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宁嘉离开家回了学校,又开始了自己的学生生涯。
接下去的整整半个月里,蒋易都没有再出现。
蒋穆也被抓回了京都,不过他现在有了她的微信,时常会发微信给自己,说一些有趣的日常。
宁嘉偶尔会回复几句。她不回他的时候,他也不会追问她什么,只是继续发着,好像自言自语般自娱自乐。
这天她正坐在教室上课。
正好上课内容时分乏味,她正昏昏欲睡呢,放在口袋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朝讲台望了一眼,确定教授没往自己这边看,才将手机拿出来。
是蒋穆的信息。
宁嘉原以为是像以往一样他不知道哪里看来的笑话,含着笑打开,一见内容,她整个人懵在原地,嘴角的笑也僵住了。
手机“砰”的一下从手中滑落在桌子上,发出低沉的一声响,在静寂的教室显得格外清晰。
讲课的教授停下来,望向她这边,其他同学也望过来。
许笑颜就坐在她旁边,“嘉嘉,怎么了?”
徐冉歌也一脸担忧。
“宁嘉同学!你现在还在上课!”教授不满地训责,他的声音很响,直接盖过了教室里因为这个动静而发出的叽叽喳喳讨论声。
宁嘉仿佛没听到般,紧紧抓着许笑颜的手,惊惶极了,“笑颜,打电话给齐燕,快点。”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了?嘉嘉…你别吓我……”许笑颜也紧张起来,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
而宁嘉连这片刻的时间都等不了了。她抓起桌子上的手机就往外跑。
狂奔至校门口,打了一辆车,让司机直接开去海城机场。
一路上,她不停的催促司机快点。
司机看她着急着快要哭了的模样,踩紧了油门,还不忘安抚她,“姑娘,别着急,没什么事是过不了的。”
宁嘉什么都听不见,她无措地坐在出租车上,脑子里只有蒋穆发给她的几个字。
“嘉嘉姐,我哥出车祸了,在医院急救。”
泪水早已糊了一脸。
她不停地问自己,他如果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
齐燕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他的声音悲恸低沉,“嘉嘉?你知道了?”
宁嘉一听就知道蒋易真的出事了。心底仅存的一点蒋穆在骗她的侥幸被彻底打破。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早就知道的,蒋穆再不懂事,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嘉嘉,你现在在哪?”齐燕问他。
“…去…机场的路上…”
“好。我在机场等你。”未了,他又安慰了一句,“嘉嘉,别着急,易不会有事的。”
挂了电话,齐燕将自己的航班改签到下一班,又替宁嘉订了一张同航班的。
他比宁嘉先得到京都那边的消息,本想瞒着她,不料过安检的时候接到许笑颜的电话。
宁嘉还是知道了。
他在机场等着,她一下车,他就带她进关。
飞机顺利起飞,宁嘉沉默着哭泣,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齐燕脸色也非常不好,周边都是瘆人的低气压。
“燕哥哥,车祸严重吗?”宁嘉忽然问他,她盯着他,眼神里充满无助的恳求,她要他告诉自己,不严重。
齐燕无声的别开眼,不敢看她,“嘉嘉,对不起,我无法骗你。”
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听霍空城的电话,情况不是很好。
刚下飞机不久,赶去医院的路上。齐燕接到霍空城打来的电话,说是蒋易刚做完手术不久,现在还在iu观察,如果三内之内醒来的话,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也就是说,暂时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宁嘉坐在车里,齐燕下车的时候,她拉住他,恳求着说,“燕哥哥,等下你能不能帮我支开别人,我想看看他。”
齐燕郑重地点点头,“嘉嘉,你放心。”
他会的。
蒋易的母亲舒怡一下子好像苍老了好几岁,由宁曼西和蒋心守在两侧,安慰着。
蒋国秉看起来比以往更为严肃,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忧虑。
蒋老爷子不在,应该是怕老人会承受不住,就暂时没通知。
“燕哥,你来了。”蒋穆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齐燕心一凛,向霍空城他们详细问了一下情况,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
晚上,十一点多,蒋易还是没有醒来。
齐燕让蒋心先带舒怡回去休息会。舒怡不肯,蒋国秉发话,让她回去,这么多人守在这也没用,舒怡自己本来身体也不好,别明天蒋易醒了,她又倒下了。
丈夫都这么说了,舒怡只能先回去,临走前,她让蒋国秉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她。
蒋国秉点点头,说“知道了。”
随后他又让齐燕他们也可以先回去,守了一天也累了。
齐燕他们摇摇头,拒绝,“蒋伯父,我们留下来。”
蒋国秉没再说什么,坐在iu门口的椅子上,随他们去吧。
“曼西,你也跟舒姨回去吧,晚上陪陪她。”蒋国秉最后叹了口气说。挂心儿子,又挂心妻子在家会胡思乱想。
有人陪着总会好些。
宁曼西不太愿意,她想守在医院,想第一时间得知他醒来的消息。
还是宁黎迦开口劝了劝,“曼西,听话,你跟舒怡回去。”
宁黎迦刚到不久,他今天正好国外出差,刚落地巴黎,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连忙买了返程的机票。
许是舟车劳顿,再加上听闻这样子的消息,他的脸上尽显疲惫。
“哥…”
“听话!”宁黎迦态度强硬,对上她红肿的眼睛,又软了下来,“曼西,你要先照顾好自己,等易醒来,他更需要你的招呼。”
……
宁嘉是在她们都离开后,才上来的。
对于她的出现,蒋国秉并没有太多的意外,看着她,神色复杂,最后只是淡淡地说,“嘉嘉,你来了。”
“蒋伯伯…”
宁嘉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iu是透明玻璃的,她这里看过去,能够清楚地看到躺在里面的蒋易。
宁嘉脸一白,她低声乞求,“蒋伯伯,我进去看看他好不好?”
“让齐燕带你去跟医生说一下吧。”蒋国秉同意了。
“谢谢蒋伯伯。”宁嘉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坐电梯上楼的时候,她听齐燕说,蒋伯伯没有离开,他问她还要上去吗?
宁嘉点头了。
她知道,蒋易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真想要把全部的人支开,是不可能的。她实在是很迫切地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她要亲眼看见,而不是听别人怎么说。
这个点按理来说,已经是不能探视的了。但既然蒋国秉开口了,医院只能开个先例。
宁嘉听从护士的安排,双手消毒后,穿上一次性隔离衣,套上鞋套,最后带上口罩。
她缓缓走进去,每一步走得极为沉重。
而蒋易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在他身边慢慢地蹲下,真到了这个时候,亲眼看见他了,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她想拉住他的手,又想起护士的叮嘱,最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阿易,醒过来吧,好吗?”
“我可以忍受和你分开,永远的分开。但我真的不能接受你不在这个世界上。阿易,我为了你难过了这么多次,这一次,别再让我难过好吗?”
“你们找到了嘉嘉了?”宁黎迦脸色不是很好,像在极力的掩住自己的怒火,但口气还是很冲,“你们竟然都瞒着我!”
“呵。”霍空城冷笑,“跟你说干嘛?让你去通知你的好妹妹?”
齐燕心里烦的紧,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呛道,“宁黎迦,别忘了你们宁家做过什么!识趣点的,就在嘉嘉出来前赶紧先走。”
宁黎迦的火气一些子泄了,要说的话堵在嗓子口,他沉默不语,要说什么呢?他们说的没错。
他清楚地记得,他的父母在得知真相后,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全然忘了她也是受害者,出动了所有家族的力量去报复。
她和蒋易的分开,他的父母也出了不少力。
“别装了,装成这幅样子给谁看呢!”霍空城冷冷哼道,“论冷血自私,谁也比不过你们宁家的人。”
宁黎迦顿在原地,无法反驳一声。
他转过头,望了一眼iu里面的俩人。
七年没见了,她长大了很多,但是变得好瘦,整个人就好像皮包骨一般。原本的婴儿肥已经不在了,刚刚匆匆一瞥,他注意到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肉,下巴尖尖的,如若不是五官还似从前,他都要认不出来了。
宁黎迦看着,眼角忽地有些发酸。
霍空城见他这样,撇过头,也没说什么了。
谁又真的好受呢?
吸烟室里。
霍空城和蒋国秉站在那抽烟,俩人都是一脸郁色。
“蒋伯父,你好像对嘉嘉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霍空城呼出一口烟,问他。
蒋国秉眯着眼睛看他一眼,语重心长地道,“空城,你觉得你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对吗?”
霍空城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今天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说你们年轻人还是太天真。”蒋国秉说,“你们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真的脱离我们的视线。”
在他们这样子的家族,小辈犯错往往也会是毁灭性的。
所以,他们都是在家族的监控下活着,一旦发现有什么对家族不利的苗头,就会直接被掐断这个发生的可能性。
“所以您一早就知道易重新遇到了嘉嘉?”
蒋国秉说,“是。也是我派人阻断了他母亲的消息。”
“不然你们以为瞒得过她?”
霍空城一怔,“伯父,我不懂为什么。”
蒋国秉吸了口烟,神色凝重,又十分无奈,“这些年,你不是不知道易和他母亲的关系怎么样。如果被她知道了,只怕会做出一些事情,将易推得更远。”
“何况—”
他顿了顿,“是我们蒋家欠了嘉嘉这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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