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的号角声划破黎明前的黑暗,拱卫军哨兵顿时清醒,向西定睛一看,远方忽明忽暗的火把连成一片,浩浩荡荡移动着。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拼命敲响哨塔上的警钟,顿时军营陷入混乱之卫军们匆忙穿好盔甲拿起武器,进入各自战斗位置,遥望着正在逐渐逼近的毒尾大军,似乎能感觉到牛蹄踩踏大地的颤抖。一些胆小的已紧张到手抖甚至尿裤子,他们从没上过战场,很多都是被强制编入拱卫军,此时此刻能够坚守岗位已是莫大的勇气。
银弓掠风站到岗哨上观察着对方的阵型,前锋军大约五千人马,在毒尾夜罗的带领下疾驰在前,侧翼只有三千人马,在前锋军的右后方,应该是在防备风栖谷地中有援军突然杀出,主力在后方缓慢前进,已落下一段距离。此时他已不在乎不休之手的命令,交战时主将根据情况随机应变自古有之,就算战后以军法处置,他也不能让三千多拱卫军白白送死。
他示意白脸松箭:“让你的队伍隐藏在林地边缘,不要着急射击,我们的人都撤进林地后,若是他们敢跟进来,你们便跟随在后,前后夹击,如果他们不敢进入,你就按原计划射伤毒尾夜罗,激怒他,务必引他进入林地。”
白脸松箭领命后,他又叫来独眼匡正:“告诉弟兄们,开始交战后尽量保护自己,避开那些巨大的牛蹄,以哨声为号,哨响三声所有人立刻撤退到北方林地,不可恋战。”
最后,他拍拍铁手安德:“你是拱卫军最勇猛之人,最凶险的断后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带三百人埋伏在向北的必经之路上,我军撤退时突然发起攻击,趁天色不明让敌军误以为中了埋伏,自乱阵脚,为主力撤退赢得宝贵的时间,记住,只要对方一乱你们就撤,不要陷入游牧骑兵的包围。”
“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倚仗的人是我。”铁手安德笑得很狂放,“放心,打不死他们也要吓死他们!”
“但愿此战过后,我们兄弟还能把酒言欢,保重!”银弓掠风心中极为苦楚,他很清楚断后意味着什么,但总要有人承担这个责任……
安排妥当后,毒尾前锋军已快到眼前,他们已经隐约能看到那三只冲在最前面的异化蛮牛。和它们庞大的身躯相比,鬃毛熊就像一个玩偶,牛蹄腾起的沙尘铺天盖地,红色的眼睛就像黑暗中的魔鬼,还未撕裂身体就已撕裂人的灵魂。
拱卫军们紧张地握着武器,下意识干咽唾沫,这种震慑感已将它们完全压制,身体僵硬地无法站立。
银弓掠风取下弓箭,鼓舞道:“我能感觉到你们的恐惧,我又何尝不是血肉之躯,但只有不惧死亡的勇士才能在战场上生存,就算这些巨兽无法战胜,它们也不可能一次杀光我们所有人,你们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把武器握得更紧,用复仇的火焰焚烧这些侵略者!”
然而这样的战前动员并不能减少面对异化蛮牛的战栗,巨大的牛蹄带着大地的震颤瞬间淹没拱卫军营地,当他们真正看清这种传说中的战场杀戮机器,也就意味着命不久矣。毒尾大军对鲜血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渴望,锋利的弯刀在火把的反射下像一道道闪电,割开拱卫军的喉咙。
当然拱卫军也并非毫无招架之力,躲过第一波冲击之后,他们群起而反击,素日里便有不少刚勇之辈,此时正拼尽全力挥舞着武器,将游牧者挑落马下。银弓掠风不断将箭矢射出,精准的插入敌人的头颅,眼见毒尾暮煞的侧翼就要杀到,他立刻吹响撤退的哨声。
拱卫军们迅速向北逃窜,毒尾军队紧追在后,步兵如何跑得过骑兵,落在后面的拱卫军一个个倒下,被马蹄踩得开肠破肚。游牧者们口中吹着口哨,已将这当成是追猎的游戏,享受着弑杀的快感。
就在这时,铁手安德大喝一声从灌木丛后跳出,嘶吼着冲向以为胜券在握的毒尾骑兵。前面的骑兵被这些从天而降的拱卫军杀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勒马急刹,尾随其后的骑兵们来不及躲闪,直接撞了上去,顿时人仰马翻。“杀呀!”沸腾的热血已充满铁手安德的每一根血管,他挥舞着巨斧,径直劈开落马游牧者的天灵盖,让久经沙场的毒尾士兵都心惊胆战,其他拱卫军也受到鼓舞奋勇杀敌。
游牧骑兵乱作一团让毒尾夜罗怒火中烧,他骑着异化蛮牛冲到队伍前面,脚踩刀砍,重创拱卫军伏击小队,然后大喊一声:“稳住阵脚,继续追,不要让他们逃进树林!”
铁手安德眼见队友们纷纷倒下,本欲撤退,然而拱卫军主力要进入北方林地还有段距离,若此时放弃很有可能被追上。他抓住身边一匹马骑上去,不顾生死冲到敌方阵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挥舞大斧,砍倒三个游牧骑兵,再一次制造混乱。
毒尾夜罗已注意到这个不知死活的拱卫军伏击队长,他握住异化蛮牛的缰绳,调转牛头,直奔他而来。杀得兴起的铁手安德,只看到一团黑影冲向自己,锋利的黑色犄角瞬间刺穿他的胸口,再从马背上挑起抛向空中,他在坠落时用最后一丝意识看到大部分兄弟已进入林地,嘴角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三百人的断后小队几乎全部阵亡……银弓掠风看着铁手安德壮硕的身体摔落在地,眼眶已噙满泪水,但现在还远不到悲伤的时候,他迅速转身进入林地深处。
毒尾前锋部队追到林地边缘,有些踌躇不前,毒尾夜罗虽是莽汉,但并不傻,他也清楚贸然追进北方林地非常危险,但就此收兵又极不甘心。正在犹豫不决之际,躲在附近的白脸松箭突然站起身,一箭射向毒尾夜罗,可惜只命中他的左臂,其他射手也纷纷发射箭矢,十几个游牧骑兵跌落马下。这一箭虽无大碍,但已足够激怒毒尾夜罗,他忍住疼痛拔出箭镞,左臂顿时血流如注:“杀进去,一个活得也不留!”
在其后方的毒尾暮煞见前锋部队追到林地边缘正欲前去劝阻,却为时已晚,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可能是个圈套,即便如此他已顾不了这么多,命令队伍立刻前往北方林地,他必须将这个冲动的哥哥活着带出来。
撤退的拱卫军在雪地上留下一队杂乱的脚印,这刚好让毒尾夜罗有迹可循,他的异化蛮牛在林中无法奔驰,只能绕着毫无生长规律的树木,踏着积雪小步前进,三头蛮牛踩出一条临时道路,骑兵们紧随其后。然而他们已追进北方林地很深,却丝毫不见拱卫军的影子,毒尾夜罗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已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对的。埋伏树上的银弓掠风此时正手握长弓屏息凝视,肌肉高高隆起,瞄准骑在蛮牛背上的毒尾夜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不会不懂。只见一道银光突然射出,穿过林地的枝枝丫丫,精准无比插进毒尾夜罗的脖颈后又从另一侧飞出。颈椎被射穿的毒尾夜罗只觉得脖子一凉,奇怪地用手摸了摸,摸到一个巨大的窟窿,他诧异地看着手上的血,然后眼前一黑从异化蛮牛上栽倒下来。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快到甚至没有人发觉他已中箭身亡。
“为了拱卫军牺牲的兄弟们,为了铁手安德,为了十戒镇!”银弓掠风振臂高呼。
顿时北方林地杀声四起,数不清的石头从树上落下,砸碎游牧者的头骨;一排排木刺从两侧飞来,插入马屁的腹部;无数箭矢从树上射出,骑兵倒在马下痛苦哀嚎……执鞭草原无坚不摧的蛮牛大军第一次变成活靶子,死伤无数,雪地已变成血地,这些嗜血者终于尝到自己鲜血的滋味。然而异化蛮牛终究不是平凡之物,它们愤怒的用头撞向树干,巨大的冲击将树上的拱卫军纷纷抖落,若不是柔软的雪地恐怕会直接摔死。
这时毒尾暮煞已赶来支援,而拱卫军机关已用完,箭袋已射空,况且很多人已在异化蛮牛的撞击下从树上跌落,不宜再战。银弓掠风果断吹哨撤退,两千拱卫军迅速隐没于无边无际的林地之中,让毒尾暮煞扑了个空。
他走到哥哥的尸体前,长叹了一口气,抱头蹲下眼泪已止不住,毒尾夜罗的蛮牛坐骑发出阵阵悲鸣,久久回荡在北方林地之中。
毒尾夜罗的遗体被送到毒尾壶天的大帐,他压抑着内心的伤痛看儿子最后一眼,长时间的静默之后,面无表情地喃喃道:“送回草原,厚葬吧!”
毒尾暮煞颓废地靠着立柱坐在地上,在他心里哥哥比这场战争要重要得多,他开始怀疑为什么一定要东征?他们已经拥有整个执鞭草原,难道还不够吗?在父亲的心里,统治北部大陆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牺牲自己儿子的生命?
“看来是我小看这个猎熊者了,”毒尾壶天沉默片刻说道,“无痕早就提醒我要小心银弓掠风,我却不以为然,没想到不仅损失了四千骑兵,还葬送了你哥哥的性命。但是他的血不会白流,不管是拱卫军还是不休之手,都必须付出代价!”
“他们已经进入北方林地,”毒尾暮煞悠悠地说,“我们已经在那里吃了大亏,怕是抓不到了。”
毒尾壶天冷笑道:“谁说一定要进入北方林地?我要让拱卫军们自己走出来受死。要抓猎熊者银弓掠风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拿下十戒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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