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苑,一名约莫十六七的少年立在院中。他身形偏瘦,黑发用布条简单地绑在脑后。本就是深冬,少年周身都是湿漉漉的,一滴滴水珠顺着衣衫打落在地,又被没有完全化开的雪水给尽数融了个干净。
少年下颌线棱角分明,一张脸面无表情,纵然这会儿烧的厉害,额角的冷汗一层层渗出,他依旧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南枝坐在亭子里,一袭淡粉色的百褶裙,外头罩着个茶花团羽的披风。耳上是红珠耳珰,颈上戴着个金叶白玉项圈,这样的装扮,在冬日里更显得她脸颊红润、肌肤赛雪。
她托着腮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少年,撇了撇嘴。
一旁的丫头屈着身子给炉子里添了一块香炭,又蹙着眉轻声道:“小姐还是喝点儿果仁粥暖和暖和吧,这么大冷的天,仔细冻坏了身子。”
沈南枝扬起下巴,看了一眼棉荷,没理会她的提议。反倒咬了咬粉唇,看向闷不吭声立着的少年。
良久,她似是终于绷不住了,轻声道:“魏离,你是我沈家的家仆,不是沈清玥的家仆,下人就该有下人的分寸,她不过是找不见了,爹爹还没说什么,你就自作主张偷偷岀府寻人,你可有把我……爹爹放在眼里?”
少年见她终于把脾气给发了出来,心下反倒松了一口气儿。
“魏离知错,请二小姐责罚。”他声音冷淡,抱拳俯身请罚。
沈南枝偏了偏头,头上的粉蝶戏花的步摇也因为生气轻晃起来。每次都是这样,把所有的事情做都做完了,再拉着个脸请罚。
沈南枝简直想不过去,“先夫人已经身亡了,她收留你的情分,这么多年也算是还够了吧?”
可那名叫魏离的少年闻言却沉默了,在沈南枝看来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突然间想要狠狠地出一口恶气,想看见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色变的模样。于是语调也变得古怪起来,“今日晨起,我路过春苑的时候,恰逢碰上春苑小厨房的掌事孙婆子,我这丫头棉荷和那孙婆子向来谈得拢。这三言搭两语的,孙婆子也便透露了一点儿春苑的事儿。”
魏离看向沈南枝,似乎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和沈南枝打交道的这几年,魏离深知,这位二小姐远不是旁人口中一个天真无邪的丫头。
“知道为什么府中无人,你苦寻无果吗?因为我那个妹妹早便投河自尽了。”
魏离置于身侧的手掌攥成拳,又倏然张开,也不问她说得是真是假,转身便走。
“你……”沈南枝对着那少年的背影轻喝,可对方似是没听到一般,走得更加迅疾了。
亭内的女子眼眸一弯,唇角反倒划出一道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左手搭上的茶盏就身首异处‘呯’一声碎在地上。
棉荷眉心一跳,踟蹰着讲:“小姐,您没事吧?”
沈南枝再度笑了笑,“无碍,不小心摔碎了,换套新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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