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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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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未满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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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鹤荣在收到了盛秋行的肯定答复后,着实高兴了很久。

    他特意打电话过来,跟盛秋行诚挚道谢。

    甚至还热络的想要请盛秋行吃个饭,先正式认识认识,然后再聊正事。

    这种处事的态度有点怪异,毕竟盛秋行是作为刑事案件代理律师来处理他儿子的故意杀人案,一上来就吃吃喝喝,怎么想怎么别扭。

    然而郑鹤荣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盛秋行婉言谢绝,他还连提了二、三次。

    盛秋行倍感不适,与此同时,也深觉怪异。

    一个普通人,失去了女朋友,失去了未出生的孩子,即将失去大儿子,而且女朋友和孩子之所以会死亡,正是因为大儿子行凶杀人,面对这么多可怕的人伦惨剧,普通人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盛秋行无法去揣测别人的情感。

    但盛秋行却是清晰的知道,绝对不该是像郑鹤荣这样子谈笑风生的模样,他是受刺激过度,所以太反常了吗?

    像是能理解盛秋行的疑惑,郑鹤荣变相给出了一个解释:“悲剧已经造成,光是悲伤有什么用?逝去的毕竟追不回来,还是要更顾着活着的人。郑琨的确是做了错事,但他依然还是我的儿子,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但凡能有一分希望保住他,那老天终究还是留给我了一个弥补的机会,盛律师,你还没有结过婚,更没有做过别人的父亲,那种感觉或许你无法理解。”

    盛秋行的确是没有做过别人的父亲,也无法真切体会为人父的感觉,但郑鹤荣转言之间,已是看通透了一切,只一心一意的进入到拯救儿子的计划里,还是令盛秋行倍感怪异。

    他迅速的安排了盛秋行与郑琨的第一次见面,郑琨此刻正拘留在了南城市第一拘留所内,因为涉嫌故意杀人,郑琨被“享受”的是拘留所内的重点关照,他看起来很消瘦,神情憔悴,眼神里透着几分惊恐。

    在盛秋行自报家门和来意后,郑琨并没有放下戒备,无论盛秋行说什么,也无论盛秋行问什么,他都是一言不发,就像是没听到似的,拒绝回答。

    这种态度,更加的奇怪。

    盛秋行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受到了惊吓,或者产生了某种误解,才会如此抗拒,于是他更加温和且耐心的将来意重复了一次,并且重点提及,是接受了郑鹤荣的委托,来试试看,是否能给他提供必要的帮助。

    郑琨突然冷笑起来:“你说什么?他让你来帮我?帮什么帮?怎么帮?故意杀人罪都扣在我头上了,不就是想整死我吗?来啊,现在他可满意了。”

    盛秋行皱起了眉:“你父亲花了一大笔钱,委托我来全权处理你的这个案子,郑琨,你的年纪还很轻,一时犯了错,只要有命在,将来就还有很长一段人生,你父亲都没有放弃你,你真的要选择自己先放弃掉自己,辜负了亲人的一番好意?”

    郑琨听了这些,不知没有感动,反而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真的很疯狂,就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光是笑还不足以表达心情,他还要捶桌面,踢桌角,费力的用有限的活动能力来制造出一系列的躁音,来配合他完全不正常,甚至显得有点怪异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警察走了过来,房间内动静闹的太大,门外又走进了一个警察,两个人一起将郑琨控制住,并表示目前郑琨的状态已不适合见外客,今天的会面必须要提前结束了。

    临走时,郑琨大叫:“你回去告诉死老头子,他想弄死我,没那么容易,我研究过刑法了,我还没满十八岁,谁都判不了我死刑!连死缓都判不了!我不需要什么律师的帮忙,我就自己忍着,自己熬着,我等着法院来判,到了法庭上,我会把那天发生的事全都说出来,反正我死不了,我什么都不怕,哈哈哈……”

    郑琨是被警察拖着离开的,他的双腿耷拉在地上,就是不肯用一点力气。

    于是两个警察一边一个驾着他,像是脱一只濒临疯狂的小野兽,离开了老远,还是能听见他尖叫的声音。

    所以说,这对父子俩,全都透着几分不正常,是全体受刺激过度,已经疯了吗?

    盛秋行从拘留所走出来后,就看见郑鹤荣从一部车子里钻出来,一路小跑,朝着他奔跑过来。

    到了跟前,迫不及待的问:“盛律师,你见到我儿子了吗?他怎么样?他还好吗?”

    表现出来的是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就像是为了儿子操碎了心的慈父,哪怕孩子犯了再大的错,当父亲的永远会选择第一时间接纳。

    盛秋行看着他:“郑琨说他不满十八岁,这是真的吗?”

    “郑琨今年已经十八了啊。”郑鹤荣一头雾水。

    “你有他的身份证或是复印件吗?在你提交给律所的各项资料里,我没有找到。”盛秋行直接问。

    郑鹤荣回想了一下:“我手机里好像是有他身份证的照片,你等我找找。”

    翻找的时候,郑鹤荣轻声的说:“在生活上,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我的确是有点粗心的,但我记得孩子是4月20号过生日,我和彩琪……就是我那个女朋友,去世的那个,我们还一起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只是后来突然为了彩琪肚子里的孩子吵翻了天,后来又出了这档子事,这几天过的跟做梦一样,想起来都不真实。”

    身份证照片一直找不到,郑鹤荣急的脑门冒汗:“我去年才给郑琨办的成年礼,十八岁了可以开车了,所以他的生日礼物是他喜欢了很久的那个牌子的越野车,他怎么可能没到十八岁呢?他肯定是在骗你,这孩子,永远都不让人省心。”

    他在盯着手机,盛秋行在盯着他,郑鹤荣带给他的怪异感觉是越来越严重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对方是在极力的做出一场表演,向他或者所有人证明他就是一位好父亲。

    但表演这个有意义吗?郑鹤荣在不停的奔波,要求赵正苏帮忙组一个律师团去为郑琨辩护,为了请他出手,不惜请郑书校长过来说情,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一位好父亲在拼尽所能的表现吗?可他还在演呢?做这些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还在思考,郑鹤荣发出一声喜悦的惊呼:“找到了。”

    他在手机几千张照片里,翻出了不知多久以前拍摄到的那张身份证。

    在看过之后,郑鹤荣突然惊住:“这……”

    盛秋行瞟了一眼,心里就有了数:“案发当天,距离郑琨生日还有两天,的确是未满十八岁犯案,只要把身份证复印件往法官面前一放,基本上就不用担心会被判决死刑或者死缓了。《刑法》第四十九条,有专门关于死刑适用对象的限制,明文规定,犯罪的时候不满十八周岁的人和审判的时候怀孕的妇女不适用死刑。恭喜你,郑先生,你儿子的命是能保住了的。”

    “可是,我怎么记得郑琨今年是十九岁了呢,去年,我还……我还……”

    郑鹤荣看上去并没那么高兴,他依然在纠结年纪的问题,不停的抓头发,好像是在怀疑自己的智力出现了某种明显的问题。

    “中国人对于年龄的计算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周岁,从出生当天开始算起,也是被正式记录在出生证明、身份证件上边的生日,还有一种是民间的算法,被称之为虚岁,按照古人的说法,是女人受孕结胎时起已算是生命的开始,婴儿落地时就已算是一岁,但这种一般是自家的习惯性说法,从法律的角度,还是会以身份证件上为主。”盛秋行以前也处理过类似的状况,稍微一想,大概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郑琨他真的是未满十八周岁?”郑鹤荣僵硬的问。

    “嗯。”盛秋行不愿意多费唇舌解释同一件事,反而是诧异的问:“怎么?郑先生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的!我儿子的命保住了,哈哈哈,保住了。”笑了好几声,以表达快乐,之后郑鹤荣就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对了,还有件事,我得提起跟你沟通一下,那就是郑琨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大正常,他大概需要做一些心理疏导,你可以向拘留所提出这方面的申请。”盛秋行简单的将郑琨在里边的奇怪表现,给郑鹤荣描述了一遍,尤其是郑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他那么疯狂,大喊大叫,最里边吐出来的全都是威胁。

    盛秋行目前为止,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

    郑鹤荣神情尴尬,有点沮丧的低下了头:“那孩子是在恨我,他大概是觉的,我不好再管他了吧。”

    盛秋行点头:“这是一种比较合理的推测,但我已经告诉过他,将由我来全权代理整个刑事诉讼的辩护,我和我的同事将竭尽所能,为郑琨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但郑琨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根本不信任我,并拒绝与我进行任何形式的共同。而这件事的解决,只能由你来完成,如果郑琨不配合,整个案件将很难得到有效的进展,我们需要从郑琨身上全面了解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然后从中找到法律上可以认可的点,来说服法官,对郑琨的行为从轻处理,这是其一;还有就是,郑琨目前已经十八周岁,在法律上他已经是成年人,所以他有权利接受或拒绝我们的辩护,如果他认为我和我的同事是带着恶意而来,目的是为了害他,我想郑琨很有可能会拒绝辩护,他已成年,他有权利接受或拒绝,其他人无权干涉。”

    郑鹤荣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

    盛秋行说完了该说的,“好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郑先生把我说的问题解决清楚后,再与我联络吧。”

    他坐上了汽车,与赵正苏通了个电话,沟通的还是郑琨在拘留所内的奇怪反应。

    对于赵正苏,盛秋行便可以直接的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觉的,郑琨非常不信任郑鹤荣,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太大了。”

    赵正苏回答:“那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熊孩子,总觉的父母欠他的,社会欠他的,全世界都欠他的,而且他把郑鹤荣的女朋友和老来子都给撞死了,他担心郑鹤荣来算账,也算是正常的反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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