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老人,吃好喝好,生病送医,日常照顾,这也就是算是子孙孝顺,颐养天年,平安喜乐。
可盛秋行家的老人,单单吃好喝好还不够,衣食住行,样样精致,赵正苏的形容就是,用坐月子的方式来照看着老太太的身体,用伺候豪门大小姐的心情来供养老太太的生活。
比如说,老太太每天早起习惯要喝一碗冰糖燕窝,晚餐则习惯是吃用辽参精心炖煮的小米粥,平时喜欢喝柠檬蜂蜜水,一千多块500g的养胃蜂蜜,成箱成箱的囤着。应季的水果,全是品质最好的,车厘子、牛油果、奇异果……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有营养吃什么。至于价格方面,老太太根本不需要考虑,也完全接触不到,每半个月都会有专人负责送一堆食材过去文山市,入老太太口里的一根青菜,都是标准的有机食材,没有农药残留,天然绿色健康。
穿着打扮,也是当季最新款,盛秋行对待几任前女友,以及刚升级为前任未婚妻的洛雪意,都没有享受过属于老太太那种的对待,准确的说,是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国际大牌护肤品,老太太的化妆桌上都是成套的出现;她最喜欢的几个品牌的最新衣物、鞋子、饰品等等,老太太总能在新款上市的第一天,便全部拥有。
除此之外,还配了专门的阿姨负责煮饭和日常起居生活,担心老太太会闷,偶尔想要出门自己又不方便开车,所以家里还专门请了一个司机,随叫随到。
而那个被盛秋行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着的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他最放在心上的外婆。
赵正苏曾说,盛秋行根本是被一种强烈的补偿心态给绑架了,他失去了外公,失去了心目中原本和乐美满的家庭,一夜之间,他被迫长大,被迫接受,因为来的太过突然,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昔日的美好生活,便像是肥皂泡泡似的,碎成了千片万片。
盛秋行是亲眼看着他的外公去世。
唯一留下的外婆,便成了他的软肋,他的支柱,他的一切。
外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失去丈夫的她,宛若被折了根的玫瑰,迅速枯萎了下去,她整日奄奄一息,仿佛只要一个不注意,便会追随着丈夫而去,永远的离人世。
恐慌的种子,便是那时种下的。
盛秋行用过度保护、过度宠爱的方式,温养着他唯一的亲人。
没有钱?那就去赚。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本质上就不算是问题。
盛秋行的金钱至上论,就是在那段日子,开始根深蒂固,并被他奉为真理。
很快也有人传言出,若是想要盛秋行出山,就必须拿的出令他心动的价值,而反之,若是想要得到整个南城最厉害的盛大状的鼎力相助,丰厚的律师费将是必不可少的敲门砖。
的确,如盛秋行在电话里所说的那样,他从不会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他认为无意义的事情上,基层法律援助固然是赵正苏全力推行,无论从社会角度、人文角度还是从宣传的角度来看,都十分有必要,但盛秋行就是坚持不肯答应,因为是无偿的,他不愿意浪费时间。
知道所有一切的赵正苏,无法去责怪盛秋行的市侩。
而盛秋行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将这种要求摆在明面,愿意答应就答应,不愿意答应他也不会强求。连当年加入大成律师事务所的时候,面对他最信任、最要好的朋友赵正苏,盛秋行的态度依然是如此。
他本就是这样的个性,赵正苏还能说什么呢?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每个人都有需要背负起的责任,赵正苏就更不可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价盛秋行的行为。
只是眼前的这件事,的确是有点棘手了。
周志明夫妻俩只是小洛乡的老农民,他们真的很老了,连种地、打工的力气都没有,一件衣服反复穿,来到南城为女伸冤讨公道,若不是被顾小遥收留,他们怕是就得去住天桥下边了。
律师费?还是能请的起金牌大律师盛秋行的那种律师费?他们就算卖血卖肾,怕也是拿不出来的吧。
赵正苏这边才叹了口气,他的电话就又响起了,这次打过来的人是顾小遥,同样是出离愤怒,怒不可遏。
“赵律师,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抠门的男人,他开着几十万的车子,过着优渥的生活,怎么就把钱看得那么重?我知道他没有参加无偿法律援助的项目,但偶尔破一次例,帮一帮弱者,那又能有什么呢?周蛾的父母多可怜啊,他们失去了女儿,身上哪里还有什么钱,只不过是要为了求一个公道,六十几岁的老人,连一百多块的高铁票都舍不得,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从小洛乡赶到了南城。钱钱钱,钱当然很重要,每个人都离不开,但钱并不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对不对?他怎么可以一听周蛾的父母没钱,就立即翻脸,说什么都不肯接这个案子了呢。”
顾小遥气炸了肺,一个劲儿的嚷嚷。
赵正苏安抚:“顾小姐先别激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至少说清楚嘛。”不然他夹在了中间,实在是难做。
顾小遥咬牙:“盛秋行要周蛾父母去律师事务所缴费,办理委托案件的流程。”
赵正苏理解的点头:“没错,律所这边的流程的确是这样子。”
“可是,之前不是说好了,可以帮周蛾父母申请免费的公益法律援助吗?怎么突然间又变卦了呢?”她真的受不了这样子的朝令夕改,不停的在出尔反尔,她都已经跟周蛾的父母打过保票了,老人也重新燃起了希望,而突然发生这种状况,顾小遥根本没办法接受。
“公益法律援助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它虽然是大成律师事务所内一直在努力去做的项目,但并不要求所内的律师必须参加,而是以自愿、鼓励、倡议的方式,请大家齐心协力,去共同将这件事给进行下去。从项目最开始的推广开始,盛秋行律师就从没有参与过,他当然有他的考虑,我们应该尊重每一位律师的选择,我想,他是有拒绝的权利,而且不能因为他拒绝,就上升到个人品质的高度去。”赵正苏耐心的解释。
“赵律师,你能不能去跟盛律师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破例一次,帮帮周蛾的父母,他们真的太可怜了,战战兢兢住在我那儿,总怕惹麻烦,更担心会被赶出去,因为他们真的没什么钱,平时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二餐饭,每天都在盼望着能有一个转机,更盼着能早点把这个案子了结,让已经去世的周蛾能入土为安。”说到这个,顾小遥的鼻子泛酸,“你知道吗?周蛾现在还躺在文山市殡仪馆呢,很多事还没一个定论,她的死亡证明就开不出来,天知道,她还要在那冰冷的地方躺多久,身为她生前的好友,我想起来都觉得心里一阵阵刀割似的难受,生她养她的父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你可想而知了?”
顾小遥还是很懂的说服人,字字句句,全掐在打动人心的点上,听得赵正苏连叹了几口气。
如果是别的人,赵正苏可能也就答应去试试了。
但是顾小遥和周蛾父母却坚持只要盛秋行,而盛秋行本来就不会答应在休假期间接受委托案件,好不容易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肯答应了,他们又提出来要无偿援助的要求——
用后脑勺去想,盛秋行也一定是拒绝的。
赵正苏不愿揽麻烦了,他婉言拒绝,告诉顾小遥,他也没有办法。
顾小遥在大街上溜达了二个小时,依然还是郁闷又憋屈,她取了银行卡,去最近的提款机查了查余额,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心情,她赶到了大成律师事务所。
“聘请盛秋行需要多少费用你们可以从这张卡里刷出去,但等会周蛾父母来的时候,请你们告诉老人,一切免费,不要让他们再背负压力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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