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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凤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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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母子情怯初生隙,两小无猜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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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北魏王朝在胡太后的治理下,慢慢趋于平和稳定,一扫先帝驾崩时候的动荡和危机,朝臣也开始臣服于这位运筹帷幄,善治慧国的绝色女子,随着政权更加集中,朝臣也直接将所要禀奏的玉折直接呈给太后批阅,不再上呈皇帝,连称呼都直接尊为陛下,开始了仙真万万人之上,统揽朝政的岁月。

    这天,是元诩的生辰,他刚刚结束了早课的学习,回到偏殿休息。曾经即位时年幼稚嫩的他,经过两年多朝臣国事的洗礼,已经更为成熟和懂事。头戴珍珠璎珞皇冠,身着九爪龙纹刺绣黄袍,一双手背于身后,目光坚忍老练,身材也长得比一般同龄人要魁梧,乍看上去仿佛十几岁的少年,已然见到了未来面如冠玉,俊朗稳健的清秀外表。

    因母后监国,总揽朝政,原本登基时一大桌子奏折的情景便消失了,换上了四书五经,国策兵书,母后反而愈发忙碌和勤奋,每天除了国事就是朝廷,总是和元老大臣在一起议事,虽是不用他这个真正的皇帝操心了,可是也常很久见不到了。

    元诩望着窗外的鸟语花香,想起往常此时,都常常和母后一同在御花园游玩,母后还会为他做一碗好吃的喜面庆祝生辰,便转头向随身侍从问道:“母后如今何处?”

    小侍从毕恭毕敬回答:“太后正在寝宫和清河王议事。”

    元诩听了,有些气恼,随即站起身说,“在母后眼中国事比孩儿还重要吗?摆驾,我去找母后!”

    仙真正在和元怿商讨水患之事,白沟堤堰已经修了很长时间,当时仙真曾经提出用伐木填石的方法沉诸水滨,促进堤坝修缮合拢,虽然一时见效,控制了当年洪水泛滥,但是由于长年伐木,沿河百里树木已经被砍伐殆尽,民兵朝夕工作,已经有一部分因为劳役过重而病倒,加上夏天炽热熏蒸,寒冬朔风凛冽,兵民十死七八,状况惨烈,得到禀报的折子,把仙真急得连续几天无法安眠,找来元怿等一众朝臣商议对策。

    元怿望着仙真已经消瘦的脸庞,满眼的血丝,疲劳的倦容,在旁边心疼地说道:“真儿莫急,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凭借你我还有大家的力量,此事总会有解决之法,倒是你自己,为此事殚精竭虑,这几日都清减了,再莫如此,否则累了身子,更多国事就会耽搁的,你可知,北魏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仙真听后笑得温柔而稍显疲惫,眼中却流光溢彩,柔情万分,她轻轻拉起元怿的手,“阿怿,谢谢你,不论艰难困苦,一直留在我身边,真儿有你,夫复何求!”

    元怿指指旁边,笑着说:“别再谢我啦,谢谢毓灵吧,给你炖的冰糖雪梨汁一直拿到现在,你都没正眼看,难为人家了!”

    仙真恢复了娇俏的样子,“哟,快拿来我尝尝!我确实口渴了!不过我要你喂我喝。”逗得旁边的毓灵也一减国事的忧愁,放松了很多。

    元诩一进来,便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面。母后巧笑嫣然望着清河王,王爷温柔如水,笑看佳人,在喂食仙真,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盏汤盅,像是在话家常一般悠闲惬意。小小年纪的脸庞上,顿时疏离之色显现。仙真转过身,恰恰看到元诩紧抿着嘴站在殿门口,欣喜地说:“诩儿,你怎么来啦!”

    元诩气呼呼地走到母亲面前:“母后,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仙真慈爱地摸着他的额头说:“当然记得,今日是我儿的生辰啊,母亲已经吩咐毓灵做好了长寿面,正想过一会就过来看你呢。”

    元诩把头摇得似拨浪鼓:“儿臣不信,母后这些天都没有来看儿臣,孩儿等了你许久,宫人说母后因为国事繁忙,可是,你却在这里和清河王有说有笑的!”

    仙真望着元诩气鼓鼓的样子,心知是忽略了孩子的心,这几日忙得昏头,却忘了孩子也是需要母亲的关爱,何况往年生辰,都该是陪着他去游玩赏花的。一时间,懊悔不已,忙走到元诩面前安慰道:“诩儿,是母后不好,没有陪着诩儿好好过生辰,今日什么都不做了,母后一会为你弹琴庆祝,好不好?”

    元怿也上前劝说道:“皇帝陛下,太后这几日一直是在为水患治理忧心忡忡,茶饭不思,并不是有意忽略了陛下的。”

    元诩眼角已经隐约泪痕,再是老练,在母亲面前也不过是十岁孩童,他怒气冲冲地对元怿说道:“都是你,天天陪在母后身边,所以她陪伴孩儿的时间才越来越少了!”

    “诩儿!怎可如此说话,他是你的舅父!”仙真忙打断他,却见元诩泪光闪闪,满目怨怒,又弯下身耐心哄着,“诩儿莫要生气了,母后陪你去花园走走可好?”

    元诩用力甩开仙真的手,大声嚷着,“不要了,我再不要过生辰了,如果娘亲在不会这样。”说罢哭着冲出了门去。

    仙真紧追了几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是我的疏忽,想来,诩儿定是怨了多日。我这个做娘的,真是忽略他了,让他又想起李姐姐。也是当年我不能见他之时,李姐姐真的如个娘亲般待他。”

    元怿轻拍了拍她的柔肩,“小孩子脾气,也许过几天便忘了,到时多陪陪他或许就好了。”

    仙真又叹:“也只好如此了。”心中却有一丝担心,怎么也挥之不去。

    元诩气呼呼地跑出了母后的寝宫,一路狂奔,向御花园而去,身后的宫女太监也只好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身后不断喊着:“皇上慢些,小心龙体。”

    听着烦乱的吵嚷,元诩更为气恼,猛地转身向着身边宫人吼着:“住嘴!都给朕退下,朕想自己好好呆一会!”

    宫人们只得躬身立在旁边,不敢动弹,眼看着年轻的皇帝孤身一人向御花园深处跑去。元诩一直奔直湖边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却满脸怒气。他看着湖面的游鱼嬉戏,想起那日父皇带着母后来到他的寝宫,告诉他这是他的母亲,他好奇的问父皇,他的李娘亲去哪里了,为什么那么久没来看他。李娘娘不是他的亲娘吗,怎么又出来一个母亲。

    父皇没有回答,只是告诉他,眼前这个胡贵嫔就是他的母亲,以后胡贵嫔会接他去蒹葭殿生活学习。自此母后从未因为他人而忽略自己,也从未因外事纷扰忘记过自己的生辰,他也接受了母后。

    只是如今,母后变了,变得只有国事,只有臣民,却远离了自己。微风和煦,柳絮微微飘荡,忽而从远处传来一段银铃般的歌声,若百灵般清脆悦耳,如乐琴般婉转动听,歌声充满着快乐和微笑,落入湖水之中,也落入元诩的耳中,令他起伏的情绪也奇迹般得到了安慰和平复。一时间,孩童性起,他好奇地望向四周,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跨过湖边的草地,穿过花间,越过茂盛的灌木,歌声越来越清晰,拨开面前飞舞的柳条,元诩不由得微微一滞。远处一女孩,杏黄衣裙,长发飘垂,双鬓如画,美目含情,玉面耶溪,青娥红粉,正水袖翩翩,轻歌曼舞,竟比宫中女子多了份活泼和洒脱,看似七八岁的年龄,却分外可爱娇俏。身边两名侍女,也合着拍子,笑嘻嘻地围在旁侧。

    元诩自小孤单,兄弟姐妹稀少,本就没有同龄的玩伴,眼前忽然多了这样一个妙人,自然欢喜,他不忍打扰气氛,就站在旁静静看着,只待片刻之后问个清楚。

    一曲终了,女孩忽听得旁边击掌之声,忙侧身观望,便见一个玉冠少年走了出来,年纪虽轻,却威仪犹在。

    “你唱的真好听!”元诩禁不住夸奖道,稚嫩的目光中带着惊喜和好奇。

    女孩笑着,正要回答,身边的宫中侍女已经躬身跪倒在地,大呼:“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小姐,快跪下啊,这是皇帝陛下!”

    女孩听闻,倒未吃惊,反倒站在那里笑嘻嘻地打量起元诩来,“你就是皇帝?”

    元诩昂着头:“那是自然,你是谁?怎么跑到宫里来唱歌?”

    女孩娇俏的面庞上,嫣然一笑,比夏花还要灿烂,“我叫潘外怜,当朝重臣元乂是我的远房舅爷,今日是来拜见太后娘娘的,叔父说让我先在御花园等候,我等得实在乏味了,就唱唱歌消磨时间。”

    元诩听了笑着说:“原来如此,那你也是我的妹妹了!这便好了!”

    女孩这才伶俐地躬身而跪:“妹妹拜见皇帝陛下!”

    元诩满心欢喜拉起她的手:“免了免了,哈哈,怜妹妹,咱们到湖边去玩吧,你再唱一曲给朕听!”

    潘外怜忽闪忽闪眼睛,笑眯眯点点头:“恩!”

    说话间,二人一同向湖边走去,清脆欢快的歌声再起,伴着银铃般的娇笑声,引得蝴蝶四起,飞舞于花丛间。

    这时,元乂通秉而回,发现找不到潘外怜,正欲大声呵斥宫女,两名宫人连忙解释道:“大人息怒,小姐刚才正在花园,被皇帝陛下撞见,陛下尤喜小姐的歌舞,龙颜大悦,这会正拉着小姐在前面湖边游玩呢!”

    元乂一听,顿时怒气全消,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微笑:“看来,这是天意,怜儿是有福之人啊!”

    自元诩生气离去后数日,仙真一直想找个机会安慰自己的儿子,毓灵见她心中惦记,便安慰说:“太后莫要挂怀,毕竟陛下还年幼,想来也不会记下太多怨念的,前阵子我听说陛下认识了元乂大人的侄孙女,倒是很谈得来,这每日一下了太傅课,便与那女孩玩到了一处,心思恐怕早就忘记前阵子的事了呢!”说罢便笑了起来。

    仙真听了心有宽慰,也轻叹了叹,语气若有轻松,“哀家倒是听说了,那个女孩姓潘,刚进宫时还来拜见了哀家,瞧着俏皮机灵,美貌聪慧,倒是很懂得进退。”

    毓灵边给仙真扇着扇子,边笑着说道:“那太后就更不用担心了,所谓情窦初开,陛下有了这么合心的玩伴,也不会总惦记太后冷落他,说不定开始冷落太后了呢!”

    仙真闻之,目光反而一沉,却瞬时而过,脸上又随即笑容浮现:“吩咐御膳,做两道陛下喜欢吃的小点心,我们去看看他!”

    片刻,仙真缓步走入御花园,不出所料,前面宫人禀报,陛下正与潘外怜在草坪上放风筝。越过高低错落的花草灌木,仙真远远看到二人正拉着一个彩色的蝴蝶风筝嬉戏奔跑,元诩脸上浮现着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清澈的眼神中皆是佳人,仙真轻按下心中淡淡隐忧,徐徐走进。

    潘外怜正陪着元诩说笑,转头发现太后不知何时已经快到近前,连忙俯身跪地叩拜:“民女潘外怜叩见太后娘娘!”音若百灵般稚嫩可爱,引得旁人心生怜惜。

    元诩此时也回头俯身一拜:“拜见母后!”

    仙真慈爱笑道:“快快平身吧,看看你们玩的,满头是汗!”说罢一手扶起元诩,用香巾帮他拭汗。

    元诩正玩得高兴,又看到母后对自己如此关爱疼惜,便禁不住咧开了笑容,直直对仙真说道:“母后,儿臣……儿臣请罪,上次气急,冲撞了母后,让母后伤心了!”

    仙真没有想到元诩能够主动和解,笑容更盛:“诩儿懂事,是母后不好,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毓灵也笑着走上前,轻碰仙真,眼睛扫向潘外怜,仙真了然,望了望还跪在地上的女孩,:“怜儿也起身吧!”

    潘外怜施施然站起身来,笑盈盈地说道:“谢太后娘娘!”

    仙真仔细看了看她,觉得目光灵锐,自信沉稳,远胜于同龄少女,正待说话,元诩兴奋地拉着潘外怜道:“母后,怜妹妹近日与儿臣相伴,解了儿臣很多的寂寞,她的歌唱的可好听了!”

    “哦?”仙真柳眉轻轻一挑,笑眯眯听着。

    元诩又说:“怜妹妹还很懂事,常劝我要好好修读,这次就是她劝我向母后告罪的!”

    仙真看着潘外怜道:“如此,果然是一个明理懂事的女子,连皇帝也听了你的劝告,有时间,哀家一定要听听你的歌声。”。

    潘外怜到底还是个少女,活泼心性使然,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却没有注意,仙真眼中的深深注视。她心中暗自思索,这个女孩虽然不到十岁,却处事稳重,机灵有余,仅有数日便俘获了元诩的心,还懂得玩心机向长辈讨赏,将来……不能轻视。如若长大进入后宫,想来,她这个为娘的也要费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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