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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凤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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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推云见日江山定 和风揽月女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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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时节,虽然寒气并未散尽,皇宫内外已经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春光了。御花园内绿树茵茵,鸟语花香,大片大片牡丹娇艳盛放,蝶舞翩迁,一时间姹紫嫣红,宛若仙池。

    仙真穿了件湖蓝青缎子锦服,绣了细腻的花纹,略挽了发髻,斜插一支凤凰碧玉簪,站在姹紫嫣红的园子之中,反而更为素雅脱俗。身边的毓灵笑吟吟陪着聊天:“娘娘今天穿得清丽有佳,华贵不足呢,都是太后的人了,还如此朴素,若是她人,定恨不能把所有珠钗凤簪都带上头才好呢!”

    仙真被逗笑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衣饰,却生出几分感慨,“幼时在宫外,一直随性自由,最喜丽色,父母也惯着哀家,于是便天天花枝招展的。入宫之后,妃嫔衣饰均是按宫中制度穿戴,那么多眼睛瞅着,花哨了便说是妖媚惑主,清素了便被说有心不吉,左右皆由不了自己性子。如今,好容易攀到了个能自己做主穿衣的地步,我却开始偏爱素色了,或许啊,这么多年,心思沉了,静了。”

    毓灵望着眼前这个女子,仍然聘婷玲珑的年纪,却历经了那么多争斗阴谋,如今终得以拨见日,牡丹花开,实属不易!从心底生出几分疼惜和敬佩,随手扫下落在仙真肩上的花叶,“娘娘莫要伤心,如今大局已定,诩儿也做了一国之君,您也可以放下心了。”

    仙真轻叹道,“这孩子自小不在我身边,虽然后来先皇病时许我抚养,却总觉得他与我不亲,倒是总提及李姐姐。唉,姐姐现在可以日日见到先皇了,她比我用心用情,于她我有亏欠。本来我想把建德过继给她名下,却又怕惹了她魂魄不安,毕竟她不喜高英,又怎会要她的孩子,司马太妃也正好无女,先皇走后愁思所致一直缠绵病榻,建德给了她许是可以让她换换心思。”

    正说着,一队人正向御花园走来,走在前面的是一身明晃晃龙袍的元诩,嘟着嘴,一脸不高兴,身后的宫女太监也都低头顺目,不敢吱声。待走到仙真面前,小元诩拜了个君礼道:“拜见母后!”之后仍然撅着小嘴,眼中隐隐泪光。

    仙真慈爱地拉着他的小手问道:“诩儿这是怎么了?刚刚下了早朝吧,遇到了何事?快与母后说说。”

    元诩仍然绷着脸道:“今日早朝,大臣们奏了很多事,有说发大水的,有说行军打仗的,可是孩儿都不懂,”他紧紧握着仙真的手,一副焦急和无措的样子,“母后,诩儿想做个好皇帝,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母后帮帮诩儿!”说完便一串泪珠滚下。

    仙真听了心酸,弯下腰,轻轻擦去元诩眼中的泪光,安慰道:“诩儿不哭,母后知道你懂事,不要着急,这做皇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亿万臣民都要听你的号令,所以你要勇敢,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母后会帮你的!”

    元诩听了,止住了哭声,满眼期待望着她:“母后,你真的能帮我吗?诩儿会做个好皇帝的,对吗!”

    “当然了,母后一定会帮你,我的诩儿聪明伶俐,以后一定是一个好皇帝!”她紧紧抱着这个幼小的身体,轻声安慰着。

    两日后,太极殿偏殿,朝中元老肱骨位列两旁,仙真一身宫装,出现在殿中。

    “哀家请各位大臣前来,是由于近来国事繁多,皇帝年幼,不能亲政,各大臣又时而政见不同,不能早作决断,误了国事,岂非朝廷所愿,因此今天特意把诸位请到一起,共商国事,各抒己见,以尽早平定纷争,解我国忧!”

    话音刚落,左仆射郭祚便走出来禀报:“太后明察,臣有紧急军情禀报,萧衍狂妄无道,谋划切断山川沟渠,以致国内劳役繁重,百姓疲弊,灭亡的危险已显露出来,请太后决断,朝廷该如何应对?”

    仙真认真听罢,认真思索了一番道:“这确为紧急事务,国家大事,边疆告急,朝廷刻不容缓,长久如此,损失更甚,传我口谕,令平西将军奚康生率领军队镇守荆山,讨伐敌人。”

    郭祚领命叩拜:“太后圣明!”群臣见仙真对国家政事,针砭有力,处断独到,游刃有余,果然像先帝在位传说的那样,玲珑聪慧,常常辅佐先帝批阅奏折,更加尊崇。

    于忠也随后启奏说:“梁朝的浮山堰正在修葺当中,据探子回报说,该堰长3700多米,下宽300多米,上宽约100米,高约50米,而且中间驻扎着军队。若一修成必对我朝一统江南造成极大阻碍。”

    徐纥微微一笑道,“我听闻这堰前日修成后却又崩溃,怎么也不能合拢坝堤。于是我就让杨甄生在梁地传言说,是有蛟龙乘风雨破坏渠堰,但它本性厌恶铁,于是梁帝就运来东西两治几千万斤铁器沉在江里,但是也没能使坝合扰。气得梁帝夜夜失眠,哈哈哈。”

    仙真笑道,“徐大人这风水之术果然好用,只是不能让这梁朝皇帝的筹划一败涂地。那淮河土质疏松,全靠两岸的树木固地,才形成万亩良田,有充足的粮食与我朝对抗。想当年钟离之战杀我军民二十万,如今既有此时机,何不好好利用,不战而屈人之兵。徐大人可再派人与梁帝进言,就说若是石铁不能合拢,那便令沿河地区砍伐树木,交错绑成井字形,把大石头填进去,在上面加上土,以此截流筑坝,或可成功。”

    群臣听罢,不禁暗自称赞,纷纷笑道,这要是砍完树木,不说劳民伤财,一旦雨季堤堰无周围树木保护肯定崩塌。这时,元雍上前一步道:“太后理国有方,实属我魏国难得,现今陛下年幼,辅政大臣臣请命,太后随皇上临朝听政,以保我大魏国泰民安,待到陛下成年后再还政于帝。”

    于忠元怿等人都还没说话,另一个大臣提出疑问:“元大人说的极是,但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该如何昭告天下?”

    旁边元雍道:“皇帝年幼自古便有太后临朝古法,实为顺理,本朝冯太后也是临朝听政,更有前车之鉴,况且现今朝廷急需统管治理,国家乃多事之际,若依然由几个顾命大臣互相商议,政见不合,延误国事,可是你我能担待得起?”

    其他大臣见几位重臣均赞同无异,便也跟着异口同声道:“请太后临朝!”

    仙真也不推脱,她缓缓说道:“既然大臣们都有此意,哀家也不枉国家之盼,诩儿年幼,哀家也不愿此期间国有动荡,那便如此吧。”

    群臣跪地拜扣:“太后母仪天下,我朝定会繁荣昌盛!”

    仙真点点头,眼光淡淡扫过元怿,似在询问,他也恰恰抬头相望,神色安然,给予了一个鼓励赞许的目光,仙真这才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三日后,早朝。旭日东升,霞光四射。

    一副晶莹剔透的水晶珠纱帐高悬于元诩的龙座之后,仙真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下穿金挑线凤凰牡丹纱裙,轻挪莲步,逶迤走向朝堂之上,一头秀发挽成八宝凌髻,中央的凤鸾口中含着明珠,一束束流苏轻轻垂下,威仪而妩媚,旁边配上凤凰金步摇、嵌宝蝴蝶簪、朝阳五凤挂珠钗,身带赤金璎珞圈,袖口上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奔涌而出,霎时间仪态端庄,华贵万分。

    她走到纱帐后方,端坐于凤座之上,回首笑意盈盈,吐气若兰,虽有珠纱相隔,却仍然遮不住倾城容貌,满目光华!

    群臣抬眼望去,皆不由得气息一滞,惊叹仙真倾国之姿,连面前貌似嫡仙神童的小皇帝都失了颜色。元怿站在重臣之中,也似呆了呆,眼波流转,面露钦赏。

    “皇上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满朝叩拜声中,仙真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松了松袖中僵硬的手指,语气平静威仪,“众卿平身!”

    此时此刻,她终于走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不再有恐惧彷徨,也不再怕势单倾轧,偌大的皇城,万里的江山,便是都归了她们母子,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到执掌万里江山的太后,她踏着一路血泪,坎坷挣扎,满身疮痍,光华背后是难以承受的沧桑沉重。仙真平视着前方,此时阳光穿过太极殿,照射到皇座之上,金光熠熠,璀璨耀眼,她和诩儿,宛若被包围在一片金色祥雾之中,安心和宁。

    据说,那萧衍果然信了杨甄生的话,动用大批民工将淮河两岸方圆几百里的树木砍伐殆尽,连石头都不放过,造成上万民工饿死累死和因传染病病死。浮山堰好容易竣工就遇见了连连暴雨,四个月后的晚上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冲刷着这个庞大的堰堤,因为达不到泄洪标准,一阵地动山摇后,仙真预想的浮山堰果然再次崩塌,梁武帝为这次异想天开付出的代价是:前后动用20万军民,耗时一年七个月,死了15万人,下游的10多万户被冲到汪洋之中。

    不久太后临朝听政后,不战而大损梁朝元气一事传遍北魏疆土,臣民皆赞叹有加,杨甄生在事情完成后悄悄潜出,在徐纥的安排下找到赵胡跟随他学艺。

    这日晌午,仙真正半靠在美人榻上听毓灵回禀出宫之事,眉目如画,神情慵懒,难得一副放松的样子。惹得毓灵都忍不住说她几句:“娘娘这样子倒似是个小家碧玉,闲散在闺房里,哪里像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啊。”

    仙真笑着说道:“年龄越大反而越会贫嘴闹我了,快说说,这次出宫,百姓都是怎么说哀家的?”

    毓灵笑吟吟,装作人们议论的模样说:“听说当今太后从小就喜欢读书习字,会女红又素娴骑射,百步开外能射中针孔,熟读兵书史料,做嫔妃时又跟着先帝点评内外政事,现在对国家大事都是亲自裁决,随手批答,指挥如意,游刃有余,听政经旬,当属女中豪杰!”

    一番话说得仙真笑颜如花,“我哪有那么好,这些人也太夸大其词了”

    毓灵接着说:“还有啊,最重要的是,相传太后是倾国倾城之貌,文武百官所见之人无不惊讶于仙人在世,现在是没有一个官员不按时上朝的,宫门守卫已经半个月未收到一人假事了。”

    仙真继续笑道:“看看,越说越不像话了,难道那些朝臣都是来看景的不成,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可要治你的罪了。”

    毓灵故作神秘:“娘娘莫怪,这可都是世人口中传出来的,非有偏诳,不过确实有件事要好好说了,刚才宫女来禀,清河王求见!”

    仙真听了,神色一喜,“怎么不早通禀,快传!”

    “是。”毓灵笑着带着两边宫女退下。

    于是,元怿一进内殿,便看到了一幅美人榻上卧美人的图画,雾气缭绕的熏香,风吹帘动,捎着轻纱曼舞,伴着美人婀娜,似天宫仙苑。他眼中便少了几分清明,多了几分沉醉,随后行礼:“给太后请安!”真儿见他来了,俏皮地回了句:“爱卿免礼”,忍不住嗤笑起来,满满的少女心性,依然纯洁可爱。元怿见仙真盈满笑意的双眸,也笑了,前几日的担心挂怀便在这笑容里一扫而空,“真儿刚刚垂帘听政,加上近日国事繁忙,诸事繁多,都有些清减了,该让你毓灵倚莲她们好生料理膳食才是!”

    “阿怿应多来帮帮我,你不知,这天下事看似简单,真真入了门才发现竟如此繁复冗杂,多亏朝廷一些重臣帮我,不然真是吃不消,诩儿现在倒是开心得很,下了朝便入了学堂,念念四书五经,把一干重事全推到他母后身上了。”仙真温柔抱怨着,似一个邻家小妹般倒着苦水,元怿宠溺地看着她,笑而不语,时光仿佛回到了入宫之前,二人弹琴聊天,自在轻松。

    仙真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阿怿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元怿略略点头,“今日,一来看看你可否安好,二来确实有些事,皇兄的陵寝已经全部布置好了,真儿需找个吉日将皇兄安放入寝,神元归宗,元氏宗族才得以安定。”

    仙真敛起笑容,若有忧伤,“阿怿提醒得极是,此乃国事,定要于万民知晓,敬拜天地!”

    顿了顿又说,“如今大局已定,先帝终于可以瞑目了!”

    元怿点头,“我与兄长一直感情颇深,即位之后,他从不信那些诽谤我的言辞,仍善待与我,尤其对你一往情深,用尽毕生气力去爱你,保护你,我自愧弗如!如今真儿将元氏江山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不枉费他一番情谊,确没有看错人!”

    真儿眸间清澈而坚定,“也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若不是你自进宫之日就暗中相助照拂,真儿便无出头这一日!”

    他伸手附上她的手,慢慢攥紧,传递着他的温度和力道,眼神深邃不见底,迎着影影的灯火,似有泪光,也充满坚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笑了,心中像是树上刚刚绽放的桃花,一朵朵,温柔多娇,璀璨含情,粉红色的花瓣和着春风荡漾,沐浴在金色的日光里,温暖而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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