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稍等,容我去换件衣服,再随您入宫见驾!”袁敏行对小黄门作了个揖,请王旭帮他招待小黄门,才回屋里去换衣服。
虽然之前已经跟荣曜商量好了,在皇帝面前如何应对,可是事到临头,钱老太爷还是有点心里不安,毕竟荣宝儿样貌长得好,这一年多来,皇帝又越发好美色,万一皇帝见到了荣宝儿的美色,动了要纳她入宫的心思,那袁敏行要怎么办?难道还能抢得过皇帝不成?
同样的心思,也在李太后和王皇后的心里纠结着,又各有各的不同,王皇后是心疼弟弟好不容易找到个可心的媳妇,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李太后是担心,万一皇帝看上了荣宝儿,一时间意乱情迷,做出君夺臣妻的事情来,不但会被世人嗤笑,恐怕朝纲也要不稳了。
李太后在宫里坐不住,听说袁敏行进了宫,就打着看望孙子孙女的名义,跑到了王皇后的宫里坐着,果然,袁敏行前脚从皇帝那里出来,后脚就来看望皇后了。
看到坐在皇后上手的李太后,袁敏行略微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跪地磕头,“臣,袁敏行,恭请太后娘娘圣安!”
“行了,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面前还这样拘束多礼,我会生气的!”李太后假装生气,命陈矩上前扶起了袁敏行,命他坐下。“我听说你才定了亲事,特意过来贺你!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厚厚的赏你,让你风风光光的娶亲!”
“多谢太后娘娘!”袁敏行从椅子上站起身,又跪下谢恩,等他重新坐好了,王皇后在李太后的眼神示意下,才硬着头皮开口。
“敏行,陛下今日特意召见你入宫,可是有什么差事交代你去办?你可要细心当差,不要辜负了陛下对你的信任!”
“娘娘叮嘱的是,臣弟记下了!”袁敏行再度离坐,才要撩衣服下跪,就被李太后吩咐香嬷嬷,把他按着又坐下了,“圣人召臣弟进宫并没有什么差事交代,只是听说臣弟亲事已定,特意询问了一声!”
“哦?那皇帝都问了你什么?”李太后见话题终于拉到了自己想听的,立刻插话。
“陛下问臣,所定下的是哪家闺女,跟臣是怎么认识的,其人品貌如何!”袁敏行恭敬的回答。
听了袁敏行的话,李天后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臣在陛下面前,自然是要实话实说!”袁敏行半垂着眼帘回答,“臣定下的乃是凤翔侯荣曜的长女,臣与她并未曾见过面,是臣的外祖母见过她,觉得她娴雅端丽,堪为主母,才跟臣外祖父提了,外祖父就登门替臣求娶,荣侯爷慎重思量过后,才允诺定下了亲事!”
“那皇帝可有什么表示?”李太后心里更是焦急了。
“陛下听了臣的话,笑话了臣一番,说哪里有定下了亲事,还不知道媳妇儿长什么样的?腊月二十六宫里举办辞岁年宴,陛下会请凤翔侯一家赴宴,到时候臣可以光明正大的一睹芳容!”
“什么?”李天后差点跳起来,皇帝是真的打算召见荣宝儿,当面看看她的容貌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是说荣氏的身体不大好吗?抱恙来参加年宴,若是半路不舒服,可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好意?”王皇后适时插话。
“陛下也有这样的担心,所以特意派人去凤翔侯府伺候了,为的就是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陛下他”李太后都想骂人了,王皇后眼看着不好,立刻端了茶送到李太后面前。
“母后,您说了半天的话,想必口也干了,且喝杯茶润润!”看着李太后接过茶碗狠狠的一口气喝下去半碗,然后死命的长出了口气,王皇后回头跟袁敏行说,“既然陛下给了凤翔侯府和你这么大的恩典,你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凤翔侯府,毕竟宫里派出去的人不明就里,又多有傲慢,别把陛下的一番好意,让她们给糟蹋了,再让荣家人心里不舒服,跟陛下起了嫌隙,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臣弟明白,臣弟出宫之后,就去凤翔侯府,跟荣侯爷说清楚陛下的一番好意!”袁敏行从善如流。
送走了袁敏行,李太后还是心慌的厉害,王皇后强自镇定的安慰她,可是并不起什么效果,陈矩看着李太后和王皇后愁眉不展,眼珠转了转,突然提出了建议。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如,把蓬莱郡君召进宫里来问问?毕竟郡君现在是凤翔侯荣侯爷的弟媳,跟荣家应该很亲近,对荣家的事情,也会比袁大人了解的详细一些吧?”
“可不是!”李太后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连声吩咐陈矩,赶紧派人去召蓬莱,“自打她嫁出去,就不大经常进宫来,本宫还真是想她了!”
荣曜笑着迎接了皇帝派来‘照顾’荣宝儿的一个嬷嬷,两个大姑姑,亲自带人把她们安排在了客院里,好吃好喝好招待,礼物银钱都送到了位,却只是暗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
“我家大姑娘身体没有什么不好之处,二十六日的辞岁宴,必定是会去参加的,这个你们尽管放心!就是我夫人又有了身孕,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务,都由大姑娘来打理,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您三位就算是每日跟在她身边,恐怕也说不上几句话,不如就在这院子里休息,等她什么时候闲下来,让她来找您三位说话?”
“既然大姑娘忙碌操劳,我们几个就不给她添乱了!等姑娘什么时候闲了,我们在给姑娘请安也是一样!”嬷嬷人老成精,既然凤翔侯礼数都尽到了,也把承诺摆在了明面上,那她们也没必要得罪他,要是凤翔侯二十六日敢反悔,就别怪她们翻脸无情,到皇帝面前好好夸赞荣宝儿一番,到时候看凤翔侯怎么收场。
李太后派来召见蓬莱的人,在钞纸胡同听说荣眺一家都住在凤翔侯府,赶紧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得了消息的荣眺请了他在外院喝茶,蓬莱一路跑着去找荣高氏,荣高氏又让人找了荣曜回来,两人商议了一下,给蓬莱定了一套说辞,蓬莱心里惴惴的,跟着来人进宫给李太后请安。
“宝儿她,自打和离之后,就有些不大好,脑子也糊涂,人看着也木木呆呆的,不比之前活泼爱笑闹的样子!”蓬莱坐在绣墩上,低头看着茶碗里的茶梗,语气沉重。
“怎么会?”李太后难以置信,当日在玄静观遇险的时候,荣宝儿的乐观坚强让她始终难忘。
“宝儿虽然看着开朗大方,终究也只是个被娇养的小女儿,没有犯错之下,无端被人休弃,怎么可能还天真烂漫得起来?”蓬莱说着这些荣高氏教给她的话,心里觉得莫名的有些想笑,要是让她说实话,她就没见过比荣宝儿心更大的主儿,和离之后,不但过的恣意快活,不动声色间,就把袁敏行迷得五迷三道的,竟然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不是嘛!”李太后想了想,觉得蓬莱说的也对,不免又埋怨起了卧床不起的陈太后和太和来,“你说说,当初陈姐姐和太和,做下的都是什么事儿啊?真是造孽啊!”
李太后心里想着,若是荣宝儿真的变成了蓬莱所说的那样,依皇帝的性格,铁定是看不上她的,心里的焦灼感就淡化了许多,至于王皇后,则是对蓬莱的话将信将疑,袁敏行的性情她最知道,若是荣宝儿进宫来的时候,真的表现的木木呆呆的,恐怕跟袁敏行也脱不开关系。
蓬莱又被李太后拉着说了半天闲话,才被恩准出宫回家,等她进了凤翔侯府,直接就奔着正院去了,仔细的把在宫里所说的话,都重复了一遍,荣高氏脸上就露出满意的笑。
“小婶果然聪明伶俐,话说得明白,事情办得也漂亮,宝儿,你可要跟你小婶子多学学!”
“我可是个笨拙的,希望小婶婶不要嫌弃我才是!”荣宝儿抱着荣瑛,哄着他说话,“瑛哥儿,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就在你娘面前,给姐姐求个情呗!”
荣瑛手里抱着个文旦,玩的正开心,根本就没搭理荣宝儿,荣宝儿伸手把文旦抢了下来,气的荣瑛啊啊叫,一头扑进蓬莱怀里,跟她告状,“宝儿坏!”
蓬莱抱着荣瑛,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荣瑛立刻回亲了她一下,把蓬莱满心的躁郁之气都给驱散了,笑着跟荣宝儿伸手,“宝儿,把文旦还给我们瑛哥儿,不然我就进宫跟母后告你的状!”
“哎,瑛哥儿,你这个小机灵鬼,竟然会找靠山告状,我可是怕了你了!”荣宝儿假装害怕的样子,把文旦递过来,荣瑛接到手里,立刻就笑开了,把文旦放下,在炕上用脚踢着玩。
蓬莱怕碰到了珍儿,才要出声制止,正好珍儿尿了,咧着嘴哼唧,奶娘立刻上前抱起来,抱到北面的床上,手脚利落的换了尿布,顺便喂了奶,然后荣宝儿就把珍儿接到手里,跟她你一句我一啊呀的,竟然聊的很愉快。
荣瑛自己玩了一会儿,看见荣宝儿跟珍儿这边热闹,丢了文旦,也往这边凑,荣宝儿就坐回到炕上,带着两个小的玩,高卢氏看着外孙女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替她着急,可是又不好当着蓬莱的面说天家的不是,着实憋的够呛。
吃完了晚饭,蓬莱带着荣瑛回了西院,清虚道爷就被请到了正院,荣曜把袁敏行带来的话,跟清虚简单的学了,然后问他,“道爷,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给宝儿开副药,让宝儿的容貌变得平庸,人看着也迟钝不讨喜些才好!”
清虚捋着胡子,围着荣宝儿转了两圈,直嘬牙花子,“荣丫头这气色好成这样,短短几天的时间,恐怕不大好办!”
“不大好办,可不是办不到是吧?”荣宝儿看着清虚道爷,抓住了他话外的意思,追问。
“小丫头,你要不要这样?”清虚瞪了她一眼,“就不能让老道卖个关子?”
“道爷,您要是能帮我过了这个难关,以后您的酒肉管够,否则的话”荣宝儿才不受清虚的威胁,冲他绽放了一个充满威胁意味的笑容,“以后您老人家的嘴淡的时候,恐怕就只能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了!”
“臭丫头,有你这么求人的吗?”清虚觉得委屈,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狠狠薅着拂尘上的毛,没一会儿就把拂尘薅成了个光杆。
“道爷,宝儿年纪小,不懂事,你老人家别跟她一般见识!”荣高氏掐了荣宝儿一把,给清虚赔礼,“二十六日宫宴关乎到了宝儿的终身,她也是心里着急,才会说了些胡话!这件事需要十分的保密,除了道爷之外,我们也不能跟外人言,还是请您多费心,帮帮我们!”
清虚觉得找回了点面子,有点得意的冲荣宝儿抬了抬下巴,然后才把已经盘算好的话说出来,“这件事,是要机密处置,不然的话,可就是犯了欺君大罪的!老道药箱里的药不全,你们府上药库里都有些什么药,带老道前去看看,若是差不多就不要出去买了,免得招眼!”
清虚去药库一待就是两刻多钟,荣高氏和高卢氏不知道情况如何,心急的派人去看了五六回,终于,清虚摇摇摆摆的甩着大袖子,后头跟着的永富永贵,抬着一个能装得下人的大木箱子,进了正院。
“这么多药?”荣宝儿被惊呆了,“道爷,您是想用药撑死我吗?”
“小丫头够聪明!”清虚笑呵呵的回答,“离宫宴也没几天了,你就不要吃饭了,天天喝汤药,老道保证到时候,你会变个模样!”
“不要啊!”荣宝儿用手帕子捂着脸,假哭。
清虚看着荣宝儿,笑得得意极了,小样,敢跟道爷我叫板,有的你哭的时候!清虚道爷晚上没回客院,就在正院倒座里,带着玉竹,白芍,白芨,忙活了整整一晚上,成果就是那一大箱子药,变成了六颗指甲大小,坚硬无比的漆黑药丸子,以及装满了一个硕大铜盆的,粘稠如同饴糖的黑药汁子,还有一小瓷瓶大概有半两的淡黄色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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