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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收租的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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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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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拢寒月,星若长河。

    夜深,瞧老太爷还精神着,江余显便也一直在北房作陪,生生下到了第四局。

    然正是这一局,一边丢了車和马,一边没了炮和象,双方皆是举步维艰之紧要关头,房门突然被推开,江繁绿疾步如飞地走了进来。

    江余显坐得直,只略侧目:“妹妹可是来观战的?”

    未闻声,进而细瞧,却在灯火下发觉一张苍白的容颜。

    神色之凝重,清晰可见。

    他暗道有事,忙将手里一枚红字棋丢回棋罐,下炕桌握住江繁绿一肩:“怎么了?”

    “哥哥,我们谈谈。”江繁绿抬头,声色无力。

    旁边老太爷自然觉出情况,也丢了黑字棋道:“便自去吧,正好我乏了。”

    “是,祖父。”

    得了允,江余显拱个手,旋即拉江繁绿去了外廊。

    廊道月色清辉,却泛着寒意阵阵。

    江繁绿从西厢出来得急,既未披裘,又未带手炉,让江余显见了,甚为担心,解开自个儿大氅便罩在她身上:“你素来体寒,这冬日里头怎么也不注意着些?平乐也是,自家主子出门都不好好伺候着。”

    低了眸去看,大氅下的小姑娘却是不语,只两行清泪如玉珠般颤颤儿落下来,与内院茶花风中飘摇之态,如出一辙地可怜。

    “绿绿,你是不是想问裴衍?”聪明如江余显,他喉结艰难地滚了滚,“你放心,他日子过得甚好,无需你记挂。”

    “哥哥,甚好是怎么个好法?”带着略苍凉的笑意,江繁绿终于开口。

    江余显猛然意识到什么:“绿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是,哥哥不用瞒我,今儿平乐在东厢房外头全听见了。”

    也不知是体寒还是别的缘故,江繁绿只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窟。从手到脚都是冷的,连心也像是结了块。

    “他成亲,既荣娶骠骑大将军之女,又荣升忠武将军,真可谓双喜临门。且仔细算算,他成亲的那几日,正是我被关在地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傻?到如今才肯信娘亲那句,他裴衍执着名利终是胜过执着于我。”

    话语间字字哀凉,泪水似开了闸奔涌不尽。这般情绪的崩溃,像突如其来,又像蓄谋已久,且最后结果,尽归一场缘散。

    “哥哥,待你回了皇城,替我带句话给裴衍。”江繁绿终是颤着手,抓上江余显一只宽袖,“往日誓言,是他负我在先,今生此后,便两相决绝。”

    久久的沉寂中,江余显一只臂膀拢住江繁绿半个身子,重重应了声好。

    这夜,水中月难捞。

    镜里花难折。

    再说两日过得极快,南关口,晨雾未散,人已离别。

    望着江余显驾马远去的背影,江繁绿鼻头有些泛酸。也不知望了多久,觉着风吹得实在冷,她才上了马车让车夫回程。

    不想堪堪坐稳,外头马儿好似受惊,一声长鸣,马脖子使劲儿朝后仰,前蹄使劲往上抬,颠得江繁绿差点要摔。

    “怎么了?”撩开帘子,她探头,只见眼前蹭一下出现个魁梧身影驭马而来,“周晏西?”

    是了,算算时日,想他是谈生意回来了。

    “正好,我有事同……”一张红唇微启,话未说完,江繁绿却看那人风驰电掣下了马,又面有怒色地冲过来,朝着车夫身前之马就是一脚狠踹。

    与此同时,马靳亦被他扯下。

    ……最后造成的局面便是车夫同马一溜烟扬长而去,留下她和一辆无马之车,以及某个正怒视着她的不速之客。

    不自主咽了下口水。

    “我是做了什么,让你恼了?”实是周晏西一身暗纹袍子又气压极低,颇为渗人。江繁绿的小身板悄然往轿内后退了退。

    且他那对琥珀瞳仁好似是烧着旺火,她越瞧越怕,索性放下轿帘,身子彻底往后缩……当然,一切都无济于事。

    因着周晏西一个轻跃,竟也直接钻进了轿子。

    江繁绿惊惶不已,背部抵着轿身拼命往后躲,嘴上还埋怨:“恼归恼,你如何连马也踹了……”

    音未散,只见那人饿虎扑食般,猛地扑过来一把抱紧她:“江小姐倒是孝顺,抛父弃母地回皇城。”

    抛父弃母?

    都哪儿跟哪儿啊,瞧他这急眼样儿,是误以为她要回皇城?

    如是想着,被周晏西紧锢在怀里的江繁绿,呼气不畅,但底气十足:“公子好反讽呐,只公子细说说,我不过给哥哥送行,正回程呢,哪般抛父弃母了?”

    “……”

    巧,外头冬风裹着落叶打个卷儿,周晏西眉眼间的气焰一瞬跌落。

    不过送行?

    好了,大清早地一回府就被自家老娘坑了。想了想外头因他赶着截人而快被抽死的胯、下之马,周晏西起了一丝愧疚。

    再看怀里江繁绿笑得恣意,绯色唇脂更是宛若娇艳的花儿诱人采撷。平白让这凛冽寒冬生生破出一抹明丽春色。

    亦让他心中一动。

    罢,便是初见乍欢,久处仍怦然。

    周晏西忽地笑了:“总之小爷没准江小姐走,江小姐就走不得。哪怕你更厌恶了我……也不打紧。本来强扭的瓜甜不甜,也得扭了才知。”

    谁叫这情爱,以前觉着无味,现在又觉着磨人。

    眼角笑意很快隐去,他顿了顿,复又声色凉凉:“我周晏西出生到现在从没求过谁,今儿破例,就求求江家小姐江繁绿……把这辈子与了我吧。”

    刹那间,江繁绿骤然脑子一炸。

    本还暗想了一堆这人要怎么驳话,谁知,谁知他道了句情话呢。

    嗯,求亲的情话。

    头顶受着股温热的气息,她觉着自己也脸烧得厉害。不过细思一番,如若不是他寻过来,她也是要寻过去,将话说明白的。

    是以勇气迸发,江繁绿在狭小的空间中动了动,两手臂伸出去,柔柔圈住周晏西精壮腰身:“你这要是求亲,我便应了。要不是求亲,也无妨,我自来求。”

    “小女繁绿,年十六,银州城人。往后余生,愿同公子晏西冷暖相知,喜乐分享。量天地宽,度日月长。”

    “不知公子应是不应?”

    应,是不应。

    一霎的痴迷,周晏西目光灼灼落到怀里,看着江繁绿如妖似魅,又恶狠狠锢紧她,想着要把自个儿心魄都贡献出去:“应,怎么不应?小爷都应,都应了。”

    求之不得,痛不欲生。求之既得,狂喜狂欢。

    周晏西似是早忍不住了,一只大手急切又粗鲁地捏起江繁绿下颌。江繁绿略吃痛,刚嘤咛一声,红唇又被堵住。

    接着深陷一场暴风肆虐。

    本来唇瓣娇软,最经不住咬啮,偏周晏西魔怔般紧缠着江繁绿不放。口舌间来回追逐几遭,道是暴风也刮过几轮,收尾时草木缭乱,一片狼藉。

    至于江繁绿,最可怜兮兮,一只手掩着自个儿红肿发痛的小嘴,眼角带着滴泪,又气又委屈:“你、你是要吃了我不成!”

    “……”作为肆虐者,周晏西倒底噤了声。

    不过搂着江繁绿,顺着她这话一想,要是真吃得,那他肯定也早吃了……

    “想什么呢,如何不说话了?”

    好不容易占回上风,江繁绿无意识地享受进去,想着既然如此,也该算算账了。故而又起薄怒之色,看向周晏西:“上回堂前,公子可跟月之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并非小辈能定。如何今日却不同我说这话了?”

    未料才说完,她身子倏然腾空,被周晏西一把抱出轿子,又搂着上了匹棕色壮马。

    “驾!”

    旋即听他一声长音,清亮绝伦,刺破长空。

    “江小姐同旁人自是不一样。旁人要嫁小爷,需得小爷爹娘愿意。但若是江小姐要嫁,就只需小姐自个儿愿意。”周晏西说着话,身子略前倾,将下巴搁在江繁绿右颈窝里,“且如今小姐既说了愿意,以防小姐耍赖,小爷这就送小姐回府,在江家长辈跟前讨个见证。”

    “……”

    这人还真不愧是个生意人!

    江繁绿不高兴了,在颠簸中抬了抬右肩,轻拱他下巴,声色冷厉:“痒,拿走。”

    惹得周晏西又搂紧她几分:“江小姐忒无情了。”

    “想那会儿祈临山山洞,小爷硬是在洞口吹了一夜冷风,才忍住没去抱小姐。还有山里那茅屋虽是唯一能进寨子的关卡,让小姐落进去,小爷还是心疼得很。后头听见什么压寨夫人,小爷更直想发脾气。”

    “……”

    后头周晏西还陆陆续续说了几句,江繁绿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招不住,身子也一软,由他紧搂紧抱去了。

    其实她知道的,祈临山上,他在刻意冷落她,两个人都很难受。他往日也并不爱说这些,现下明显地欢喜,便一咕噜全倒出来了。

    倏忽间雾全散开,清晨第一缕光从绵密的层中挤出来,洒落尘世。

    情意绵绵。

    想当初卧山,她虽醉酒,却也情感清明,驳了吴中元一通。那到后来时日渐长,她又如何看不出周晏西喜欢她?

    那种喜欢,还不是一丁半点,是宛若洪水猛兽。

    他的真心,价值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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