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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兹像是略有些唏嘘，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就要给自己点上，赵珈蓝皱了皱眉，道：“我这里禁止抽烟！”
何兹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将香烟和打火机重新塞回了兜里。
他吐出一口浊气，然后道：“所以说制造业才是现代社会稳定的基石啊，强而有力的大政府管控市场也是必不可少的。社会如果被资本引导，那是必然会走向灭亡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不是基于意识形态的诅咒，而是客观存在，铁一样的社会规律。”
赵珈蓝轻咳一声：“不要发表感慨了，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
何兹笑了笑，转而看向赵珈蓝：“珈蓝，其实这些话是我说给你听的。你一直想要尽快解决巢城的问题，但在我看来，巢城的问题恰恰急不来，十年二十年以内都不会得到很好的解决。哪怕有朝一日我们扫清了这边的黑帮，推翻了那个共同体公司，也不意味着巢城的问题就解决了。巢城需要的不是来自外部的解放，而是自身孕育出的一场社会革命。”
赵珈蓝冷笑：“当年巢城的大崩溃持续了将近二十年，一代人的时间，那原本是最容易诞生革命思潮的时候，但最后呢？只是持续的暴乱而已。巢城的问题想要靠巢城自己解决，我看一点可能都没有。”
嗯？顾南明略有些惊奇，看了看何兹和赵珈蓝，等一下，这两人看上去有分歧？
顾南明这人焉儿坏，非但没有劝架的打算，反而第一反应是很想搬张椅子坐下来嗑瓜子。
何兹摇了摇头，笑道：“珈蓝，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来，现在的巢城已经抵达一个蜕变的关键点了。”
何兹道：“巢城鼎盛时期有两百多万人，现在只剩下八十万，倒不是说死了这么多，只是在巢城的大崩溃开始之后，生育率暴跌，人口连年保持负增长，但是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对于巢城来说，这种人口下降反而是减负。”
“而且当年的大崩溃，最后就像是养蛊一样，冒出来一个共同体公司。公司盘踞在巢城的中心地带，用军火、毒品和金融手段操控巢城下城区，保持自己实质上的统治地位。如今的共同体公司虽然仍然涉足金融，但和当年的资本家不一样，十分重视实业的发展。公司在制造高级人才的能力上不逊色于新西府，拥有自己的科研能力，并且坐拥许多连我们新西府都羡慕的黑科技，他们的实力一点都不弱小。”
“另一方面，当年的巢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被自己的优越感束缚住了手脚，社会福利高，养出许多懒人，一旦发生变革，触及到自己的利益就开始抗议，不思进取，不肯用眼前的那点既得利益去换取更长远的长期利益，不肯承受生活水平降低的风险。但现在的巢城，人民生活质量已经降低到了底层，不可能再变低了，所有人都在渴望着改变的发生。”
“所以这个时候”何兹道：“共同体公司当中，只要有人看到这一点，并且愿意迈出那一步剧变就会发生。共同体公司很可能从一个逐利的资本联合体转变为拥有实际职能的政府，巢城在经历了转型的阵痛之后，很可能”
“我有疑问！”王立建举起手：“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我们新西府不会出手干预吗？”
何兹目光转了转，看向王立建，笑道：“你觉得对于新西府来说，一个新的巢城，会是敌人，还是同伴呢？”
顾南明顿时会意。
站在新西府“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角度来说，那样的巢城，当然会是同伴，而不是敌人。所以巢城要是愿意迈出那一步，只怕新西府会乐见其成，甚至还会出手支援。
王立建也反应过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顾南明瞥了他一眼，心中讪笑，王立建这家伙一开始一定是想当然的觉得新西府和巢城是敌人，所以就应该出手干涉，让巢城永远烂下去才好。
赵珈蓝摇了摇头：“我看很难。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但你也别忘了，巢城的内部的阻碍力量也很大。你之前不是也说了，有些人，宁愿放弃长远的利益，也一定要抱着自己眼前的既得利益不放。当年的巢城到处都是这种人，现在的巢城也是。巢城不管发不发生改变，都是符合社会规律的。”
何兹笑道：“所以必要的时候，要是巢城自己不争气，新西府也得在后面使劲推它一把嘛。你不是也一直在做准备？”
赵珈蓝甩了他一个白眼，然后道：“说正事吧。熊刚刚告诉我，那个逃跑的周自如已经被找到了。”
夜色之下，巢城的另外一个角落。
黑暗的街巷中，一个窨井盖被顶起，接着一道狰狞的身影从里面爬了出来。那赫然是周自如，只不过，在之前的坠落当中，他被摔烂了半张脸，脑袋上一大块惊人的凹陷，一只眼珠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看上去相当骇人。
这样的伤势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毙命，但他却没死，因为在人类的皮囊之下，已经是另外的一种生命形态。
只剩下半张脸的周自如从下水道里爬出，在胸口画了一个符号：“感谢我主！”旋即脸上露出一种残忍的愤恨：“这种体质肯定是执行者”
他要找到一台机器，连接上天堂庇护所，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暴露了身份的执行者在巢城，就像是一块肉被丢入狼群之中当然，也可能是一只凶猛的狮子。不过不要紧，反正都和他没关系了，要是其他的黑帮和执行者拼的两败俱伤，那他以后东山再起也会方便一点
他如此想着，那种残缺的脸上露出阴森的狞笑。然而这个时候，背后忽然发出沉闷的响声，杀意透体而过，周自如身体一僵，正要转头，就被一道黑影重重打飞了出去，摔入地面街道的泥泞之中。他晕头转向地想要爬起来，一只脚却踩上了他的后背，稍微一用力，骨头发出咔啦咔啦的断裂声，周自如忍不住发出惨叫。
一点火光从黑暗中升起，踩住他后背的人点了一支烟塞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家伙们果然还很青涩，差点儿就将你这种王八蛋给放跑了啊。”
“你是那个”
周自如瞳孔缩了缩，身体忽然颤抖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的跑不掉了，因为他从声音中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赏金猎人第六位，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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