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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依山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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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旧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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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璧其罪”是一个多么好听又让人寒心的词呵。

    她忍不住地担心,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故却怎么可好,这般想着,心中却猛然浮现一个人——她的二姨娘,北都君主的姐姐,泾阳公主穆姜言。不论是否是真的出了事,只要有她在,定能保住方家上下的性命,那可是泾阳公主,君主的亲姐姐!可为什么偏生是这样想着,她胸腔内,心脏就越是不停地跳。

    走进方域的旧书房,方微生刚要说话,只听见自己的爹屏退了房内的几个人,独留了她一个。她只觉着眼前一凉,原本缚在眼前的红纱便落了地。方域看着女儿,说到:“把眼睛睁开吧,四下没什么外人。仅是爹叫守在四周的几个心腹。”

    闻言,方微生只是大略一犹豫,便睁开了眼,现虽已是黄昏,但光线对于方微生而言依旧有些难以接受地刺目。是了,外人皆以为方家小姐整日不视,只在眼上蒙了白纱了事,是因为双眼看不见。其实不然。

    方微生适应了光后这才微微低下了头。她的眼睛能看得见,但右眼到瞳眸却偏生如同生了恶疾一样呈血一般的暗红色。她十三岁来到北都的时候,对过去的往事全无记忆,只是隐约从她爹地方听闻,那只眼睛,是她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她的生母一下发了疯,拿头上的簪子来刺她,所幸被及时阻止,伤口不深,又请了全北都最好的大夫才勉强保住了这只眼睛,只是自那之后,她的右眼便日日如充血般骇人,视力也下降的厉害。北都素有双目通红的亡国妖女的传说,方域这才不放心,勒令女儿蒙住双眼,权当是瞎了来保全自己的女儿。

    方微生不明白那个故事中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不愿意明白,生怕那背后真的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更叫她伤心。

    方域看着女儿,心疼地拂过她的眼睛。“爹……”方微生偏了偏头,躲过方域的手。方域正色道:“微生,爹有要事交予你。”

    方微生微微皱眉:“交予我?”

    方域点点头:“爹要你一个人,骑着家中后院那匹系了枣红色带子的老马离开北都,今天夜里就出发。”

    “去哪儿?为什么是我一个人?穆于归说……”方微生总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什么瞒着她,究竟是什么让他这般不得已地要求让自己独自在夜里上路。

    “夜城。”方域打断女儿。

    他没有告诉方微生去夜城要做些什么又有什么可做,他仅仅是将长久佩戴在自己身前的香囊递到女儿手里。

    “你到了夜城,自然就会知晓了。莫要记挂爹爹和姨娘,莫要记挂方家。答应爹爹活得好好的。”

    “微生,爹爹很高兴,做了你五年的爹爹。”

    这便是方域对着这个养了五年的女儿,说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故事的最后就像夜城那个说书人说的那般。

    时年大千元年213年,北都北卿帝四十三年,深冬,北都尚书方域意欲造反,二夫人泾阳公主为表忠心,于都城卫兵里应外合。被三层卫兵牢牢围住的尚书府,被一把火烧尽,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尚书府一家连仆十余口皆葬生火海。

    唯一和故事中不一样的是,真的方家的小姐并没有如传言跟着那场大火消失在人间。她先一步离开了北都。

    方微生直至很久以后都不敢去回忆个夜晚,背后炙热的火舌舔舐着一切,就好像她多走一步,背后就被吞噬一方。很多人在哭,很多人在叫,可方微生什么也看不见。她多想干脆什么也都听不见。胸口闷疼闷疼的,可偏偏连脑袋也好像要炸开一样疼痛,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呼啸着要跑出来似的。

    方微生不敢哭,她怕她哭了,就没有勇气走了。方微生真的不是怕死,只是她知道,爹拼了命才让她出来,她便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

    方微生不知道她在马背上趴了多久。这匹老马大概是知道要往哪儿走,也知道要去什么样的地方,那一路皆是树林或者是荒野。白日里老马便狠命往前跑,到了快夜晚的时候,就驮着方微生悠悠地走到什么山洞或者破庙,把方微生藏在什么地方,就独自出门觅食,等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再回来,拿湿软的鼻子把方微生弄醒,再驮着她继续往前跑。

    终于,在某个下了大雪的夜里,方微生渐渐听到了人声,四周开始有了烟火气,似乎是深夜的时候,那匹老马将她放在一家当铺门口,自己险些倒在地上。方微生不知道自己是多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试图发出声音的时候,只觉得喉头干涩又难受,每一个字吐出来,都刺痛不已。

    方微生又饿又冷,连鼻尖飘过的什么味道都变得难以琢磨,不熟悉起来。她身边的老马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快速驮起她往另一个方向闪,方微生恍惚间听见“嘎吱”门被打开的声响,再也没有了知觉。

    如果方微生能够看见,抑或是精神奕奕能够感受到什么,她便会知道,这家当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众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有序立于店铺内,店铺地上躺满了人,却无任何生的气息,个个皆是不同位置的致命伤,没有过多流血的一击致命。

    而在黑衣人之间,坐在主位上优雅抿茶的男子面容俊朗,嘴上噙着冰冷的笑意。大门开启,看到空空如也的门口以及不远处一闪而过的影子,他将手中的茶盏置于桌上,拦住了想要追上去的黑衣人,站起身的一瞬间,所有站在明处暗处的黑衣人都下意识半跪在地。

    男子的眼中寒意未减,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抬手间,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已经瞬间将地上的尸体处理了个干净:“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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