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胡进得出了答案。其实原本不需要一周,胡进看到沈蔚的那一刻,内心就有了结论。但是他难以相信,纪冬年明明看着那么绝情寡欲的一个不良少年,不是万事不为所动吗,原来也会为美人折腰呀,真是无聊!
胡进听说过沈蔚,他们隔壁学校的校花,说是校花都小气了,就是在遍布学校的曲水街上,也是艳压群芳,一枝独秀。曲水街从寒窗苦读的书呆子到混迹街头的不良生,谁人没听过沈蔚的名字。
听说过归听说过,胡进之前也没见过,他对大美女没兴趣,天生只对打打杀杀,肾上腺素飙升。
他见到了沈蔚,确实惊艳绝伦,也能理解纪冬年执着,只是遗憾人生又少一个棋逢对手的疯狗。
胡进挡住了回家的纪冬年,纪冬年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沈蔚的背影,不耐烦地挑眉:“干嘛,没空揍你。”
胡进白了他一眼:“谁说我找你打架的?”
纪冬年惊奇地看着胡进,那眼神分明在说,我看不出来你人生还有第二件事可做。
胡进脸色微讪,嘴硬到:“我现在好歹是少年榜样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太掉价。”
纪冬年更加惊讶了,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胡进,胡进感觉他的眼神像有杀伤力的射线,纵使自己脸皮厚似城墙拐角,也快被他的视线烧出洞来了。
胡进在脸被正式烧穿之前,欲盖弥彰地大声嚷嚷:“怎么,老子就不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纪冬年懒得和他理论,直入正题:“那你现在是干嘛,问路?”
没等胡进回答,对着一脸窘迫的胡进,纪冬年又认真说道,“找警察叔叔吧,他比我更熟。”
“啪”地一声,胡进感觉自己脸皮掉在地上,彻底碎成渣渣。每次都是这样,如此轻而易举,纪冬年就能让胡进深刻感觉到自己像个傻逼一样,丢人现眼。
胡进张了张嘴,感觉到无能为力,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脸皮了,他现在只想竭力找回自己的场子,他找纪冬年到底是什么事来着,想说什么呢,彻底想不起来了。
胡进用尽全身的力气,拗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扭头就走,转过身的一刹那,两眼一翻,恨不得当场抽死自己。
事后回到家中,洗漱完毕上床后,胡进才想起自己找纪冬年是想讽刺他,最近怎么跟孝子贤孙一样往学校跑的那么勤。
原因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还是嘴贱想奚落奚落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纪大帅哥不是目空一切,不是眼高于顶吗,还以为你真的万事随风去,片叶不沾身呢。
胡进再想想,又有点庆幸自己没有问出口。这他妈算什么理由,这跟整天在教室里嘀嘀咕咕地八卦碎嘴子的小娘们儿有什么区别。幸亏自己没说出口,人家要追女生管自己屁事,自己在旁边冷嘲热讽又算什么道理,纯属闲得蛋疼。
胡进感激自己白天的及时刹车,从而得以保存了自己高冷狠辣的形象,完全忘记了因为纪冬年三言两语的嘲逗,自己就落荒而逃的丢脸场面。
之后俩人没有碰过面,胡进和纪冬年都升到了本校的高中部,刚开学没有多久,胡进却要离开了。
胡爸爸经过多年终于想通,自己的混世魔王儿子,兴趣本就不在学业上。他自小崇尚力量与速度,经过上次一番见义勇为后,证书和锦旗更是都送到了家中,那红彤彤的旗子照亮了胡爸爸混沌多年的脑子,他终于看到了儿子将来应该发光发热的地方。
就是去当兵!
既能磨砺他的意志,规范他的行为,还能让他无处挥洒的荷尔蒙找到用武之地,顺便能保家卫国,真是一举多得。胡爸爸说做就做,找了自己在军队里的战友,迅速办好一切手续,检查身体,报名,一份折腾之后,胡进马上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到千里之外的南方军营里开始新生活。
胡爸爸甚至都没有征求胡进的意见,就把买好的车票塞到他手里,言简意赅道:“别带太多东西,部队都会发,三天后出发。”胡爸爸在家有绝对的权威,胡妈妈也只好含泪给儿子收拾行李。
胡进没什么感觉,对他来说,上学和当兵都无所谓,怎么活不是活,反正他是不会改变的。
他最后一次来找纪冬年,那是在纪冬年学校,胡进知道上课时间在这里准能找到纪冬年。
他们在上体育课,胡进在单杠边看到了翘脚坐在上面的纪冬年,他一条腿撑在单杠上,一条腿耷拉下来,随风轻轻晃荡,又长又直。
胡进看到他注视着远处足球场的方向,顺着他的目光,胡进看到沈蔚坐在球场边,眼睛根本没有往他们这边看一下,一直安静而专注地盯着球场上的人踢球。
胡进从没多读过几本书的脑袋,忽然应景地想起两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胡进插着兜走上前,盯着他的脸问:“怎么不上场?”
纪纪冬年收回目光,看着他说道:“他们不是我的对手,虐菜没意思。”
胡进知道纪冬年不是在吹牛,他望着沈蔚的方向,慢慢开口道:“看样子还没追上,你行不行呀?”
纪冬年白了他一眼:“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胡进啧啧两声,讥诮道:“看不出来呀,我们纪大公子也是痴情种。”
纪冬年斜眼瞅他:“怎么,今天想挨揍?”
胡进不理会他,吸取上次的教训,继续说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声,我要走了。”
纪冬年抬头看着他:“终于要出家了?”
胡进:
胡进无心再和他斗嘴,他盯着纪冬年漆黑的眉眼说道:“我要去当兵了,很远的南方。”
纪冬年哦了一声,没再言语。
胡进继续说道:“去年冬天的晚上,你们学校后墙跟,你跟高中部的罗凯他们因为什么打起来的,恨不得弄死对方?”
纪冬年顿了一下,慢慢回答:“那天是我妈的祭日。”
胡进“哦”了一声,想到肯定是因为罗凯他们嘴里不干不净才惹得纪冬年大发雷霆。胡进隐约知道,纪冬年母亲早逝,和父亲的关系也异常紧张,这应该是导致他总是喜怒无常的原因。还有之前一次,纪冬年怒气冲冲来找他干架,八成也是因为家里的不顺心事,才暴躁如雷。
胡进等了一会,才下定决心道:“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没想戳你伤疤。也不是想别的什么”
胡进感觉自己还是说不下去,吞吞吐吐半晌:“虽然挺不要脸的但我要走了,临走之前我不想欠人情你上次替我挨过一刀,我记在心上,总是过意不去我得让自己好受,所以就厚着脸皮提起这件事,咱们俩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情。”
纪冬年听的糊里糊涂:“什么事,什么扯平,欠什么人情?”
胡进脸更红了,感觉自己老脸都没处搁,眼睛一闭怒吼道:“你他妈会自己平移到医院呀!寒冬腊月的,没人给你叫救护车,你他妈现在能这么活蹦乱跳的跟大爷似的搁这儿看美女呀!”
一通吼后,胡进又欲盖弥彰的加了句:“老子是怕吓到早上打扫卫生的清洁阿姨。”
纪冬年沉默半晌,胡进感觉度秒如年。
终于,胡进听到纪冬年嗯了一声。
胡进惊讶道:“你知道?”
纪冬年:“知道啊。”
胡进大惊:“你怎么知道?”
纪冬年疑惑:“不是你刚才说的吗?”
胡进:“”
“滚蛋”,胡进呆愣两秒,怒骂道。他硬撑着又说:“我羽绒服呢?”
胡进那次大发善心把羽绒服丢给纪冬年,自己光杆司令似的跑回家,让胡老爹又是一通揍。不用想,兔崽子肯定又在外面惹事了,否则怎么衣服都没影儿了呢?
纪冬年不解看着他:“什么羽绒服?”
胡进愤怒了:“老子的羽绒服!!寒冬腊月的,你以为鬼给你盖的羽绒服啊!你个白眼狼,老子羽绒服贵的很呢,快还我!”
纪冬年很疑惑:“我没见羽绒服呀?”
胡进:“”
胡进狐疑的看着纪冬年,难道是被人捡走了?他妈的这种财也敢发,不怕有报应呀!再一想,难道是被风刮走了?这也太憋屈了,老子好不容易做好事不留名一次,人家当事人还根本不知道!
胡进有点沮丧,低落的安慰自己:算了,都过去多久了,反正本来也没指望要回来。
纪冬年瞥了瞥胡进的神情,有点想笑。
不管怎么样,胡进终于完成了不要脸任务,如他释重负地暗叹一口气。等了一会儿,胡进目光转向球场,望着沈蔚,问纪冬年:“你喜欢她什么?”
想了想,胡进又加上一句:“不会是因为长得漂亮吧,你没那么肤浅吧?”
纪冬年点点头:“不是因为长得漂亮。”
胡进看着他,只听见纪冬年继续说道:“是因为长得很漂亮。”
胡进:“”
纪冬年想了想又补充道:“她救过我。”
胡进怒了,脱口而出:“老子不也救过你!”
纪冬年笑骂道:“滚犊子,那能一样嘛!”
胡进:“你他妈能不能好了,整天要人救,你以为自己是落难公主啊!”
纪冬年大笑道:“滚蛋!”
胡进正色道:“咱俩之间终有一战。等我回来,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纪冬年扯起嘴角:“我等着。”
胡进愣了愣神儿,也牵起嘴角:“我走啦,再不会有人烦你啦!”
纪冬年笑笑:“好走不送。”
胡进:“真不送送?”
纪冬年:“滚蛋!”
胡进大笑,扭头离去。
走了几步,纪冬年叫住他:“你去那儿可得好好练练,回来打不过我的话,是拿不回你的羽绒服的。”
胡进愣了一下,怒吼:“你他妈不是没见过我的羽绒服吗!!”
纪冬年笑笑:“我刚想起来,原来那个那么丑的衣服是你的,有多久没洗了?”
胡进愤怒的朝他竖了个中指,扭头就走。
走出几步,胡进笑笑又释然的向后挥挥手臂,没有回头,根本不需回头,他知道纪冬年的视线早已转向别处。
他等不来再会了,如果早知道,他一定回头,多看一眼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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