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梓袅倒是没有给自己半点喘息的机会,还没等孙淼淼发起火来,便站起身把人家才要站起来的大小姐按坐在位置上,继而又给温凉躬了躬身子:“不负主子所托,事情我已经查得仔仔细细了。是孙绫拜司徒家不成,想偷了晏家秘笈去,结果不知道晏家每一本秘笈合封处皆是寒梅散,中了药散被我们小仆发现了,又怕晏家处他看守不力的罪名,偷了匕首,捅了人,弃尸有座山。人证在了,罪人也招供了。我不过是把真相这么一说,他们还不高兴了,非要我好看。”
晏梓袅嘟囔着,就好像平白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们孙家断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鼠辈!”一直不说话的孙熠开了口,厉声的模样,也不知道在乎的究竟是孙家的名声,还是他们孙家的小姐,“这般结果叫人如何接受!”
温凉才要说话,却被寻兮递了一杯酒过去,见寻兮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的样子,心中虽是存了疑,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晏梓袅本是低声笑的,可是像是没忍耐住似的,越笑越大声。她走到孙熠身边,伏下身子,像恋人一般亲昵地摸着孙熠的侧脸,孙熠倒是没反应过来晏梓袅的动作,只觉得美人亲近,一时连目光都涣散起来。
“狐媚东西!”孙淼淼正抬手要去扯拉晏梓袅,却见晏梓袅头也没回,只伸直了手,就像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在孙淼淼面前转了转手,手指如莲花一般轻拢慢捻,孙淼淼便定住了身,眼神变得虚无空洞。
一直处于旁观的孙珢面上惊异。温凉虽是没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但按照记录晏家的书册上写的,这大概只是晏家偃术极为不值得一提的小玩意儿,温凉看向寻兮,寻兮倒是一副早就知道了的表情。
“偷偷摸摸的鼠辈?孙公子这话说的,岂不是说奴家冤枉了你们了?”晏梓袅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扁了扁嘴。
孙熠才想好好安慰安慰美人,恨不得把对方压在身下的时候,晏梓袅指尖点了点孙熠脖颈上的动脉,微微用力,孙熠察觉到疼痛回过神来的时候,美人还哪里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眼中分明淬了毒似的阴狠,可偏偏他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孙珢!孙珢!救我!救我!老子让你救我啊!杀了这个女人!杀了这个女人!快啊!”孙熠大约是以为晏梓袅动了杀心,明明是求救,却改不得居高临下的样子,呵斥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孙珢坐在位子上没有动作,晏梓袅听了手,颇为好奇地看了看孙珢:“孙氏倒难得还有一个明白人。”
晏梓袅直起身子,轻轻抬了抬手,那个双生婢女中叫晏奕的便上来给晏梓袅细细擦拭着手指。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晏梓袅叹了口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在夜城,什么都是透明的,南国、北都、东海、西荒。只要是夜城想知道的,就绝对没有不知道的,更何况是,南国孙氏的公子小姐们,究竟有多脏呢。我倒是奇怪,大公子你究竟哪里来的底气,把孙家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鼠辈这样的话说得如此好听。”
孙熠脸色一白。他从不相信哪个世家公子会干净,他为了坐稳尚书府家嫡长子的身份,获得父亲的信任,阴谋阳谋的事情自然没少做,。
“好了,梓袅。”寻兮装得严肃,但嘴角的笑意是骗不得人的,“别吓坏了别人了。”
晏梓袅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撒娇般地嘟囔着:“小舅舅,梓袅也是说说实话嘛。既然案子也破了,孙氏也该马不停蹄地赶紧回去,好给孙家人一个交代您说是与不是。”
孙珢站起身来,拱手,他知道,事已至此,以他们几个,哪怕是孙家他父亲今日在这儿,也拿不了这夜家,或是晏家如何了。如今之计,只有先离开,现在孙熠已同夜城交恶,他不能再触夜家逆鳞。可如若,他能同夜家交好呢……
晏梓袅大约是看出来那个男人心中的打算,偷偷瞥温凉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一脸心事重重没有察觉的模样,眼睛一转,又说:“既然你们都要走了。我不如送孙公子一份礼物如何。多一个人,便多一个朋友嘛。”
晏梓袅眉目盈盈看着孙珢,孙珢对上晏梓袅的眼神,便知道大约晏家这个家主也是有要交好他们孙家的心思,便向着晏梓袅的方向微微弯了弯身子。
对于夜城的人来说,南国孙家来得匆忙,好像走得也十分匆忙,没有人知道那家全夜城最豪华的酒肆怎么在晚膳期间闭门闭了几个时辰,再开门的时候又是一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半日前,晏梓袅想着既然接了这个案子,便理所应当找百晓家要了全部的信息,其中自然包括了南国孙氏的各类消息,大街小巷传的也好,隐隐约约后院仆从闹的也罢,再者说来,这事儿本就是晏家人操的手,虽说找个理由便也能轻松把一切都撇了去,只是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接触接触夜城以外的世界,她也愿意落得这个好。
世家也好,皇亲也好,少不了的便是这种明争暗斗,她都无需仔细查,只不过随意翻了翻材料,便知道这孙熠的位置坐得不容易,自然也知道孙珢过得多憋屈。
孙家离开以后,晏梓袅看着温凉,朝着她拿起酒盏,抬了抬:“小主子。您到底还是夜城的陌生人。”
温凉看着她,心中这觉得堵得慌,她没有料想,晏梓袅喊她来这一趟,也并非是想她来解决什么问题,只是来给她看,夜城的人,如何解决问题。这样好的本事,似乎也在说着,瞧啊,夜城不需要你,甚至都不需要夜家,我们照样可以把事情做得很漂亮。
温凉不得不承认晏梓袅的好手段,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只是夜城的陌生人,格格不入。哪怕夜城承认了她如何,谢家承认了她如何,司徒家承认了她又如何?不承认她的是夜家,是夜城的百姓,也是她自己…
可此刻她在意的是晏梓袅说的,在夜城,什么都是透明的,南国、北都、东海、西荒。只要是夜城想知道的,就绝对没有不知道的。那么北都方家呢?夜城能不能知道,那场大火的始末,那个传言的根由,让方家真正倾覆的人…
她好想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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