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眼里透着倔强,离得这么近,朱晓俊看见她眸中这抹倔强和当初她初次站在他面前一样。那个初秋,她纤细地小腰套着一条深蓝色宽牛仔裤,鲜红色短袖上衣显得她肤色白皙而清秀异常,就是这眼神让他决定他高中三年就认定她这样的小妞了。
“我妈,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吧?”朱晓俊不经意地伸手挠了挠额头的发丝,那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他说谎掩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见他这样,舒晴心里更是鄙夷。
“刘阿姨她说过的,我听到了,你当时也在场的但你没注意听所以你不记得了!”舒晴嘴角挑起一抹薄笑说道。
“是吗?可能她那是说别人呢!”
舒晴懒得听他言不由衷的瞎话,一扭身发现从长街的西头到东头都是朱晓俊的身影,这个城市的这条大街他在路灯下像个霸主,唯他是尊到永远。
舒晴态度决绝地走着,朱晓俊把双手捏成了拳头重重的砸在车门上,他上了车让代驾的减速跟在舒晴后面。
今晚他在酒吧已经丢了面子,上了自家的车在代驾者面前就要显得有品有风度些,这是个要紧的时候。
车跟着舒晴,车窗打开。朱晓俊声音恳切地唤着:“舒晴,你不让我叫晴儿我就不叫也好!我想说的是我妈说过什么不重要,咱们走了快九年不容易,我当初离开的时候也是对你很放心,所以我才在异国他乡心里感到踏实。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未来和谁也没有关系,你别想太多了!”
代驾的青年一定也是被他这份恳切给感动到了,舒晴走着瞟了一眼车里不说话,两人之间她已经累了。
她不顾形象地挤开街心花园里的矮松树丛,踩着积雪和灰尘穿过去躲开朱晓俊的矫情跟随。
ae酒吧门口,宣文启动车子一路载着巴特尔兄妹路过东四街区,朱晓俊这样把车子减速地矫情和舒晴果断地穿越街心花园的矮树丛他都看见了。
他对副驾驶座上的妲瑞亚说:“我们超过前面的车,在东黄城根那里你下去看看舒晴怎么样了?”
妲瑞亚心神领会,他们三人的黑色悍马就停在舒晴回家的一个街心转弯处,前后方针叶树遮挡住了视线。
妲瑞亚下车的地方就是舒晴正要走过来的地方。
等舒晴一走过来她就上前关切:“舒晴姐姐,需要我陪你吗?”
看见妲瑞亚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她哥和宣文都在的。
“妲瑞亚,我就是想在夜里走路清醒清醒脑袋,我也就要走到了。谢谢你啊!你还是先回去吧。”
舒晴说完就继续向自己住的公寓院子方向走,她今晚把朱晓俊看透了,和这样的人走未来一定是被他的掌控欲压迫到崩溃成疯子的。
妲瑞亚看到舒晴勉强维持的笑着和她说话她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上了车就请教宣文:“你说,舒晴需要我陪,可我看她根本就心里有主意不想让外人插手她的事儿呢!”
“嗯,是就对了。但你刚才的问候她一定会感念在心里的。”
宣文这天开始和妲瑞亚确立了恋人关系,妲瑞亚改口不再称呼他宣老师。
这些天她哥的忧郁病情比她预估的要好转的快,看来身心专家的号也暂时不用去挂了,年后那吾肉孜节之前向他的学校请假多一天回哈萨克斯坦。
看她哥今晚处理个人情绪并没有过激反应,他反而懂得和台下的歌迷相应地互动了,这虽然得益于她和宣文的鼓励引导,但也不得不说最近短时间有这改善还是托了舒晴的福气。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潜移默化这么重要,何况他们之间很早就开启了缘分,宣文的意思是从普通朋友开始,可是她觉得应该再快些。
舒晴平常出来以车代步没有感觉到冷,今晚从酒吧这一路心情沉重而复杂地走回来她的蜗居,到了五楼已经冷得上下牙齿发抖,费力地开门,把门一关皮靴也不换就背靠门而坐。
有些刻骨铭心的片断在脑海中迅速划过,他们曾经在高中毕业的旅行途中缠绵悱恻过,他信誓旦旦地说过将来一定不会辜负她的相随,后来他虽然没有离开她却是必须要到异国去的。
“晴儿,我没别的选择!我爸需要我的帮助,他不年轻了。”记得当初他就是这样无奈地抱着她沉痛地哭泣。
而她,不敢赌上才开启不久的生涯篇章和他去往异国,因为她身后无所依靠。万一,他变心了她在异国要怎么生存只要一想起来就是可怕的。
她是个简单的人,工作稳定感情稳定就是这些年她在京城生活的一切动力。但她相信与他的感情此刻已经无路可走,朱晓俊的妈那么强势果断的人,两家人彼此都非常了解,朱家和舒家有门第之差这才是关键。
舒晴从小在亲情上遭受的委屈已经把她的眼泪流干了,在这一刻忧郁仿徨失措依然悄悄袭上她。
想到永远吵闹不休的父母和自私愚钝的双胞胎弟弟们,她的感情有他们阻碍永远注定没有结果,刚大学毕业时候她就从朱母逐渐冷淡的态度种嗅出来两个人之间不会有结果,可那时候她就是那么相信朱晓俊对她的爱可以感化朱母。可是现在,人家就明说了她舒晴就是一颗棋子,作用在于他高中三年的陪读方面。
越想越懊悔自己的笨,自己的思考力被动,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这么多年还不清醒。
今夜这个公寓的空间暂时给予小小的她一个呼吸的地方,双手抱膝把头埋在中间是拥抱自己的灵魂。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色羽绒服躯壳一样包裹着她的身体,室内渐渐温暖令她昏昏然睡了一觉。
口袋里手机接连响了几声,她想,如果是朱晓俊的来电她就打算沉默地听他说就好。
她看也不看屏幕把手机贴到左边耳朵,沉重而无奈的呼吸声迎来的是朱母颇显阳刚味道的声音。
“舒晴,我们家晓俊是不是在你那儿呢?”朱母说话始终很客气,对谁都这样。
“阿姨,他没有到家吗?”舒晴从迷蒙中开始的话带些随性。
“我打他手机他不接呀,你说他才回来第二天怎么就越大越不懂得家里的规矩了呢!”
话里有话,舒晴立刻起身单手脱掉靴子轻轻放回鞋柜。
“是这样的,阿姨,我帮他叫了代驾的我就想他应该就到家了吧。可您这样说,或许他又去招待他莫斯科来的朋友也不一定呢!”
舒晴觉得她这样说很不客气了,把矛头推出外人那里。
可谁知朱母说:“娜塔莉亚的客房电话我都打了,人家姑娘规规矩矩地在房内学文呢!”
“那您问没问贝贝呢?说不定和贝贝一起吃小龙虾或者吃烧烤忘记了接听手机”
“没有,都没有!我看就是你把他惹生气了,你让他很没有理由地不见了。”
朱母刘如头一次在舒晴这里卸下一个妇科资深医师的理性外壳,说起胡话来。
舒晴抬起手看看手表显示凌晨一点半。
“阿姨,您这话什么意思啊?我给您说吧,我今晚提出和他分手。我想,时间太长了我也就不耽误他寻觅良缘了!”
从小成长氛围不好的人对于恋爱悲剧的接受很淡定,她这样一说还把刘如听得三秒没应声。
永远处于社会中上阶层,朱母居高临下口吻立刻质问她:“是你有新对象了吗?毕竟我们晓俊一年中回来也就三次。”
“不是,我工作忙我没机会找新对象,所以我不想耽误他。”
少顷,刘如迅速调整了话锋又变回开始的温和对舒晴说:“晴儿,感情的事情要慎重。既然这样,那我们分头找,回头记得给我电话啊!”
“嗯!”
舒晴答应了朱晓俊的妈就该找人,从微博知乎号到微信朋友圈都问了一遍,认识的人有些人压根不知道他回来京城的,有些人知道他在酒吧动手打人没有占到便宜就以为舒晴和他在一起。
一个小时过去之后,舒晴打了刘如的电话,但没有人接,作息正常的人包括她在内已经头昏沉沉的,一个在医院工作三十多年的人也如此吧。
“刘阿姨,我给所有朋友都发了微信问过了,他们并不知道晓俊的消息,相信他没事的!”舒晴编辑了一条手机信息给朱母发送过去。
可是,当她收到这条手机信息回复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她已经从电视台打卡完毕到了话剧团工作。
手机振动声音过后的二十分钟,演员们全部都出场了,她一个人在化装间内滑开手机屏幕阅读朱母的信息。
“舒晴,昨晚很抱歉对你态度不好,阿姨刚才收到晓俊的信息了,他昨晚借宿在朋友住的饭店了。”
“凯宾斯基饭店,娜塔里亚的房间。”舒晴很想这样脱口而出但她没有,她心里淡然一笑回复:“那就好!京城他最熟悉,朋友也多应该不会有事的。”
朱家从小对朱晓俊的各种要求都比同龄的孩子多,借宿这样的话从朱母刘如的嘴里说出来明摆着就是挑衅。
“那你今年会回去咱们金州老家过年对不对?记得也问候你们家人哦!甭管怎么说,我和你爸认识五十年了。”
“是啊!阿姨,我会回去的,今天明天工作结束就该动身了。”
舒晴和朱母聊到这里就是遵循这些年的程序,熟人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无意义的寒暄。
“舒晴,那你先忙着,我们有空再聊!”朱母是话到这里就不想继续了。
“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新年快乐呀!舒晴。”
朱晓俊消失了一夜,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人是对方的妈,舒晴心里更觉得寒凉。
这就是所谓的亲妈逼迫子女早日把生米煮成熟饭,只要朱晓俊是心甘情愿的那她就该给予祝福。
下午三点和妲瑞亚一起收工,走出剧院大门外,她说宣文今天一个人办年货去了她拒绝他来接她。
“舒晴姐姐,那你有没有需要办年货?”
“我也需要啊。”
忙碌而孤独的舒晴这些日子很喜欢身边有妲瑞亚这个人和她说话。
妲瑞亚一双深邃的大杏眼闪烁机敏:“如果需要搬东西就让我哥帮你吧!他最近日子单调也还有点空闲的。”
舒晴把脸凑近她:“我愿意他帮我,可是我已经办好了呀!”
“你愿意他帮你?那就好。”妲瑞亚笑得一副鬼灵精的模样。
“我下午逛东单大街买东西送我朋友。”舒晴带着笑说道。
“我知道你就要回老家了嘛!介意不介意我陪你?”
妲瑞亚她那张脸庞甜美深邃,人又很单纯,舒晴莫名就对她比较有亲近感,和她相处不会觉得累。
“那你哥呢?他不是应该来接你的吗?”
“他就在东单一家乐器行里配他的琴弦呢,那里是全京城最大的民俗乐器行。不如我们找过去吧!”
昨天早上和她一起晨跑还带着她到附近街上吃到了故乡味,那双深蓝眼睛的笑很纯。在他身边让人感觉到安宁,这些天和朱晓俊的事儿她虽然表面淡定,其实心里惶惶然的。舒晴今天没开车出来,因为心绪不稳定。她和妲瑞亚上了公交车,到达东单的民俗乐器行内,那卷发背影果然就在那里。
一转身那双深蓝色眼睛瞬间亮如星辰,妲瑞亚攥住她的手说:“宣文说想请你吃饭,我们先去大董排队等位子去,你们在这里逛逛吧!我哥就拜托你看着点喔。”
“不必麻烦你和宣老师了……”舒晴和宣文不熟,去了也不合适还是别去的好
妲瑞亚慢慢走出去门外了,舒晴置身于民俗乐器博物馆氛围的乐器行内,千年箜篌古琴应有尽有,因为这里氛围的静谧她的心也略微平缓下来。
一排排胡琴马头琴冬不拉被巧妙地安置于精巧的展示架上,店主不知道在哪里,没看到人影,舒晴只对里面的手风琴感兴趣,可怜如她在这么多乐器内只会拉手风琴。
男人眼睛凝住她从她身后走到前面问:“你会拉手风琴吗?还是别的什么乐器能在这里找到的?”
“会一点儿手风琴,可我会的都是老歌!”舒晴有些腼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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