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亲事，你们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要是依着荣高氏的性子，能活活撕了梁国公世子和黄姨娘。
“原本我是不想答应的，可是我们家爷拍了板，劝我说，毕竟是大姑娘自个儿愿意的，她又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没必要拦在当中，做这个恶人！虽说亲事是定了，但是我们爷和我也给梁国公世子挑明了，我跟爷是贫贱夫妻，我的嫁妆册子也拿给他们家看了。虽说我的嫁妆简薄，可是也要给这三个姑娘均分的，大姑娘虽说是高嫁，最多我也只能多给她陪送两石豆子，三斗米，再多就显得我厚此薄彼，对她两个妹妹不公平！”
“哈哈，妹子，姐姐没看出来，你真是个妙人儿！”荣高氏听了许韩氏的话，捶着炕笑起来。
“不怕姐姐见笑，妹子可没这个脑子，这些话，都是我们爷教给我说的！”许韩氏看着荣高氏，坦白的说。吐尽了烦恼，许韩氏神态轻松了许多，“除了这些烦心事，我还有件好事，要说给姐姐！以后，我们家二丫头，还要请宝儿侄女多照顾了！”
“这话怎么说？”荣高氏不大明白许韩氏为什么这么说。
“就在大姑娘定下亲事之后，钱家老太爷请了永年伯登门，想求娶我们二丫头，我们爷二话没说，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还跟我说，二姑娘的陪嫁，不要我操心，他早就有所准备！”许韩氏脸上泛起了笑意，语气还带着些得意，“姐妹变妯娌，以后我们家二丫头就托付给宝儿了！”
“我们家宝儿还是个孩子，恐怕照拂不周，到时候你可别到我面前来告状！”有许二姑娘这样的妯娌，对荣宝儿其实是好事，荣高氏就跟许韩氏开起了玩笑。
“别人要是这么说，我还真的要仔细考虑，但是姐姐这么说，我就知道您是在跟我开玩笑！”许韩氏哈哈的笑出声，“还有我们家三丫头，礼部侍郎胡全胡大人，前几天透过话来，想替他家二子求娶，我们家爷提了个要求，明年乡试，若是他能考中生员，那么这门亲事就好谈！毕竟有钱家小五这个女婿在前面比着，胡大人答应的很是爽快！”
“三喜临门，恭喜妹妹了！”荣高氏听许韩氏得意洋洋的显摆了半天，笑着恭喜她。
“我其实还有些话，想跟姐姐说，可是我们家爷却不让我说！”许韩氏眼珠子一个劲儿的往珍儿和自己儿子身上溜，荣高氏看明白了，却并不答话。
珍儿和许家大哥儿年纪还小，脾气秉性也都看不出来，现在仓促许诺下亲事，并不是什么好事。许韩氏看荣高氏并不答话，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正好孩子们蹬蹬蹬的跑进来，许韩氏都省得连自己找话题了。
孩子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串糖葫芦，嘻嘻哈哈的跑进来，后面高卢氏被翠衣搀扶着，气喘吁吁的带着儿媳和蓬莱追进来，“都慢点跑，小心摔倒了，可不许哭！”
孩子们围在炕边，显摆着自己手里那串自认为最好的糖葫芦，荣高氏看着就有点馋了，可有不好意思跟孩子们争嘴吃，高卢氏看着女儿的小眼神，笑着从身后‘变’出了一串，递到她手里。
“这是宝儿特意买给你的，吃吧！”荣高氏乐呵呵的咬了一大口，含糊的说，“还是娘跟宝儿疼我！”
“许夫人，嫂子，你们可知道，前天晚上，太和府里出事了！”蓬莱坐到炕边，一边逗着珍姐儿，一边说，“昨天一大早，太和就派人满京城的找苗院使和清虚道爷，可惜都没找到！太和派人去了京兆尹府，想要让陈氏帮她劝李伯年发画影图形，缉拿他们两个人，结果陈氏被李伯年狠狠的申斥了一顿，陈氏不服，当面顶撞公爹，把李伯年气的差点晕厥过去，陈氏就被婆母堵上嘴送回了娘家！因为她一路上哭闹不休，事情才传了出来！”
“还有这样的事？究竟是谁病了，让太和这么着急？”许韩氏听见八卦，立刻兴奋起来。
“听说太和去外面饮宴，刘禄在府里喝醉了酒，把太和的儿子，埋进了院子里堆着的雪人里，等太和赶回家，那孩子冻得都浑身黑紫了，连着请了五六个太医，都说救不回来了，可是太和不信，才发了疯！”
“那刘禄呢？”许韩氏两眼闪着八卦的光。
“刘禄被太和扒光了衣服，绑在院子里跪了一夜，听说人已经烧的不省人事，太和还不给请郎中，估计也熬不了多久了！”
“原来，清虚道爷跟苗院使是因为这个病的！”荣高氏把话含在嘴里，含糊的说，别人都没听懂，只有才进来的荣宝儿明白了，心里也跟荣高氏想的一样，真是两只老狐狸。
荣宝儿叫过白果，让她跑一趟客院，告诉清虚道爷和‘被传染’了的苗院使，且不忙着好起来，既然他们俩都不想蹚太和府里这滩浑水，那就在客院里先病着吧！反正这俩的病假申请已经批了，凤翔侯府还供得起他们两个的吃喝。
太和的事，不过是为大家茶余饭后增添了一点谈资，说过之后，大家唏嘘感叹了一下，就被珍儿和许家大哥儿两个小的，互相调戏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太和的事情随之就被抛诸脑后了。
中午男女分席而坐，吃了午饭，荣宝儿按照荣曜的吩咐，以舅父的名义，准备了两份丰厚的礼物，送给许志国和许韩氏，两人推辞了半天，还是受了，送走了他们，高观对着荣宝儿作了个揖，把荣宝儿下了一跳，赶紧侧身躲避。
“舅舅，你这是做什么？”
“舅舅这是谢你替他周全的准备了礼物！”高卢氏看着荣宝儿，心里老怀甚慰，“你今天安排的一切，都很妥当，你舅舅这份感谢，你受得的！”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哪里值得舅舅这样！”荣宝儿虽然得了高卢氏的称赞，却并不骄傲，这些日子她替代荣高氏掌管家事，学到了不少东西，也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不足，需要虚心学习，心里早前的那点小傲气，此时都化作了谦逊的心。
“宝儿能这样谦虚，是好事，说明你是真的长大了！”荣曜看着荣宝儿，真是越看越满意，果然还是自己的女儿最完美。
“谢谢爹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荣宝儿被荣高氏抱着撸毛，嘴上跟荣曜对话，一家人和乐融融的，让其他人看着都觉得牙酸。
高观礼部右侍郎的差事已定，明日需要早早先到吏部述职，就带着家人先告辞回去，打算先睡个好觉。高家三个小孩子都有些依依不舍，直到荣宝儿保证，过几天就派人请他们过来赏她院子里的红梅，三个小的才高兴的走了。
转眼到了腊月十八，晚上定更天，袁敏行做贼一样，悄悄的摸到了凤翔侯府门前，正在敲门与不敲门之间犹豫不决，永喜提着灯笼开了角门，隆福随后走了出来，对着面带尴尬的袁敏行作揖行礼。
“袁大人，天色都这么晚了，您还没回去休息？”
“隆福叔，我只是恰巧顺路经过而已！”袁敏行在钱家软磨硬泡了差点一整天，方才敲定了所有下小定礼的细节，就想着许久没见过荣宝儿了，于是就从钱家出来，绕了小半个城，才恰巧‘顺路’了一把，可是想起之前荣曜的警告，心里竟然有些惴惴的，不敢贸然跳墙进去。
“从钱家到金鱼胡同，能‘顺路’经过我们铁狮子胡同，到真的是恰巧了！”隆福笑着接口，“不知道您是否有空，顺路进来喝一杯茶？”
袁敏行被隆福说的微微红了脸，都想转头就走了，可是听到后来，隆福竟然开口请他进去喝茶，立刻又来了精神，他可是知道，隆福虽然是凤翔侯府的当家总管事，却绝对不会私自做主请外人进府，一定是荣曜发话，他才会如此。
“多谢隆福叔！”袁敏行紧跟着隆福往里走，后面跟着的长礼和长信，被永喜留在倒座里，说是从厨房拿了些好栗子，正好可以在火盆里烤着吃。
“你来啦？”荣曜正在书房里跟荣眺争论，看见袁敏行，想起他也是进士出身，就把他拉过来，“你来说说，究竟是端砚好还是歙砚好？”
“依小侄所见，端砚硬度较软，所以发墨更好，而歙砚硬度较硬，所以下墨更好！”袁敏行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评论到。
“哦？那依你之见，可有能够集这两种砚的优点于一身的砚台？”荣曜看着袁敏行，带了点考较的意味。
“洮砚，它的硬度较于端砚与歙砚之间，下墨优于端砚而发墨优于歙砚。虽然不能说它集两者优点于一身，至少算是取其中庸之道者！”袁敏行一直保持着恭敬的低姿态，说的也都是实在话，荣曜心里带的那一点火气就烟消云散了。
“中庸之道！”荣曜微微沉吟了下，“你这是在以物拟人哪！对了，你明日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小定的礼物和礼金已经准备好了，明日辰正是吉时，座师许大人和外祖父一定会准时到府里！”袁敏行想起明天的大事，心里竟然有点紧张，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就习惯性的微微捻动了下。
“那就好，那我就在家里恭候许大人和钱老太爷大驾光临了！”
荣曜把袁敏行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泛起了笑意，逢九日乃是大朝日，自己提前递了折子请了假不说，连许志国和袁敏行也请假不上朝，荣宝儿这小定礼之事，想不惊动朝纲都不成。
“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情要跟世叔商议！”袁敏行确实是有难心的事，需要跟荣曜仔细商讨。
“你有话不妨直说！”荣曜看他表情严肃，大致也想到了一点头绪，就也皱了皱眉。
“世叔可还记得，宝儿被陈太后召进宫之后，我跟您说过，陛下曾经在我面前提起过，好奇宝儿的容色如何？”袁敏行从来没这样焦躁过，“明日我跟宝儿的小定礼走完，陛下一定也会听到风声，到时候若是再起了好奇心思，命宝儿进宫，亲眼看到了宝儿张居直走后，陛下少了约束，越发喜好享乐，虽然不曾大肆采选秀女进宫，可是私底下，郑德妃为了争宠，确实选了不少出身卑贱的妙龄女子，以宫女子的身份进宫伺候！”
“宫女子的事我也大约知道一些！”荣曜方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件事，一旦皇帝起了觊觎之心，确实是个大麻烦。“那关于宝儿，你可有什么想法？”
“若是宝儿姿色平平，也还好说，可是连以姿容秀丽的郑德妃，也不及宝儿的容貌出色，陛下那一关，只怕不好过！”袁敏行先是一叹，随后抬眼看了荣曜和荣眺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只怕？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找出办法来的？”荣曜闭着眼，各种可能性在脑子里纷乱着出现，又被逐一否决，“都知道陛下喜欢美人，那么你可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美人，不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陛下喜欢聪明伶俐，活泼爱笑的女子，还要懂得一些妖媚的手段，擅长房中术的！”袁敏行把从王皇后身边的香嬷嬷那里，打听出来的消息和盘托出，“至于不喜欢什么样子的宫里被贬斥的，都是容貌不佳，仪态不端，愚笨憨顽的！”
“这三点，宝儿都用不了！”荣曜摇头，“还有吗？”
“大哥，贤侄，我倒是听说过一件事！”荣眺突然开口道，本来他跟蓬莱夫妻之间的私密话，不应当对他人说，可是事关侄女的幸福，荣眺豁出去了，“陛下私下里说过，厌恶端方守礼的世家女子，说是，呆板木讷，毫无趣味！”
“呆板木讷，毫无趣味！”荣曜和袁敏行同时觉得眼前一亮，荣曜率先睁眼说瞎话，“宝儿素来行事端庄，知耻守礼，行止规矩都是按照女四书，女诫所规范的，从来不肯逾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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