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鸿贰夫妇在葛玄前说赢冲如何身手了得、如何目空四海、如何逞强称能,葛玄跟左慈打声招呼,在黄河谷布了七曲黄河阵。整个黄河谷被水雾笼罩,赢冲两人入谷即入阵,故葛玄也不怕赢冲跑了。葛玄先欲将赢冲困住磨磨锐气,待他开心见胆向鸿贰夫妇认错,好化解了双方干戈,如此既不违道义,也赔了鸿贰夫妇往日情谊,算得功德一件。
“今日不分个死活是别无他法了。”赢冲想来须擒个人质方能身退,说完便冲向葛玄几人。
葛玄手一指现一道门,道:“你等去吧,这里我看着。”
鸿贰等从门里去了,光一闪门不见,葛玄起空中道:“知过不难改过难,言善不难行善难,你好好静思默想吧。”说完驾去了。
赢冲在下面紧追葛玄,眼前却是七弯八曲的水道沙地,等下水游到对岸,空中哪还有葛玄?又试几次土遁还是炊沙成饭,赢冲静坐想了会,开始一直往一方走,遇土踏步,遇水涉渡,几次辛苦仍是担雪塞井,总转回几个老地方,这几处似无穷无尽。
“这阵果是神区鬼奥,今日竟要困在此处。”赢冲叹一声,便躺岸边歇息。
突听白虎道:“主人,放我出来看看。”
赢冲放出白虎,白虎在地上走过处都留了标记,决不走回头路,不料走一阵后竟依旧回到原处,连地上标记也无迹可寻。
白虎道:“听佛门高僧言,道门中奇阵不少,想来此七曲黄河阵就是,我们不识故徒劳无功。”
赢冲道:“只好临机应变了。”
此时赢冲手臂上剑伤疼痛,白虎道:“我帮主人看看。”
赢冲知其灵透便由它,白虎用舌头舔净伤口,伤口便止血消肿,两人依偎歇来。
过了两个时辰,日落西山。
忽听水面声响,葛玄浮出水来道:“赢冲,知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赢冲道:“好个道人,有能耐过来真刀真枪走过,搞个陷阱害我,太不讲究了。”
葛玄摇摇头道:“小辈无礼,先呆呆吧。”说完沉下水去了。
当晚无事。
第二天,葛玄又来道:“昨晚可曾迷途知返?”
赢冲道:“想通了,葛道长不分黑白,只认交情不通事理,可惜可惜。”
葛玄笑笑无语,摇摇头走了,赢冲与白虎悠悠忽忽过了一天,身上伤口竟好了许多,赢冲有些匪夷所思。
第三天,葛玄半空现身道:“赢冲,昨晚可曾睡得安然?”
赢冲雷霆大发道:“你这牛鼻子还有完没完,是爷们的下来一战,鬼鬼祟祟修的甚么鸟道?”
葛玄摇摇头飘走了,赢冲怒气冲天却无处发泄。
白虎道:“佛说不可动无名之火,不然易坠凡尘之争。”
赢冲渐渐歇了火,想想笑道:“佛太强了,我服了。”
白虎眼一眨道:“我们权当休息休息。”
赢冲道:“此言何意?”
白虎道:“我在弥勒山学得佛门龟息法,可龟息数百年,醒来也无恙,时辰可长可短,若遇紧急,可随时唤醒。”
赢冲道:“可传我么?”
白虎道:“小事一桩,须有一人醒着,在水中要防鱼鳄之口,在陆上要防对方暗箭。”
赢冲道:“且说且说,我学着消磨时间。”
白虎将龟息法口诀说了,赢冲一学就会,试着龟息了一杯茶的功夫,醒来果然身无变化,心中乐道:“佛法高妙也。”便问道:“虎兄在弥勒山所学的佛法都有哪些?”
白虎道:“所历甚多,虽记得好些,只是难窥其要。”
赢冲道:“无事你拣几句给我说说。”
白虎便给赢冲说起《法华经》来,多是背诵经文,偶谈几句心得,赢冲听来兴趣盎然,默默揣摩,不觉一日就过。
第四日,葛玄亦来,道:“赢冲,知吾阵之妙乎,知弃旧图新乎?”
赢冲大拇指一竖道:“此阵玄奥莫测,正好梦中觉悟,甚妙甚新。”
葛玄无语,摇摇头走了。
此后,葛玄每日必来问道,赢冲宁折不弯,反复如此,一晃一月。
赢冲与白虎无事时说经,听累时下河扑鱼,白虎羡慕赢冲水中本事,赢冲便跟他说起降龙伏虎身法来,两人时而在地上比划,时而在水中戏斗,也算过得日子。
这日,赢冲忽想起黥茄来,暗道:“不知她如何了?”
葛玄又来了,半空中道:“可有久梦苏醒?”
赢冲道:“能来点新花样吗?黥姑娘如何?可否相告?”
葛玄笑嘻嘻道:“黥茄早已康复,如今天天给我端茶送饭,为我捣药炼丹,想拜我为师呢。”
赢冲道:“你老人家真是能说会道,还有这等事?”
葛玄笑道:“万事皆有,万事皆已定哪,她还念念不忘问你长短。”
赢冲道:“那你如何说?”
葛玄道:“只能实话实说,看得出她对你很是担心。”
赢冲停口不语,葛玄摇摇头走了。
光阴似箭,一穿半年,临近寒冬。赢冲与白虎靠水里鱼虾生活,日晒雨淋,赢冲满脸已成古铜,身上破烂,衣不遮体,如此恐经不起天冻地寒,赢冲心道:“这冬真要躲在水里御寒?”
就见葛玄从水里冒出来,旁边跟个女子,捧几件棉衣厚裤,那女子正是黥茄,面容娇嫩,媚眼含春,如出水芙蓉。
葛玄道:“赢冲,有革心易行感悟得道么?”
赢冲笑道:“本人正修心养教化众生,葛道长可入我门来?”
葛玄道:“好个冥顽不灵的小子,我经不起小姑娘的耳磨嘴叨,带她来瞧你的熊样。”
黥茄早已双目盈露,哽噎吞吐道:“赢大哥,你受苦了,谢谢你舍身救我。”
赢冲笑道:“何来谢我?算来是我与鸿贰交恶连累了你。”
“这两件衣裤你将就着穿穿换换吧。”黥茄说完将衣裤抛上岸来。
赢冲接个正着道:“让你费心了。”
葛玄轻“哼”两声,黥茄语气一转,正声道:“赢大哥,葛道长心慈人善,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化解你跟鸿贰的冤仇,只是你不肯听他调令。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要不你听道长良言,给鸿贰夫妇陪个不是吧。”
赢冲心道:“原来是葛玄带来做说客的。”便道:“在下宁死不屈,决不会给鸿贰小人陪罪。”
黥茄道:“葛道长本慈悲为怀,若发动阵势,后果不堪设想,赢大哥三思。”
赢冲“哼”一声,闭口不谈。
“若非小姑娘说不少好话,定要你吃尽苦头。”葛玄转对黥茄道,“铁冷了打不得,话冷了说不得,走吧,再让他通通脑子。”
黥茄纵有不舍也只能跟着葛玄去了。
冬去春来,又是半载。
葛玄时而几天来一次,时而一月来一次,黥茄每月跟葛玄来一次,不时带些衣服给赢冲,常会偷偷捎些吃的包衣服里,葛玄装聋作哑当作不知。
赢冲与白虎依旧说经、捉鱼与斗法,实在无聊时便龟息一阵,自白虎说了佛经,赢冲心性已然有些变化。
先且不说赢冲被困七曲黄河阵中,当说傅重在通玄真人门下学道已历十载,时近十六岁,身高九尺,眉清目秀。傅重常跟通玄真人东游西逛,各教各流都有涉猎,三界诸类都有耳闻,稳健中隐精灵,正气中出淘气。
傅重孜孜不倦勤学苦练,十年下来便能腾驾雾,遁术俱通,还会好些道法兵艺,见傅重有成,通玄真人暗中欣喜。
这日清晨,通玄真人见傅重练武老心神不宁,凝神观之已知究竟,便将傅重唤到面前道:“你娘不听禁言,屡次偷看袖里乾坤镜,如今元神大伤损了阳寿,恐不久人世,你收拾收拾去见一面吧。”
傅重听了心急如焚,换身行头离开洞府驾往傅家岙来。
已是午时,傅重方到傅家岙上空,见人进人出,人丁兴旺。
傅重悄落头,问好路往自家而来,到村西倒数第二户,一老妇坐在门前,满脸皱纹一身青衣,似曾相识却不像奶奶。
傅重问道:“这是傅有善爷爷家吗?”
老妇抬眼看傅重,道:“正是,你是?你是重……”言语亲切却又不定。
傅重道:“我是傅有善之孙傅重,回来看看我娘与爷爷奶奶。”
老妇睁眼瞪着傅重认真端详一阵,激动万分声音颤抖道:“你……你真是我重儿,比娘看到的又高了些。”
傅重猛吃一惊,细看此人确是娘亲模样,看来师父说的是真的,傅重一下跪在老妇面前,抱着老妇双腿潸然泪下道:“娘,不是告诉过你不可多看那镜子吗?你为何不听呀?”
老妇正是林氏,抱住傅重噫呜流涕道:“我的重儿终于回来了,都这么高了,娘日日夜夜盼早点见到你,今日终把你给盼回来了。”
两人再哭诉几句,林氏道:“快进屋去见见你爷爷奶奶。”
傅重扶起林氏进了院子,进里屋见凉席上躺一老汉,屋角边坐个老太,林氏道:“爹,娘,你们快来看,我们的重儿真的回来了。”
两个老人齐起身来看进屋的少年,傅重早看清爷爷奶奶,扑倒在傅有善夫妇面前叫道:“孙儿给爷爷奶奶请安了。”
两个老人捧起傅重脸庞,嘴里“重儿”“重儿”叫个不停,泪如雨下。。
十年未见,傅家欢欣激动,傅重简明扼要说了十年经历,傅有善等总算安心下来,林氏欢天喜地做饭去了,顿似年轻不少,奶奶也帮忙去了,傅有善拉着傅重问长问短说个不停。
傅重一一回后,道:“那镜子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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