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又笑了，悲惨地笑，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她看着颜陌淡淡地说：“论起关系来，我和她的关系远远不如我和你的关系。可是她仅仅看了我几秒钟就认出了我，而你呢？可以说，她在那几秒钟里对我的在意比你这辈子都要多。”
颜陌咽了口吐沫，收回停在素素脸上的目光，他对着电话那头的枫凌雪说：“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不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枫凌雪说。
“就算你真的要和我分开，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说过了，无论我做出什么事来都是为了你，这个理由足够了。”
“哦”颜陌长长地叹了口气，双腿打着颤，沉默了十数个呼吸之后缓缓地说：“我唯一能报答你的爱的，就是对你言听计从，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这样吧。”
“陌”枫凌雪在电话那头大号一声。
素素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脸。
“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遵从，但我想说，我会一直等着你，如果你哪一天想通了就回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的。”
“陌，我求你原谅我，好吗？”
“我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你，我知道你所承受的苦衷不会比我此时所受到的伤害小，我想求你过得好一些，如果你一定要对我愧疚的话就努力过好，你过得好就是对我最好的赎罪了，明白吗？”
枫凌雪呜咽了长长的一声，却说不出话来。
“我挂了，记住我的话。”颜陌说完就放下了电话，却没有挂断。
枫凌雪仍然在电话那头痛哭着，她也没有挂，却始终无法再说出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素素动手将电话挂断，然后用一种大仇得报后的畅快眼神看着颜陌，轻轻地问了一句：“难过吧？”
颜陌没有出声，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他的腿仍然在打颤，失去了枫凌雪的打击令他浑身乏力，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左眼还是流下了一滴眼泪。
素素见到这一幕大笑出声，大笑持续了好长的时间，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那夸张的表情看上去有多么令人厌恶。她在颜陌的记忆里一直都是个漂亮的女人，然而此时她那张依然漂亮的脸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漂亮。
颜陌收回了目光，他此刻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做，就想闭上眼睛，然后再也不睁开，他相信自己很可能会如愿以偿，因为心是真的会碎的，那种不能用疼痛来形容的心痛，直接刺激了他的意识，想让他的意识死去。
他轻轻地躺在了沙发上，然后将眼睛闭上，至于素素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他实在没能力去在意了。
时间仿佛已经无法在颜陌的身上流逝了，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躺下了多久，直到素素对他说话时他才从无边无际的另类世界里回过神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天花板上的吊灯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的眼睛粘糊糊的，想来应该是流了太多眼泪的缘故，眼泪是在入睡时流的，但他没有做梦，这是他有生以来唯一一次睡着之后没有做梦，因此可见他受到的伤害有多么沉重。
“哭一整天了，什么感觉？”素素对他问。
他没答话，只是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腹部也很难看出呼吸的起伏状，他看上去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素素又问。
他仍然没有回答。
素素叹了口气，显然是知道颜陌不会再答话了，她只好自己在那儿自言自语：“你让我懂得了把心毫无遗留的奉献出去之后，又被别人捏碎了扔回来是什么感觉。我发过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对我的伤害还给你，千倍万倍地还给你。枫凌雪也不是一无是处，她虽然令我讨厌，但她好歹也让你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了。没错，是我拆散了你们，你爱她爱得越深，受到的伤害就越大，我就越爽快。”
“但是，如果你以为这一点悲痛就能让我既往不咎，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她又大笑了一阵，“在你伤害我之后，我就千盼万盼，盼你有一天也会像我一样被伤得彻彻底底，现在我终于得偿所愿了。”
“但是我却没有尝到那种我以为能尝到的快感。”她接着说：“因为你的伤害不是我带来的，而是另一个女人带来的，我当年被你伤害是因为我爱你，现在你被人伤害却是因为你爱别人，所以呢，我还得伤害你第二次，第二次我要你站在我当年的角度，我站在当年你的角度。”
“你还想怎么样？”颜陌终于开口了，只不过语气却冷冷清清。
“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除非我觉得对你的伤害够了。”
“当年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我愧对于你，可我并不觉得那会给你造成伤害。如果我真的料想到了你会受到伤害，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当时年少，童言无忌，小孩子的事情怎么能搬到如今来呢？都分开那么多年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就可以许诺娶我吗？童言无忌就能背信弃义吗？我当初有哪里对不起你？”
“那种话明显当不得真，就算我们当初真的在口头上结婚了又能如何？到最后还不是要分道扬镳？两个小孩的婚姻，长大后你不觉得可笑吗？”颜陌又问。
“这样啊”素素长长地吸了口气，却无法再说话了，颜陌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意，但他不予理会。
“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我可以随时让枫凌雪回来你身边，你们能不能再和好，我说了算。”
颜陌顿时动容，直起身来半信半疑地看着素素。
“呵！”素素笑得生硬无比，她看着颜陌说道：“你相信吗？”
颜陌看到她的拳头都捏紧了，指甲已经刺到了皮肉里，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她似乎激动得过分了点，可她为何要这么激动呢？
“你要怎样证明？”他问。
“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捏死你呢！”她说，“该怎么说呢？我好像一直都恨着你，我多巴望着我对你的恨可以换来你一点点的在意，可你好像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来在意我的，你刚刚不是死了半截了吗？为何又突然活起来了？我有这么好利用吗？”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只要你能满足我的愿望，我也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做交易吗？”她问。
颜陌点点头。
素素却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来找上你，不是来和你做交易的，能允许我说实话吗？像你这样的窝囊废，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能交易给我的。”
“你不是要伤害我吗，我给你这个机会，如果是交易的话。”
“真有趣！”她捏住了他的下巴，有些用力，但颜陌感觉得出来，她不是故意用力捏他的，而是激动和仇恨令她忘记了把控自己的力道。那只手仍然冷得出奇，颜陌忍住了不去反抗。
“好吧，就当成一次交易！”她又接着说：“我以前听过一句话——恶魔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
“什么意思？”他问。
“你觉得我像个好人吗？”她反问。
“人之初，性本善。”
“这就对了，以前我很好，现在我变坏了，我变成了恶魔，而我这个恶魔是你创造出来的。”
“所以我应该对你负起责任，渡化你？”
“不，是弥补我，你必须允许我在你身上下任何毒手也绝不反抗，如果你还有一点儿良心的话。”
“所以我才说，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只要你把小雪叫回来。”
“魔化了我还要在我身上捞好处，你以为你是谁？”
“我只求你告诉我，你到底能不能把小雪叫回来？”颜陌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胳膊，依然很冷，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是冷的，那种浓烈的冷意几乎使颜陌的血液凝固。
“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她慢悠悠地瞥了一眼颜陌掐住自己的手，她吃痛了，但她没有反抗。
“你想要我怎样？”
“我千方百计，机关算尽才到今天这种地步，完全可以说是为了你，就算是为了残害你，你也不应该为了别的女人才在乎我，我多希望你仅仅是因为愧疚才来在乎我的，那样我会好受一些。”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他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后悔吗？当年你背信弃义舍我而去，可曾料想过今天？我在那个大雨瓢泼的夜里苦苦等待，我是多么信你，你却把我独自丢在外头，一点儿也不顾我的死活。今天，你非但没有对我有一点点的歉疚，反而还把我当成一个为你服务的机器，有需要就来求我，没需要就把我扔到一边，你说，你究竟要狼心狗肺到什么地步？”
她彻底疯狂了，歇斯底里地叫道：“我等着你，拿命等着你，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你知道吗？我差点死了，就差一点点！苍天有眼让我侥幸活下来，但我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失去了一个活人的温度，我现在半人半鬼，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欺骗我，你拿走了我的半条命，你的罪孽深重，我也不会再相信你，你这个卑鄙的骗子！”
“现在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让你少受一点折磨！”她接着说。一把揪起了颜陌的头发，被指甲刺破的手心还在流着血，那些血也是冰冷的，颜陌头顶的感觉清晰无比。这一刻，他突然间对她生不起恨来。
“噗通”一声，颜陌跪了下去，原因有两点，第一他的确对她生有深深的愧疚感，第二他愿意拿自尊来换取枫凌雪的归来。他缓缓地说：“我求你让小雪回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她又狂笑了一阵，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鄙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狗，她的眼里不仅有鄙夷，还有浓烈的悲凉，她问：“你是为了那个贱人才对我下跪的？”
他沉默着。
她眼里的悲凉更浓了，她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脖子，巴不得将他生吞了才能解恨。
“我求你。”他又说。
“我要你说，你对我下跪不是为了那个贱人，是为了弥补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是为了恳求我的原谅，虽然我并不可能原谅你。”她又笑。
“我愿意拿我的一切来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好，那你说，你有没有后悔？后悔当初违背誓言？”她又问。
“我后悔了。”
“后悔到什么地步？”
“后悔到肝胆俱裂，恨不得立即被五雷轰顶！”
“那以后该怎么做？”
“把我的生命当作你泄恨的工具，为你做奴做仆。”
“很好！”她松开了他，“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我，像狗一样忠心耿耿，但我得提醒你，千万别爱上我，因为我会千方百计的让你爱上我，然后把你像死鱼一样地丢到臭水沟里去，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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