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金鱼胡同,我们去外祖父家!”袁敏行觉得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坐不住,就打算去钱家,陪钱老太爷说说话。
“你岳母生产,你往里闯个什么劲儿?”钱老太爷用拐棍敲了袁敏行的头一下,好气又好笑。
“我不是担心宝儿么!宝儿一向胆子小,万一被吓到了怎么办?以后她还要给我生儿育女呢!”袁敏行烦躁的,把喝干了的青花瓷茶碗给掰成了碎片。
钱老太爷看着睁眼说瞎话,一点都不脸红的袁敏行,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荣宝儿那是什么人?在玄静观能跟歹徒搏命。在皇宫里能把被休,硬生生掰成了和离。在四川叙州府,白衣跣足,朱砂涂面扰乱人视听,就为了给沈思致命一击。敢为了不被皇帝看上,吃药装痴呆。在许家门前,敢要梁国公世子手臂做花肥的主儿!她会胆小?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我只知道你一向善于欺瞒,没想到,你竟然连自己都骗!”钱老太爷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哑着嗓子说。“荣丫头一向胆小?哈!”
“外祖父!”袁敏行不满钱老太爷的态度,抗议道。
“哎,不好了,大嫂才摔了一跤,好像是动了胎气,在炕上嚷着肚子疼!我大哥去请郎中和姥娘婆了,我娘让我来跟祖父和祖母禀报一声!”被大嫂的痛苦叫声吓得腿软的钱小五,被门槛给绊了个狗吃屎,一跤跌进了屋里。“敏行哥哥,你也在啊?”
“生了,生了!”还没等袁敏行答话,外头就跑进来了长礼,“爷,荣侯爷夫人生了,是个公子,是个五斤八两重的大胖小子!”
“岳母生了?”袁敏行抬脚又要往凤翔侯府去。
“这么快?这还不到两个时辰呢!”钱老太爷看了看滴漏,“正好,敏行,你去把清虚道爷和给荣夫人接生的姥娘婆借过来,给你大嫂看看!”
“好!”袁敏行答应的干脆,钱老太爷却不放心,给了才从地上爬起来的钱小五一脚。
“小五,跟你敏行哥一块儿去!”
“我?好!”钱小五听着隐约传来的大嫂的叫喊声,还觉得心有余悸,干脆就出府跑一趟,心里还能安生些。
荣眺终究是没能压住哥哥,荣曜在荣高氏生产的半路,就闯进了产房,任凭高卢氏和姥娘婆,还有寿嬷嬷一起说破了嘴皮子,都没能把荣曜撵出去,抓着荣曜的手臂,荣高氏心里突然就踏实了,按照姥娘婆的指挥用力,顺利的生下了儿子。
荣高氏被用被子牢牢包裹住,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被荣曜抱着送回了正屋梢间里,看着闭着眼睛睡觉的儿子,荣高氏精神还是很亢奋,“昨天宝儿还很担心,怕你抱不动我,想让寿嬷嬷抬了春凳,外头还要罩上帷幔,生怕我受了风呢!”
“宝儿这么不看好我啊?”看着红红皱皱的儿子,荣曜嘴上嫌弃,眉眼间的温柔慈爱,都流淌到了地上,“这臭小子,竟然折腾你这么久才出来,还这样丑,比起宝儿来,真是不贴心的多!”
“今天淑娴生产算是很顺利,特别快的了!”高卢氏端着红糖小米粥进来,准备喂给荣高氏吃,“她生宝儿的时候,你也不在家,哪里知道她折腾了足足十二个时辰,才生下了宝儿!再说了,初生的婴儿都是这样红皱的,宝儿看着白胖,那是都快满月了,你才看到她!”
“啊,是吗?”荣曜仔细回想,确实如同高卢氏所说,他当初在外征战,确实没能陪伴在荣高氏身旁,想到这里,荣曜心里有愧疚起来,“淑娴是我对不起你!”
“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这样?”荣高氏喝着小米粥,开始有点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宝儿那一嗓子吼的好,我才少遭了不少罪!”
荣高氏一说这话,连高卢氏都笑了,一边喂着荣高氏,一边学起来,“臭小子,你给我痛痛快快的滚出来,要是敢折腾娘,等你出来,我每天按三顿饭打你屁股!”
“算小弟弟是个识时务的!”听说荣高氏已经回到正房,荣宝儿赶紧带着珍儿和蓬莱她们赶回来,还没进屋呢,就听见高卢氏在学自己,荣宝儿也不恼,笑着就走到炕边上,抱着珍儿弯腰看新生的小男婴,“珍儿快看,这是小弟弟哟!”
珍儿会说的话,还停留在宝宝宝上头,看着小男婴,尽管很好奇,也说不出小弟弟三个字,可是看到荣宝儿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摸了下小男婴的小拳头,就也学着,伸手去摸,然后开心的叫了一声。
荣瑛也被蓬莱带着,走过来看小弟弟,荣瑛尽管看到过珍儿小时候,可是早就忘记了,所以看到新生婴儿,还是觉得很新鲜,却不敢伸手去碰,只是站在脚踏上,目不转睛的看着。
袁敏行再度造访,当然不可能让他进到梢间来,因为有钱小五在,荣曜就让隆福把两个人带到了书房招待,尽管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荣曜的表现还是很淡定的,接受了两个人的恭贺,荣曜就请他们俩喝茶。
袁敏行一心想要再见荣宝儿一面,可是无奈荣曜现在根本就想不起这茬,钱小五看袁敏行说了半天,也没把来意说明,就跳出来截断了两个人的对话,“荣侯爷,我们兄弟这次来,除了恭贺您喜得贵子之外,还有要事相求!我家大嫂不慎动了胎气,恐怕要提前生产,既然荣夫人母子平安,能否把清虚道爷和姥娘婆借给我们一用?”
“还有这种事?你们怎么不早说?”荣曜当时就喊人去请清虚和姥娘婆。在送他们去钱家的时候,还请清虚和姥娘婆务必尽力,“等道爷回来,我让宝儿准备好酒宴谢您!也少不了蓝嬷嬷您的大红封!”
荣宝儿看着小弟弟和荣高氏都睡着了,哄着珍儿也睡下,才跟高卢氏坐在床边,看着她们仨,觉得满心的幸福,都快从喉咙口喷涌出来了。“真好!”
“是啊,真好!”高卢氏搂过荣宝儿,“多亏了宝儿,宝儿辛苦了!”
“我们宝儿辛苦了!”荣曜从外头进来,怕带了风,在屏风后头站了一会儿,才进了梢间,坐到床边上,看一眼儿子,又回头看荣宝儿,“宝儿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爹提!”
“我想要什么,爹就给我什么吗?”荣宝儿尽管什么都不缺,可是听荣曜这样说,还是很高兴。
“只要是爹能办到的,当然!”荣曜现在是妥妥的慈父一枚。
“我一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爹,到时候您可不许反悔啊!”
“怎么会!”荣曜自认是君子一诺,重逾千斤。“对了,怎么不见你二叔一家?”
“二叔他们都跟着忙了半夜,也都累了,我就让他们都去休息了,养足而来精神,好帮忙待客!您新添了嫡子,明天只我跟姥娘,可是忙不过来!”荣宝儿也觉得浑身酸软,实在是动都不想动。
“明天?”荣曜不太明白,“又不是洗三,又不是满月的,我又没有下请柬,怎么会有很多人登门?”
“这点上,你跟淑娴都不如宝儿!”高卢氏拍了拍荣宝儿的脸蛋,“你下请柬,请人来参加洗三,满月,甚至百天,抓周礼,那都是你看得上眼,愿意交好的人家。明天来的,都是些想攀附你,可是又不被你看在眼里的人家,想借送礼的机会,跟你搭上关系的。这些人,你可以不见,也可以不收礼,可总要有人出面打发了他们!”
高卢氏一开口,荣曜其实就想明白了,当着闺女的面,被岳母当面教导,荣曜也没不好意思,“是我想的不周了,宝儿真是长大了,想事情全面,办事情有妥帖,爹却老了,不中用了!”
“爹不是老了,是娘生了弟弟,爹心里高兴,就没心思想别的了!”荣宝儿挣扎着爬起来,“我该回去休息了,这里就交给爹和寿嬷嬷了,姥娘,你今天晚上还带着珍儿睡吗?”
“嗯,你回去睡,珍儿交给我,你放心!”高卢氏也下了地穿鞋,她也乏累的厉害,这还是有荣宝儿在前头顶着呢,果然人老了,精气神都不如当年了。“荣侯爷,淑娴坐月子这两个月,就委屈您在次间休息了!”
“怎么是委屈呢,岳母说的是正理!该当如此!”荣曜嘴上答应的好,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高卢氏在未来的两个月里,都没抓住荣曜跟荣高氏同住一铺炕的证据,可是,也没看到他在次间独寝的时候。
清虚道爷重新回到凤翔侯府,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钱家长孙媳妇这一胎生的着实艰难,清虚道爷回来,连饭都吃不下,只想着好好睡一觉,荣宝儿让永富看着清虚喝了一碗热羊奶,才让他睡下,清虚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两夜。
清虚从炕上打着呵欠爬起来,就被得了荣宝儿吩咐的永富,捏着鼻子给他灌了一碗参茶下肚,清虚一边笑着,一边泡了个澡,然后穿着崭新的夏装,跑去正院跟荣宝儿要荣曜许诺下的酒席吃。
“钱家这个长孙媳妇,也幸亏是早产,七个月就生下了足八斤重的胖小子,要是让她满月生产,十成十的会难产的,到时候,老道都不敢打包票,她们母子一定平安!”等着开饭的工夫,清虚道爷坐在正院明间里,捧着碗热羊奶,跟珍儿一个待遇,在那里捏着鼻子慢慢啜。
“怎么补养的这样?”高卢氏带着珍儿在次间给她喂羊奶喝,听了清虚的话都咋舌。
“说是之前有些胎气不稳,也不知道请的是哪个庸医,只一味的开补药给她,真是害人不浅!”清虚喝完了奶,靠在椅背上,看着珍儿喝羊奶喝的喷香,咂咂嘴,还是觉得膻气太重了。“小胖小子这两天怎么样?”
“托您的福,能吃能睡拉的多!”荣曜特意从梢间把儿子抱出来,给清虚看上几眼,“我想跟您讨个福寿,请您给取个名字!”
清虚很高兴的接过了大胖小子,看他竟然张开眼睛,跟自己笑了,清虚越发的开心,“胖小子喜欢老道,被老道抱着也不哭,说明老道还有些寿数好活!”
“道爷就是当代彭祖,寿数当然长着呢!”荣曜小小的奉承了清虚一下。
“明知道你在说谎,哄老道开心,老道还是爱听!”清虚从怀里摸出了个红绳系着的,鸽子蛋大小的雪白石子,“这是老道早年间学道的时候,师傅送的,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给小小子带着玩儿吧!”
“那就多谢道爷了!”荣曜很高兴的替儿子收下了石头,“小儿的名字”
“就叫瑀哥儿如何?王字旁,加上治水的禹,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寓意,可好?”清虚鼓捣了半天手指,才故作高深的,慢悠悠的说。
“瑀,像玉的白色美石?好,很好,多谢道爷!”荣曜听了清虚给儿子起的名字,觉得很是满意,“兼具石头的坚韧,又有玉之美,是适合吾儿的好名字!”
“好名字是好名字,可就是不能当饭吃啊!”清虚归还了孩子,捧着肚子大声的嘟囔。
“马上就开饭了,绝对不会让道爷您饿肚子的!”荣曜不觉莞尔,抱着儿子瑀哥儿,进梢间给荣高氏显摆新名字去了。
“道爷,咱们早餐吃的简单些,中午再给你吃酒席,可好?”荣宝儿这些天实在是太忙了,就有些苦夏的症状,眼看着人就清瘦了不少。
荣曜的意思是,现在天气太过炎热,索性就越过满月,直接给瑀哥儿做百天,高卢氏也觉得这主意好,正好她亲自看着荣高氏坐个双月子。于是荣宝儿就开始忙着筹备亲小弟的百日宴。
可是还在坐月子中的荣高氏,看着时间离荣宝儿的婚期只剩不到三个月了,心里着急,就想出了月子就着手准备荣宝儿的婚事,虽说嫁妆都已经齐备,可其他的烦杂事项也不少,最重要的是,也不能让荣宝儿自己操办自己的婚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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