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八6章 密室迷踪(75)
阿萌放弃了,她别过头去,刚巧望到隔着走道的座位上,有个上班族模样的中年男子看着她。男人对上了阿萌的眼神,匆忙地移开视线。
阿萌将面前的小餐桌放下,把咖啡放着,她将整个人贴在椅背上,左手拖腮,百无聊赖的神情,即使车内广播也充耳不闻。邻座的男人又再看她。
她明白阿雅不发一语的原因不只一个,许多无法置信或尚待厘清的事都被抛在遥远的彼方:心情自然好不起来,不愉快的程度好像热腾腾的披萨掉在地毯上。
“老师一定在想事情。”
阿萌想跟阿雅说话,可是她找不到新的话题。说不定阿雅的态度表示他就快要想出什么来了,这未尝不是好事。
在星馆的时候,阿雅还满多话的,这是她对外一贯的模式,真实的她并非如此。阿萌的眼中,阿雅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现在的沉默大概是对前三天的反动吧。
阿萌也觉得自己跟阿雅是同一种人,不善与人交际、寡広。明明是狡兔又要装成乌龟,明明是乌龟又想装成狡兔。人都戴了好几层面具。
她试着喝下稍凉的咖啡,喝下的瞬间,从嘴巴、喉咙,直到胸口都暖和起来。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痛。”
形容的真贴切,阿萌不禁苦笑。能够因为自己想起的笑话而转变心情,证明阿萌的性格也有许多阴暗面。
“老师可能有所发现吧。”
阿萌又看了一眼阿雅:心里暗自确定。她喝下变温的咖啡。
阿雅跟阿萌在那古野的餐厅吃过晚饭后,阿雅送阿萌去坐出租车,自己则是继续转乘地下铁回研究室。
回到研究室已经八点,研究室的灯是暗的,平常助理国枝都会待到十点左右,今天好像特别提早回去。校园里也没有住宿学生的踪影,大概是到了年底,外地的学生们都返家了。
阿雅打开走廊的灯,拿着钥匙打开研究室,拿了浇花瓶帮几株小盆栽浇浇水,然后打开计算机,接着将外套挂在衣帽架。等待计算机开机的空档,拿起了一根烟。
登入计算机后,开启邮件管理系统收信,一共有二十几封,大部分都是事务性的联络,阿雅看过之后就删去了:剩下的几封跟研究有关,她便仔细地阅读后存档。桌上也有一堆信件,应该是国枝帮收上来的,她有研究室的钥匙。阿雅觉得这位助理不善应对,但交办的的事情都能完成。
阿雅陷进椅子里,嘴里叼着烟。电话响了。
“喂?”
“晚安,阿雅老师。我是三重县的刑警荻原。你们已经安全抵达了吗?我之前打去您家都没人接,有点担心。”
“我跟阿萌中途绕去别的地方,才会有点晚。”
“你们是不是去了医院?”荻原问。阿雅料想到他会问这个。
“抱歉,因为我有些事情想当面问他。”
“没关系没关系。那阿升跟您说了什么?”
“他说没看到凶手的长相。”阿雅回答。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是有关他父亲的事情。”
“呃。”阿雅没能瞒得过荻原。
“他的父亲应该就是王太郎吧?”
“不对,是王博士喔!”
“啊,您说什么?阿翔博士?”
“好像是。”
荻原顿了几秒没说话。
“那么,阿升就是王太郎与亮子的弟弟?是真的吗?我实在很难相信。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师?”
“嗯嗯。”
“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不过好像也只能这样解读了。”
“是没错啦,但……”
“荻原先生,我今天问到的跟接收到的信息就这么多而已啊。你那边的情况又如何?”
“我这儿?是的,这个首先是那具白骨。我们在那个洞穴发现类似遗物的东西,但不属于铃木彰,我们还找到了一只装有驾照跟钱的皮夹。”
“这人的死亡时间有多久?”
“报告还没下来,我也不太肯定,可能已经死了五年以上吧。铃木彰八年前曾将王太郎的小说原稿交给亮子,只能说至少八年前还活着。”
“可以用牙齿或其他方式比对出来吗?”
“没办法,警方还没找到跟铃木彰有关的事物。”
“已经知道死因了吗?”
“只知不是外伤致死,除此之外其他无法判定。”
“喔。”
“之前我们将铃木彰列为首要嫌疑犯,可是愈深入调查发现他可能是清白的。”
“首都那边的片山家呢?”
“还是问不出线索。”
“王律子生前跟一个制片公司的老板同居,这个男人两周前人在欧洲,之后还去了几个地方。王律子没有与人结怨,他的儿子王俊一也是。母子虽然过着富裕的生活,可是平日作风还算低调。我们还查了关于王俊一的私生活,意外地发现他没有女朋友;母子皆有借款纪录,但金额不大。”
“特地到三重县犯案也太奇怪了。”
“是啊。接下来是有关片山家的调查。”荻原话说了一半。
“然后呢?”阿雅感觉的出来,大概会有个颇惊人的调查结果。
“五年前死于癌症的基生其实还活着。”
“嘎?”阿雅坐起来。
“我当时听了也很震惊。”
“为什么片山家的人说他死了?”
“我们没有查到基生的死亡证明书,他没死。”
“你确定?”
“嗯,至少户籍上是这么写的。”荻原说。
“和树他跟我说过,不对,汤川也跟我说过。”阿雅还是不相信。
“任谁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你的意思是?”
“我还不太明白。总之明天我会去首都拜访片山夫人。这件事仍在五里雾中啊。”
“嗯。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那先这样,明天再与您联络。”
“好,我明天都会在学校。”
“好,再见。”
阿雅挂上电话,维持了同个姿势一阵子。抽剩的香烟在烟灰缸里,烟雾裊裊。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三,阿雅一早就去工作了。
大学教职员是从二十九号开始放假,对阿雅来说,如果从地球公转运动看年头年尾,整个自然界并没有特出之处。这几次新年,她也没有特地回老家过。
学生大部分都回家过节了,校园里冷冷清清,连电话也很少,这样的环境可以集中精神工作,是件好事。不过平常上班的日子,阿雅照样忙到忘了吃饭。此刻,她却有种百无聊赖的心情,想起在巨匣馆发生的事。
到了中午,为了转换心情想出去走走。本来想走下阶梯,但她停了下来,往系的图书馆走去,她找到一本基生的作品集。
这本五年前发行的书,尺寸有点大,书里除了介绍他的出生年月以及毕业于k大学,没有更详细的叙述。如果片山还在人世,今年是五十七岁。阿雅还找到一张不太清楚的照片。
照片里的基生穿着做陶艺的工作服捏陶,他蓄着长发,戴着一副黑色墨镜,脸庞削瘦,这跟王博士有些类似,看来亮子选择了跟父亲同一典型的男人。
基生的作品,主要是在二十年前中扣掉五年的十五年间建造的,大部分以木造住宅为主,像星馆这样的水泥建筑少之又少,建筑特色是大范围的空间铺陈。
片山的作品名称有:“太阳之家”、“骨之家”、“海潮之家”等等,半数以上的作品都得过奖,有些奖项连阿雅也不清楚。
书中还大篇幅地介绍名为“太古之家”的星馆,内容包括竣工后的照片、平面图、立面图和断面图。这栋建筑物是基生的代表作,表现出片山对于室内设计的重视,鲜少介绍建筑物的外观。不过片山不会拘泥于家饰或摆设等表面的东西,而是室内的空间感。或许片山认为,室内设计可以显现出外在的本质吧!还有几张黑白照片:挑高的天花板、阶梯、有落差的地板等等,是片山独有的设计特征。书里唯一的一张全景是从星馆北侧上空拍下来的,但独缺夜景的照片。
这张星馆全景的航照和平面的配置图都没有铜像的踪影,可能是当初设计时没有考虑,直到完工后才摆放的吧,阿雅心想。不仅如此,书上任何的图片也没有描述王博士住的地下室。地下室不可能是完工后才建造的,也许是基于某种因素没有公诸于世。
关于描述星馆的内容,以“内宇宙”和“外宇宙”形容,这跟阿雅初次见到星馆的感想如出一辙。片山作品的共通点是“精神上的室内空间感膨胀”,而星馆是这个主张的极致表现。
阿雅决定借这本书回家。走出图书馆,阿雅已经没有散步的兴致。她回到研究室,打算把累积在桌上的期刊看过一遍。不过,却心不在焉。
到了傍晚,阿雅还是想出去透透气,她忍住性子工作,心情却像皱掉的锡箔纸般不畅快。
大学的校门面山,腹地广大,围绕在小山丘上的教室周围小径,是阿雅的散步路线。她在冷风中径自走着。
阿萌在中午前去书店买了《醒后的思慕》,午餐在书店附近的意大利面馆解决。用餐时,阿萌还一边看着这本书,可是才看不到十页,就感到无聊而哈欠连连。这种文章跟她天生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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