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宁微微一愣,又听芙蕖道:“徐行这个人心思细腻。此等计谋,他但凡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事件起因。但被他知道真相这件事并不值得担忧,恰恰相反,他知道了,那就更好。现在,只要小姐有所暗示,他必会出手相助。”
毕竟主事的是谢嘉宁,相府嫡女的身份光明正大。而另一方的于益不过是下人,追查到他的幕后,陈氏也不过是个妾。
徐行不会帮陈氏的,他只会更倾向于谢嘉宁。
“小姐说得不错。您刚恢复的地位,事实上并不稳固,而徐管家在相府之内却是无人胆敢冒犯。由他出手,威慑力会强得多。”芙蕖在解释,也是在教导。
谢嘉宁想通了,也是深以为然。
“人心复杂,人情往来也绝非易事,”谢嘉宁认认真真地说,“可是芙蕖,我心中觉得痛快。”
“棋高一着,自然痛快,”芙蕖却皱了一下眉头,“在这相府之内利益纠缠不尽,各异心思各有谋划,不可掉以轻心。这一次我们略胜一筹,以后更得一步三算。”
谢嘉宁眸光微动。
二人就后事说了些其他的筹措安排。
说完后,芙蕖起身放下床帘。摇曳的烛光照映而来,投落下她的细瘦身影,有朦胧迷离的美感。
谢嘉宁侧首看了她一眼,喃喃道:“芙蕖。”
等芙蕖望来,她扬起嘴角,软和地道了一声:“晚安。”
芙蕖微微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没有说话,吹熄烛灯,动作轻捷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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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来,谢嘉宁刚吃过早饭,春彩还在收拾碗筷,徐行便进了芙蓉院。
这么快?
谢嘉宁心中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去看芙蕖。
芙蕖却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她没去说过,是徐行自行来此的。徐行比她想的更是细腻,甚至不必谢嘉宁的暗示,他就来处理此事了。
谢嘉宁稳下心神,抬眼去看缓步而来的徐管家。
她只记得芙蕖向来面色沉静,却不料徐行的脸上也没有表情。他走得近了,姿态恭敬地道了一声“小姐”,说了些有的没的。
谢嘉宁半个字没记住。
不过,说话的时候,徐行神情淡漠,像是对着块木头例行公事。谢嘉宁心觉有趣,将他细瞧了一遍。
其人年过而立,年纪与谢成相差不大,偏又身长玉立,气度沉稳,有着一张冷淡英俊的面庞。单拎出去,徐行是很讨女子欢心的。
但整个相府的人都知晓,徐行未曾娶亲,至今孤身一人。
“奴才听说,昨日这院内出了些事。”徐行终于说到了要紧的地方。
谢嘉宁的神思及时归位,颇为委屈地点了一下头。
“小姐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徐行问。
“我也不知道,我年纪小,”谢嘉宁满脸天真无邪,“听芙蕖的吧,我相信她。”
徐行停顿了一下,这才道了一声“是”。
芙蕖便道:“主事者于益已无法留在这芙蓉院内,另二人则必得克扣三个月的月例银子。来福伤得重,无法继续为奴为仆,得送出相府,并予慰问。”
徐行一一顺从。
他处置下人,谢嘉宁也去看热闹。
徐行训斥于益,还有另外三个下人。于益被赶出芙蓉院,另外三人克扣了月钱。
徐行斥责的音调控制得不高不低,满芙蓉院的奴仆却都能听得清。谢嘉宁想来,至少短期之内,不会再发生这等荒唐事。
来福已醒了,得了些慰问的银两,虽浑身是伤却还硬要下床磕头谢恩。
见他如此,谢嘉宁心中没有任何感动,只觉得悲凉,又颇有些歉意。
处置完了一切,徐行也便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谢嘉宁慢慢地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徐行训斥下人时紧蹙起眉毛,居然像极了她爹谢成。
谢嘉宁悄悄对芙蕖说起这个发现,芙蕖神色未变,只道:“徐行十岁开始就为老爷卖命,两个人之间有过命的交情。”
谢嘉宁若有所思。
春彩立侍左右,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句:“仅仅是赶走于益,未免太便宜他了。”
谢嘉宁笑而不语。
当天下午,春彩斟茶的时候,更是柳眉紧皱。
谢嘉宁问起缘由,她便苦涩道:“小姐,那个于益,被二姨娘收在院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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