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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替身撂挑子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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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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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正值隆冬,一连下了多日的雪终于停了,今儿个暖阳明媚,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沈岚推开窗,外头明亮的光线刹那间涌入昏暗的屋内,晃得她下意识抬手遮在眼前,挡了些光亮。阳光下那双素白柔夷越发显得娇嫩纤纤,如暖玉般泛着温润珠光。

    缓了片刻,待眼睛适应了光亮,沈岚放下手,眸光轻浅地凝望着窗外。入眼是远处层叠起伏的群山,因着连绵不断的雪,覆了满山的白,衬着周身雾缭绕,倒是有种画中仙山的秀美。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沈岚听见声响,微微侧身对来人绽了一抹清淡的笑来。外头白雪皑皑,反着明亮耀眼的光泽,透进屋里,衬得容貌美艳的女子愈加明艳动人,那抹浅淡的笑有如销雨霁,暖了寒冬。

    秋宛本到嘴边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咽了回去,见着自家小姐暖如春风的笑,什么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边上前把铜盆放在桌上,边关切道:“夫人,您这身子刚好就吹冷风,再被吹着凉了可怎生是好?”说着,就想抬手阖上窗户。

    沈岚止了她的动作,只道:“瞧外头阳光正好,我心里亦是欢喜。秋宛,别叫夫人了,还是叫小姐吧,听着更顺耳。反正我也早就腻了这首辅夫人的位子,怕是也没几天可做了。”

    秋宛闻言,杏眼里溢满了心疼,面色哀戚,低低唤了声:“小姐,您别这么说……”

    沈岚默然垂眸看向窗棂,上边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葱白纤细的手指在雪上轻轻划过,感受到指尖微凉的触感,残留在指腹的雪花儿渐渐融成晶莹的水珠。沈岚瞧着指尖上闪着光泽的水珠出了神。

    都说沈氏幺女岚命好,本是定远侯府的嫡二小姐,幼时家中突生变故,一顶“反叛”的高帽扣在定远侯头上,侯府上下全被流放至西北大漠。

    而二小姐当时不足四岁,嫁入国公府的姨母怜惜她尚且年幼,便求自家小姑子,颇得盛宠的谢贵妃在御前求情,留下了沈岚在身边养着。

    沈岚也从侯府二小姐成了寄住在国公府的表姑娘,因着姨母的宠爱,倒也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出落得端庄娴雅,在京中亦是闺名远扬。

    及笄之后又嫁与表哥谢文瑾为妻,彼时谢国公府的小公爷已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作为大理寺卿,屡断奇案,可见前途无量。不知多少闺中贵女心生羡慕,恨不能也寻觅这样一位人中龙凤的夫君。

    原先沈岚也是这般想着,自己有幸得姨母垂怜,不必流放西北,反倒如京中贵女一般娇养在国公府里。表哥温文恭俭,待她也是极好的,早在少年时她便对表哥芳心暗许,能嫁与表哥亦是她的福气。

    本以为她觅得此生良人,直到离散多年的姐姐回京她才知道,表哥娶她只是因为她和姐姐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被当做了替身。她以为的良人亲手毁了她对他的念想,原来只有她一人天真且可笑。

    定远侯府的嫡长女沈霜与她的妹妹沈岚虽长着相似的面容,命却天差地别。若说沈岚是京里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那么沈霜便是生在沙漠里的花,浑身带刺,热烈如火。

    姨母选择保住她的妹妹,而她便只能和侯府众人一并去了大漠。直到时隔十多年,当年定远侯“谋划策反”之事再次翻案,沉冤得雪,洗清了冤屈,她才得以重返京都。

    替定远侯翻案的人便是大理寺卿谢文瑾,沈岚清晰地记得,当时听闻侯府沉冤得雪,她满心欢喜地去寻表哥,却发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表哥捧着一封信珍而视之,面上是她不曾见过的欣喜畅意。

    那时她只当表哥同她一样,听闻姐姐回京,心底欢喜。却不曾想到,这么多年来藏在表哥心底的白月光竟是她的姐姐,沈霜。

    人人都羡慕她沈岚嫁了位如意郎君,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谢文瑾便成了开朝以来最年轻的首辅,而她也成了身份显赫的首辅夫人。

    但他们却是忘了,谢家小公爷和沈氏幺女成亲当日,新郎谢小公爷收到来信,急匆匆地换下婚服,快马加鞭赶去城门,抛下了刚过门还未拜堂的新婚娇妻。沈岚也因此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那时沈岚还宽慰自己,许是大理寺出了什么要紧事,非得夫君亲自处理,便一人当着满座宾客的面,拜了天地,对着公婆敬上儿媳茶,行了成婚礼。

    后来她才知道那封信是姐姐写来的,所以表哥才会那么着急,顾不上一贯温雅的风度。

    自然他们新婚之夜也没有圆房,甚至她的夫君连新房一步也不曾踏进。而沈岚却傻傻地干坐了一夜,直到天明才从丫鬟那里得知她的夫君去了将将建好的定远侯府,陪着刚回京的姐姐话了一夜家常。

    “见过大人。”

    外头传来丫头的请安声,这才将沈岚纷飞的思绪扯了回来。

    门被推开,来人进了屋,拍了拍方才途径结满雾凇的枝杈间衣摆粘上的雪末。

    一旁侍候着的秋宛对来人行了一礼,瞧着谢大人面容冷肃,心底暗道不好,看向自家小姐的视线不免带上了些担忧。

    沈岚没有动作,只是保持着先前手指虚搭在朝窗框的姿势,目光悠远地眺望着远处的巍峨群山。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谢文瑾淡淡扫过秋宛,下了命令,嗓音清冽,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小姐……”

    秋宛犹豫片刻,低声唤了沈岚一句。按理说府里自是由大人说了算,但她打小是跟在沈岚身边的,两人情同姐妹,她没把自己当成国公府的人,自然谢大人在她这里也只是姑爷而已,她的主子只有小姐。

    “秋宛,你且先下去。”

    听着秋宛的话,沈岚才转过身对她安抚地笑笑,顺着谢文瑾的意思,让秋宛先离了屋。

    直到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相顾无言时,沈岚才婷婷袅袅地朝着谢文瑾福了福身子,温声道:“岚见过夫君。”

    从谢文瑾的角度只看见身段窈窕的女子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白皙纤弱的脖颈,自有一种纤弱优雅的美,和她姐姐完全不同。那人骄傲如也,万不会同她一般对人垂首屈膝,巧言欢笑。

    沈岚见谢文瑾方才恍惚的神色渐渐收敛,一瞬间又成了她熟悉的模样,疏离冷淡,戒备周严。心底禁不住发寒,怕不是又把她当做她姐姐的替身了。

    “不知夫君今日前来,吃食茶水也都没备着,是岚的不是,还请夫君见谅。”

    见着谢文瑾自顾自地坐到桌旁,沈岚也上前两步,坐在了他对面,说了两句客套话。

    “你是怪我冷落了你?”

    闻言,谢文瑾微蹙眉头,本就冷峻的表情更显冷漠,眼底划过不耐,尽管转瞬即逝,却被沈岚收入眼底。

    谢文瑾的确是不常来沈岚的院子,如果不是碍着老夫人的面子,他怕是半步也不会踏进她的院子,甚至成婚六载,二人至今还未圆房,说出去不免觉得荒唐,可这全是真的。

    国公府里的人是知道的,他们的小公爷一向不待见少夫人,好歹少夫人之前也是住在府里的表姑娘,而少爷却好似完全不顾念青梅竹马的情意,不加掩饰地冷落少夫人。

    沈岚只是轻笑,颊边轻现梨涡,俏丽动人,盈盈回道:“自然不是,只是在府里待的日头长了,能多见着一人心里也是欢喜。”

    听及此,谢文瑾微微缓和了脸色,念着沈岚这些年来的确温顺知趣,也不曾有过过错,即使他变相软/禁了沈岚,她对此也并无甚怨言。

    “岚,我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谢文瑾神色郑重,甚至用上了“求”这个字眼。

    沈岚不禁苦笑,垂眸敛了眼底悲戚的神色,轻喃道:“是为了姐姐,对吗?”

    骄傲如谢文瑾,除了沈霜,她想不到第二人能让他如此卑微。

    谢文瑾没有回答,但沈岚知道他是默认了。

    “既是姐姐的事,便也是我的事,表哥请讲吧。”

    此时沈岚不愿再叫谢文瑾“夫君”了,叫着这名不副实的称呼,令她作呕。而谢文瑾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意中人,却是没有顾及沈岚称呼的变化。

    “叛将霍凌霄今日卯时攻进了皇宫,挟持了你姐姐和陛下,叛军来信,只要朝中重臣的家眷肯作为人质去交换,他们就会放了太后和陛下。”

    沈岚愣了下,片刻才细细端量着对面的人,好似不曾认识过那般,哑然失笑,声色带着些喑哑,道:“所以表哥的意思是让我去换姐姐吗?真是没想到,表哥承认我这个妻子竟是在这个关头。”

    说着,沈岚痴痴笑了起来。

    “岚,不会有事的,我会护好你的。相信表哥好吗?”谢文瑾被沈岚如疯魔般的笑笑得紧皱眉头,心底染上些许不耐,转念一想,沈岚也不过是个不曾见过世面的娇小姐,便耐着性子温声哄道。

    闻言,沈岚蓦然止了笑,抬眼静静凝视着谢文瑾,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下,打湿了她的裙摆。

    她记得当年表哥也曾和她说过一样的话,那时她年少调皮,爬上树上摘果子,摘完了果子却是不敢下来。表哥就在树底下张开手臂,要她跳下来,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接稳她,让她相信他。

    落入表哥怀抱的一刹那,连带着少女萌动的情愫也一股脑地给了那人,她就这么傻傻地信了他这么多年。

    沈岚弯了弯眉眼,女子娇艳的面上还带着泪珠,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却是抬手略显粗鲁地抹去了泪痕,低声道:“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又如何去信外人呢?”

    是她信错了人,才会以为表哥是良人,做着虚无缥缈的美梦。

    可梦总有醒的时候。

    她的姐姐一路扶摇直上,成了后宫之主。如今又在她的夫君倾力相助下,成了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而她的夫君冷落了她六年之后,却在叛将逼宫之时想起了她,要她去换姐姐做人质。

    可不可怜啊,沈岚?也许这就是你欠姐姐的吧……

    “沈岚,你当真不顾及姐妹情谊吗?别忘了,当初是你姐姐让你的,你才能留在国公府,你怎的如此冷血?太让我失望了。”谢文瑾坐不住了,拍桌子站起,怒喝一声。

    沈岚撑着倦意笑了笑,当初谢文瑾在成亲礼上抛下她,她没有心寒;因着姐姐刚坐上皇后位子不久不答应她和离,她也是没有心寒;但此时,她却是真真切切地寒了心。

    “表哥答应我一件事吧,你答应了我就去换姐姐。”沈岚扬起脸,脸上是像年少时那般娇憨的笑。

    “说!”谢文瑾没多少耐心,神色冰冷。

    “给我一封休书吧,等姐姐和陛下换回来后。”

    “……好。”

    谢文瑾终是将沈岚送至叛军阵前,娇养的世家女只在外着了一件单薄的披风,迎着上过战场满身杀伐气的将士们的打量,面色无畏,定定地走至叛将身前。

    直到沈霜和小皇帝被护送到谢文瑾身后,沈岚见到谢文瑾如释重负的笑,这才扬声道:“表哥,莫忘了休书!”

    随着女子清越的嗓音,一道绯红的血溅落金銮宝殿之上。

    她的动作决绝又迅速,快到一旁的人只来得及抱住她软倒的身子,却没能阻止得了那柄短刀划过女子纤细的脖颈。

    沈岚缓缓阖上了眼。

    冬天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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