差距就不可能。他只要让素素认为他爱她就够了，这一点很容易做到。况且，他也有责任和理由这样去做。
“过来。”他对她说。
“凭什么？”她大叫了一声。
“你不过来，我怎么去爱你？”
素素几乎脱口而出，想说：“我不要你爱我！”可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颜陌这是激将法，她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想到这里，她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一步跨到了颜陌的面前，然而她的腿却有些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我来了，你想怎样？想要和我做约定，你凭什么？”她努力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颜陌再次去拉她冰凉的手，这一次她没躲避，刚刚触及的那一刻，他差点就出于自保意识地松开了，可一想到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只好硬生生地忍住了，他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我可以抱抱你吗？”他问。
他准备豁出去了，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素素。在问出这句话时，他差点无地自容。但他转瞬间又想起了枫凌雪的无助和他对素素造成的伤害，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愧疚和目的促使他必须强大起来，一定要不动声色。他必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上，只要握住了主动权，素素就会任由他摆布，只有让素素由他摆布他才能拯救素素，也只有主动权才能让他拯救自己。为了这一个两全其美的愿望能实现，主动权不能在素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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