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了
阿湛的手心好冰,跟冰块似的。
握在手里,从初初的凉意,到后面有些冻手,她将他的手紧了紧,想为他捂热,他身体已经发冷,却不自知。
路卿看向他,遮了面纱,瞧不出他的神情,眼下速速出阵才是最紧要的,“阿湛知道命门在哪吗?”
他点点头。
阿湛另一只包扎着的手,此时伤口已经开裂,鲜血染红了白绢,一滴滴的从指尖滑落。
他不想让路卿看到,拉着她不断的前行,鲜血簌簌地流下,一滴滴的渗进金色的沙子里,本该和着的鲜红,像是被吸干了一般,毫无痕迹。
直至他停了下来。
他一直替她挡着太阳,路卿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才发觉,她抿住干裂的唇,有些透不过气。
“路卿。”他喊了她一声。
在无边际的荒漠里,这一声仿佛潺潺清水注入,清凉舒心。
“嗯?”她脑袋有些发昏了。
“路卿还欠我一件事。”他并未看向她。
“嗯?”她费力的想了想,啊当初为了拉他去方胖子家,好像的确答应为他做一件事,还盖了拇指章。
“路卿要,”他抬起另一只手,“原谅我。”
他那只手绑着的白绢已被染得鲜红,衣袖口似开了朵红艳的牡丹,他单手快速结出法印,突地,周身笼罩在血光中,衣袂翻飞,无风自动。
只见脚边现出一条血色的红线,顺着红线望去,他们此时站在一个巨大的血阵之中。
他刚拉着她走了那些路,实则为了画阵,用他自己的血。
路卿惊愕的看着他,阿湛回眸,对着她暖暖一笑,“骗人是小狗狗。”
说罢,只听他轻轻念了声,“破。”
骤然狂风四起,天边惊雷不断,整个沙漠的沙子迅速席卷而起,在袭来的厚重狂沙要将路卿他们淹没之际。
路卿死死拽住他的手,紧紧闭上了眼睛。
突觉肩头一沉,阿湛压倒在她身上。
还没抬手抱住他,头重脚轻感加剧,仿佛整个人颠倒了过来。
又好似有一个巨大的牵引力,将他们吸到了天上,尔后,一个急速翻转,又重新将他们狠狠的摔了回去。
摔得路卿脑子嗡嗡作响,陷入了昏迷。
她顺便做了个梦。
梦里烟雾缭绕,正泡在温泉水中,舒心惬意。
她抱着一个人,只听他柔声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路卿趴在他肩上的脑袋点了点,的确有些渴了。
他不知是如何隔空取来的杯盏,一眨眼便递到了她眼前。
他将杯盏送到她唇边。
路卿痴痴的笑了笑,“傻阿湛,水不是这么喂的,路卿教你啊。”
说罢,便就着杯沿将水喝了个干净,然后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将口中清凉的水注入他口中。
只见他喉咙微微滑动,咽了下去。
她双手揽住他脖子,又轻轻啄了啄他的唇畔,“好喝吗?”
阿湛被她撩拨的无法,将她压进怀里,咬住她的唇,狠狠惩戒了一番。
她的双唇被他咬的肿肿的,双眸含水的瞧着他,“阿湛好凶”
他怕再在水里待下去,她会受不住真正意义上的凶。
将她打横抱起,跨了出来,她的小手从他耳后滑到了他的锁骨,他身子僵了僵,冷下声来,“不准再乱动,不然,现在就吃了你。”
她将两手乖乖揽回他脖子,不再乱动,默默道了句,“真的好凶”
路卿动了动手指,抓到了一把沙子,她悠悠睁开眼。
此时她正躺在松软的沙上,头顶漫天星空。
晚风拂过,带着一丝真真切切的寒意。
之前脑袋像扎针似的疼痛感没了,反而觉得身子轻盈了许多。
想松开手里的沙子,湿润润的,沙粒黏着她的手心,不肯滑落。
满满的踏实感充盈全身。
阿湛他,破阵了。
阿湛?!她急忙坐了起来,好在另一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
靠近他身旁,耳朵贴在他胸口,细细听着他有节律的心跳声,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看到替他包扎的帕子已被血浸湿了,心像被锐器顿了一下,将他的绢布慢慢拆下来,手心已是血肉模糊。
路卿咬咬牙,好在怀里还揣着那瓶药,上好药,要重新替他包扎好。
看了一圈,也没找着什么趁手的,瞥见了他脸上蒙着的轻纱。
路卿将他头微微抬起,将面纱一点点的解下来。
扯好后,将他脑袋重新枕回松软的沙子里。
白纱还蛮长的,路卿将他手心仔细的卷了好几圈,包得跟粽子似的。
“好啦!”路卿轻吐一口气,看向阿湛。
星光熠熠下,却是张美如冠玉的脸庞。
她慌了。
她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去,不可置信的又揉了揉,再揉了揉
直至把眼睛都搓得红红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他之前说的那句——原谅我
此时她的鼻子比任何时候都要酸,死死咬着牙,想逼回泪意,眼泪却不听话,扑簌簌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喉咙难受得发堵,几乎就要噎住了。
所有记忆似潮水一般,迅速涌了上来。
陷入梦魇的时候,
他说,“还有些路,背你回去。”
喝醉酒的时候,
他问,“他是谁?”
她回,“是在这里我最喜欢的一个人,顾夜合。”
喝错暖阳雪的时候,
她问,“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好看么?”
她说,“可惜的是,直到现在还没遇上我的夜合君…“
陪小凤仙买醉走错房的时候,
他问,“那倘若,他赖上了你呢?”
她回,“求之不得!”
回忆到最后,停格在那冰冷的潭底,
是初初见他时的模样,
那双清亮微澜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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