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荣高氏嗔道。
“奴婢倒是觉得老夫人说的没错!”寿嬷嬷端着杏仁酪进来,给两个小姑娘还有许韩氏,高卢氏一人奉上一盏,端给荣高氏的却是一碗纯羊乳。
“寿嬷嬷!”荣高氏差点被羊乳呛到,手指指着她一边咳嗽一边说,“你就不要在旁边敲边鼓添乱了!”
“阿寿说的都是实话!”高卢氏吃着杏仁酪说。
吃完了点心,许韩氏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听说女客那边只有荣宝儿一个人招呼,自告奋勇的抱着儿子,去前面帮忙招待客人去了。
“嫂子,嫂子救命啊!”随着凄惶的叫喊声,荣眺满眼血丝,抱着脸色青白,嘴唇乌青的荣瑛,身后跟着蓬头垢面的蓬莱,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噗通一声跪在荣高氏面前,泪如雨下,哆嗦着嘴唇,声音都喊劈了。
“瑛儿这是怎么了?”荣高氏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只穿着中衣,光着脚跳下了炕,抱起荣瑛查看,“不是说已经好了很多,有半年多没犯病了吗?这是怎么搞的?寿嬷嬷,你快去前院,看看清虚道爷从玄静观回来了没有?要是没有,跟侯爷说一声,赶紧派人去接!快去!”
自从张诚,木森,袁敏行联合上了奏折,把天狗食日的“神迹”,当做是清虚的功劳,大肆吹捧之后,皇帝一道诏书下来,清虚就被封为了护国天师,龙虎山正一真人,连皎月也得了个从八品的右玄义。
寿嬷嬷还没出院子呢,永安就背着清虚,永贵背着药箱,后面跟着跑得快断气的皎月,五个人就冲进了仪门。一直跑进了次间,永安才放下清虚,在屏风外禀道,“侯爷知道瑛哥儿不大好,让我们赶紧送道爷进来给瑛哥儿看看,侯爷把二姑娘交代给大姑娘照顾,随后就到!”
“真是,差点颠散了老道这身老骨头!”拉了拉道袍,清虚捋着胡子,迈步往稍间走,嘴里还抱怨着。
“道爷,您快给看看,瑛哥儿真的不太好!”荣高氏把荣瑛放到炕上,避到尽间去穿好了外衣,清虚坐下给荣瑛把脉。
“皎月,把青玉罐子里的水倒出一半来!”把完了脉,清虚面无表情的,一边在药箱里翻找,一边吩咐皎月,“劳烦你们,谁去找个小银勺子,还有漱盂过来备着,还要一只小碗!”
清虚一番折腾,配出了一剂微微发紫的药水,用银勺子撬开了荣瑛的牙关,灌下去之后,点了一炷香,清虚盯着香一直看,直到香烧到了三分之二,荣瑛才微微呻吟着叫娘,似乎有点清醒了。
蓬莱担心的泪水变成了开心的泪,忙上前抱起了荣瑛,“瑛哥儿,娘在这儿里,不怕啊!”
清虚看着荣瑛苍白的脸突然浮起一丝红晕,赶紧喊伺候的人拿起漱盂,瑛哥儿同时在蓬莱的怀里挣扎起来,寿嬷嬷才把漱盂端到他面前,他就开始呛咳,后来就大口呕吐,紫色的药水都被吐了出来,后面还有小小的黑色颗粒,看着跟荣高氏当初的症状极为相似。
“成了!”清虚用竹刀切了六分之一的太岁肉,吩咐人用黄酒慢炖两个时辰,然后给荣瑛吃下去,“多亏了这一剂大寒毒药,不然按照你们,把老参汤给孩子当水喝的做法,再过几日,孩子就真的危险了!这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后这孩子除了不能把大补之物当饭吃之外,倒是不会再有什么大碍了!”
说来神奇,荣瑛吐过之后,真的清醒了,就是抱着蓬莱不肯撒手,连荣眺都不要,荣瑛的亲外祖母,年老体弱,这时候才走进了正院,一看见已经转醒的荣瑛,一屁股坐到地上,哭起了自己的闺女。
好不容易劝住了老太太,得知是老太太第一个发现荣瑛被下了药,又是第一个先想办法给他催吐,清虚都夸赞起了她,荣眺和抱着荣瑛的蓬莱,给老太太下跪道谢,老太太抹干了眼泪,时到今日,才真正从心里接纳蓬莱,敢放心把荣瑛交给她照顾了。
这边荣瑛平安无事了,荣高氏就安排人,把重新修缮好的西跨院收拾出来,“你们先在我这住下,家里暂时就不要回去了!”
“都是我们不好,不但没能帮哥哥嫂子招待好客人,还要在月子里的嫂子为我们操心!”荣眺这才缓过神来,羞愧的都不敢抬头看人,“我这个做兄弟的真是没用,总是给哥嫂添麻烦!”
“你再这么说话,我要生气了!”荣高氏狠狠的给了荣眺一个白眼,“你要是没事干,去前面替我看着你哥哥,别让他喝太多!弟妹带着孩子先在我这里坐坐,等那边院子里收拾妥当了,你再带着孩子睡一会儿去,老太太劳累了半天,先在炕上歪歪!”
“瑛哥儿就放在嫂子跟前,我去跟宝儿招呼客人去!”蓬莱虽然舍不得,还是放下了荣瑛,低头整理衣服,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衣服穿反了都不知道。
“二夫人身上的衣服皱了些,您先穿我们夫人的吧!这一套是新做出来的,夫人还没上身呢!”荣高氏还没说话,玉竹就拿了一套她新做的衣服过来,服侍她起身去尽间换衣服。
“看看,我都没说话,我这屋里当家的,就把衣服送出去了!”荣高氏看着换好衣服出来的蓬莱,笑着说,“你也不要出去了,外面有宝儿和许夫人呢!”
其实外面不止是许夫人在帮忙,钱家长媳带着长孙媳妇,王旭的媳妇,也用世交家眷的身份,帮着招待女眷,男客那边,袁敏行自认一个女婿半个儿,看着荣曜时不时的分神,干脆挺身而出,拽着王旭和钱家表兄弟,替未来老岳父挡了不少的酒。
除了这点小插曲,荣珍儿的满月酒宴办得十分的圆满热闹,闯了大祸的马氏和荣老三两口子,也想要到凤翔侯府喝一杯喜酒,还没到铁狮子胡同,就被顺天府尹李伯年手下衙役,一条铁链锁了,带到大牢里关了起来。
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荣宝儿才觉得筋疲力尽了,蓬莱哄睡了荣瑛,把他交给荣章氏的娘照看,前来帮她看着人收拾碗站家什,袁敏行本来已经带了七八分醉意,为了见荣宝儿一面,强撑着过来,还没来得及跟荣宝儿说句话,就先看到了蓬莱,只好假装路过,扶着墙走了出去。
等到全部事情都安排妥当,荣宝儿半靠着蓬莱,拖着沉重的双腿,先到了正院,跟荣高氏和荣曜简单交代了一声,就被翠衣和白果架回小院,在浴桶里泡着澡,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荣宝儿还是被蓬莱带着荣瑛给闹醒的,荣瑛跟荣家人混熟了之后,把荣宝儿也打上了自己人的戳子,被蓬莱放到荣宝儿身边也不怕,反倒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湿湿痒痒的触感把荣宝儿叫醒,伸手摸了下脸,都是荣瑛的口水,荣宝儿童心大发的忽然起身,抱住荣瑛,在他脸上也亲了一顿,荣瑛哈哈笑着,看躲不过,就亲了回去,荣宝儿跟荣瑛疯玩了一会儿,才跳下床洗漱。
荣宝儿穿戴整齐,抱着荣瑛,跟蓬莱一块到了正院,正房明间里,已经摆好了早饭,大家团团围坐,连清虚和皎月都到了,只等着荣宝儿到场,就开饭了。荣宝儿看到这幅场面,赶紧上前行礼道歉。
“对不起!是我起迟了,耽误大家用早饭了!”荣宝儿秉承着伸手不打笑面人的理念,笑着卷起袖子,给大家布菜,算是赔罪了。
“哎呦,哪里有在家的姑娘伺候饭食的?”荣章氏的老娘看大家都不做声,索性仗着年纪大,开口说道,“你昨天忙碌了一天,累坏了吧?快点坐下,咱们好好吃了饭,你再回去睡个回笼觉解乏!”
“老太太说的是!”荣高氏可是心疼亲闺女,只是除了两个小娃娃之外,荣宝儿是辈分最小的一个,荣高氏不好当着长辈的面,对荣宝儿显示太多的疼惜,“宝儿你坐下吃饭,昨天你招待客人做的很好!还有蓬莱,你帮着宝儿招待女眷们,真是辛苦你了!”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宝儿辛苦了!”蓬莱给荣宝儿夹了一只包子,“请大功臣用餐!”
“哪有!都是大家帮忙,我才没出了大错,让人笑话!”荣宝儿夹起包子就咬了一大口,然后惊呼,“好烫!”
“才出锅的包子,当然烫了!”荣高氏心疼极了,忙吧吹温的粥递给荣宝儿,让她赶紧喝一口。
“给我也盛一碗粥来!”荣曜昨天真的没少喝,虽然喝过了醒酒汤,头还是有点蒙蒙的疼,看到包子,烧麦,枣子发糕等,一点提不起食欲,只好要了一碗清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
“爹爹怎么没胃口吗?”荣宝儿担心的问。
“昨天喝的多了些,空空胃就好了,没什么事!”荣曜笑着安慰荣宝儿,贴心小棉袄啊,果然还是女儿知道心疼人。
“这几天早睡早起,饮食清淡些就行!”清虚道爷一手抓着包子啃,一手搭在了荣曜腕脉上,把了一下就松了手,然后继续埋头痛吃。
荣宝儿看着荣章氏的娘和蓬莱两个,一心只忙着喂不好好吃饭的荣瑛鸡蛋羹,就端着碗凑过去,跟荣瑛说,“你怎么不好好吃东西?信不信姐姐能把你的蛋羹一口吃光?”
小孩子就是这样,有人抢的食物,比平时的要美味,荣瑛一只手护着碗,也不贪玩了,眼睛直直的看着荣宝儿,大口吃着蛋羹,咽下了最后一口蛋羹,,还抱起碗,同时张开嘴给荣宝儿看,示意吃没啦!
荣眺第一次看儿子吃饭这么香,高兴的眼圈都红了,为了不让人看见,低头猛喝了两口粥,高卢氏一向秉承食不言寝不语,强忍着等荣宝儿哄荣瑛吃完蛋羹,伸手把荣宝儿按回椅子上,让她好好吃饭。
皎月一边吃饭,一边看热闹,一不小心把粥呛到了鼻孔里喷了出来,清虚眼疾手快的出手,把他的脸拍转过去,才算是挽救了一桌子的吃食,皎月跳下椅子,蹲在地上呛咳了半天,才感觉好了一点,起身坐回到椅子上,准备继续吃,却悲催的发现,他已经没有饭可以吃了!
吃完了早饭,荣宝儿带着荣瑛,玩了一会儿珍儿,就被荣高氏和荣曜联合起来,催促着回去自己屋里补眠,她前脚才离开,后脚袁敏行就到了,尽管起床以后头痛欲裂,袁敏行撑着喝了两大碗醒酒汤,又洗了个冷水澡,照着镜子看着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才收拾停当,用蹭饭的名义,来见荣宝儿。
“我们才吃完了饭,宝儿昨天忙到四更天才睡下,吃了饭就回去补眠了!”荣高氏一本正经的说着话,心里却笑翻了天。
“哦,是吗?”袁敏行红了脸,说话都有些磕巴,“那我就不,不打扰了!晚辈告辞!”
“正好我昨天酒多了,刚才没吃什么,现在倒是觉得有些饿了!你陪我吃一点吧!”荣曜怎么可能让袁敏行空着肚子走,拉着他到了书房,翁婿两个对坐着,吃了顿不见半点油水的清粥小菜。
“世叔,我听说荣三爷夫妇和马氏被李伯年给关起来了?”吃完了饭,胃里有了东西,整个人感觉都有了力气,袁敏行捧着茶碗,跟荣曜说起了荣老三一家子的事,“我还听说,荣三爷跟刘禄走的很近。太和生了个黑壮貌丑,一点都不像刘禄的儿子的事,也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
“嗯!”一提起那三个人,荣曜觉得才好一些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三天前,太和给荣老三家里放了一把火,把他那个庶子给吓死了,他们觉得吃了亏,就把主意打到了蓬莱身上,蓬莱不肯替他们去御前告状,他们认为只要除掉瑛哥儿,就是帮了蓬莱的忙,也是拿住了她的把柄,她就不能不帮忙,结果,差点害死了瑛哥儿!”
“那您打算怎么做?”
“说出来都是家丑,李伯年也是好意,可是他们三个,实在是”荣曜当着袁敏行的面,也没打算当他是外人,对他隐瞒什么,“你可知道,太和那边现在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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