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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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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骨案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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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3章 骨案(46)

    不久,前方出现长凳,道路即将抵达尽头。看到一旁有路向下,我以为该继续前进,阿雅小姐却伸手指向长凳的另一头。

    “就在那里。”

    那是个规画为圆形的休息区,我发现旁边立了个石碑,并眺望着这些长凳。

    “啊。”

    石碑上只刻了“芦花寄生木之碑”等字,孤单又凄凉,唯有树缝间映入的旭川街景,勉强能作为安慰。

    “这里还真是安静又冷清啊。”

    “总比闹哄哄要来得好。”阿雅小姐说完,把背包放到几乎可充当桌子的大型板凳上,走到石碑旁巡了一下,发现石碑四周全铺了路面。她思索一会儿,目光转往石碑不远处的白桦上。

    “拿铲子来。”

    “怎么了吗?”

    我照她所说,取出背包里的折叠铲。

    “看了才晓得。”

    只见她熟练地组合好铲子,往白桦的根部一铲,我连忙抬头一瞧,发现这棵树由根部一分为二,彼此相背,生出属于自己的枝枒。

    “这棵白桦总觉得莫名的悲戚。”

    记得《寄生木》是一出恋爱悲剧,而石碑一旁长了这样一棵树,实在是充满了暗示,也连带让我想起佐佐木老师与夏子小姐。接着,阿雅小姐拿起铲子挖起白桦的根部。

    “让我来吧。”

    “为了不被野兽挖出来,当时应该埋得很深。”

    底下埋着什么,我想都不敢想。然而这毕竟是粗活,我烦恼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跟阿雅小姐换手。铲子头部有些松动,要深掘应该是件苦差事。

    “小心点,那可是婴儿的遗骨,若当时直接下葬,可能一个大意就看丢了。”

    既然这样,我看等挖到一个程度后,再让阿雅小姐来好了。我边盘算边挖土,挖不到五分钟,铲尖便敲到硬物。

    “啊。”

    “怎么了?”

    “这是……”

    这冲击感并不是骨头,而是属于更坚硬的东西,对,是金属的碰撞声。我抛下铲子,改以徒手挖土,一个方形金属小箱,由带着湿气的土中现身。

    “果然不是骨头。”我拔出箱子,拨去泥土,交给阿雅小姐。

    “音乐盒?”

    那是长约二十公分的箱子,看来是故障的音乐盒,锈断的发条部分被泥土填满。阿雅小姐不怕脏,挽起衣摆擦拭箱子,白皙的肚皮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音乐盒内部也是个小珠宝盒,阿雅小姐缓缓打开盖子,盖底有面裂开的镜子,箱内覆上一层红布,似乎是双层构造。

    “阿雅小姐。”

    “嗯。”

    喀的一声,阿雅小姐卸下上层。

    我顿时屛息静气,“这也是火葬过的吗?”

    “不,不是,里头既没有细小的骨片,骨头也未经漂白,我认为应该是有人挖起埋在地下的骨头,收进这盒子里的。”

    阿雅小姐淡淡回应。

    音乐盒里,装满小小的人骨。

    “原来真的有啊。”

    阿雅小姐并未理踩我的惊讶,找张长凳坐下,轻轻取出盒内骨头一一过目。我将视线别向一旁,与其说是因为恶心,感伤的成分也许更多一些。

    “嗯?”

    “怎么了?”

    阿雅小姐停下动作,拿起一枚圆圈状的骨头。看到那只比头盖骨小一些的骨头,我纳闷地心想,那会是婴儿的哪个部位?

    “这不是婴儿的骨头,我猜应该是资料室里发现的,那位夏子的腰椎。”

    “腰椎?那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雅小姐垂着头,端详这块费解的遗骨。过没一会儿,她突然笑起来。

    “阿雅小姐?”

    “乳房吗?原来如此!”

    “乳房?”我眨了下眼。

    “乳状突。所谓腰椎,是由各椎骨连结而成,每块椎骨上,都带有五根突起,乳状突则相当于手指的食指与无名指位置,在拉丁语里甚至直接称为小乳房。”

    阿雅小姐露出微笑,轻抚掌中那块骨头。

    “意思是……”

    “这应该是佐佐木老师放进去的,真像他会做的事。”

    给化为骨骸的婴儿一个骨头的乳房,这的确是对骨骼了若指掌的老师会做的事,为免婴儿孤单寂寞,属于他特有的关爱方式。

    “也就是说夏子小姐死后,佐佐木老师挖出婴儿的遗骨,装进音乐盒里,然后重新埋回原地吗?”

    “应该是。”

    阿雅小姐把骨头收进音乐盒,打算盖上盖子,却又突然有了新发现,手再次伸回音乐盒内。

    “竟然有这种事。”她喃喃道。

    “怎么了?”

    “没事。”

    阿雅小姐沉沉答完,轻掐起小小的白骨,排到音乐盒内褪色的红绒布上。属于婴儿的那块骨头实在太过细小,彷佛随时都会风化于空气中。

    “他的拇趾跟第三趾等长。”

    “第三趾?”

    我听不懂阿雅小姐在说什么,只知道她正陷入苦思,蹙起眉凝视遗骨。

    “所以,那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我们还是先回去找那位女士吧。”

    阿雅小姐把背包跟沾了土的铲子交给我,自己将音乐盒抱在怀里,快步沿着原路折返。驾车折返的路上,阿雅小姐不发一语。

    我们一回养老院,春间女士看到阿雅小姐的音乐盒便睁大了眼,似乎预料到是怎么回事。

    “真的找到了?”她滑着轮椅赶来我们这儿。

    “你在找的就是这个吧?”

    “啊。”

    春间女士发出不成声的悲叹,伸手接下音乐盒,打开盖子瞧了一眼便盖上盒盖,将其紧紧搂在怀里。

    “这下子,这下子,我就能将他们葬在一块儿了。”

    “是啊,他先下葬,以后亲生母亲再去陪他。”

    “咦?”

    春间女士发出颤抖的呜咽,阿雅小姐轻轻点头说道,这句话却让对方倒抽一口气。

    “你、你说什么?”

    “我有说错吗?反正你将来也会葬在那儿不是?”

    “阿雅小姐,你刚说亲生母亲,可是那婴儿是夏子小姐当年。”

    听了阿雅小姐的话,我也是同样一头雾水。

    “不,不对。”

    阿雅小姐断然否定。春间女士交扣的手指正惶惶不安地颤抖着。

    “之所以这么说,有好几个原因。”

    阿雅小姐擅自拉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跷起长腿瞧着春间女士。而另一头,春间女士逃避似地垂下头,藏起悄悄转白的面容,不敢迎向阿雅小姐的目光。

    “你之前说,那个夏子在你房里生孩子,然后自己去埋了死胎。她埋葬的地点不见得是在春光台,但挖坑对刚生完孩子的人来说未免太过吃力,弄不好的话,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有道理。我这男生刚刚只挖了一下树根都觉得有点累了,让一个刚生产完的女子去埋葬,想想的确不太可能。

    “另外,夏子的母亲与奶奶既然都是风尘女子,应该会晓得怀孕的处理方法。从骨盆来看,夏子也的确有过几次怀孕经验。总之我想说的是,她完全没必要到你房间生产,但你却说孩子在那里出世,也就是说其中必有隐情,让生产非得在那儿进行不可。”

    春间女士依旧低头不语,虽然没点头,却也没否认阿雅小姐的话。

    “我并不是要说三道四,也不认为婴儿是你们杀的,因为上头乍看并无外伤。未满三十二周的胎儿肺功能尙未健全,无法自力呼吸,因此那应该不叫生产,只是腹内死胎遭排出。婴儿能不能平安诞生,也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不是母体能决定的。”

    春间女士肩头一颤,扶在腿上的双拳紧握。

    “因此,我不是要怪罪你,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因为我向来不喜欢被人欺骗。生下孩子的并不是夏子,而是你,对吧?”

    “那孩子的脚趾,和你一样是凯尔特型。虽然父母的脚型不见得会遣传给下一代,至少夏子她的拇趾比其他都长,属于埃及型。”

    春间女士握拳的力道大到让拳头泛白,一时鸦雀无声。在凝重的沉默里,只剩屋外的喧嚣,从开着的窗户细细传来。

    “凯尔特型脚确实罕见,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地区较多这类遗传,你们也只是偶然脚型相同。但由机率来看,我宁愿相信孩子的脚型来自母亲,也就是说,你才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

    “您说对了。”终于,春间女士长长地叹了一声,“我的父亲和弟弟,全都是一样的脚型。”接着,她带着认命的表情抬起头来,心平气和地道起往事:

    “夏子和我真的情同姐妹。我虽然知道她的身世,但因为彼此年纪接近,我又是个行动不便的人,因此父亲一带她进家里,我们没多久就熟稔起来,过着人生当中最幸福美满的日子。”

    轮椅发出唧唧声,春间女士来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一半,不让风灌入屋内。

    “夏子每天勤奋照料我的起居,把我的身体当成自己的那般疼惜。我们就像是生命共同体,光是视线对上,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这个音乐盒曾是我的宝贝,后来送给了夏子当礼物。”

    春间女士满怀怜爱的目光落到音乐盒上。西下的阳光照耀下,放在病床桌上的音乐盒发出微光。

    她推着轮椅,发出唧唧声慢慢回到床边,用毛巾擦起音乐盒上的泥土,并且在擦拭声、桌子的轧轧声等规律声伴随下,点滴倾吐自己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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