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想再多看你一眼,赶紧给本宫滚!”王皇后有气无力的骂。
袁敏行听王皇后换了自称,知道自己要是再闹下去,她真的要恼了,呵呵笑了两声,作揖道,“那弟弟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娘娘早点休息,臣弟告退!”
袁敏行一溜烟儿的出了门,香嬷嬷都没来得及行礼。看着袁敏行的背影,香嬷嬷愣了一下,才转身进了屋,王皇后看到她,招呼她过去给自己揉揉额头,嘴里抱怨着,“这个臭小子,真是让人头疼!”
有宫女进来,用手帕子包着手,蹲在地上捡碎瓷片,香嬷嬷就没多问,反而笑着说。“那还不是因为,娘娘真心疼爱袁大人这个弟弟,他才敢跟娘娘撒娇不是?”
“我们打小一块儿长大,虽说是表姐弟,可在我眼里,跟我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王皇后也笑了,“说起来,我那个亲弟弟还比他调皮些,他从小就喜欢装大人,明明数他年纪最小,偏偏反过来是他照顾几个哥哥!也就是在我跟前,才会时不时的耍点孩子脾气!”
“可不是么!”香嬷嬷点头表示赞同,“奴婢也记得清楚,小时候几个少爷里,看似三爷是领头的,可表少爷不同意的事,三爷没有一件能干成的!”
“真是让人怀念啊!”王皇后卸了妆,洗漱完毕,还跟香嬷嬷感叹,“外祖父家里的桂花树,应该快开花了吧?小时候我们都爱吃外祖父亲手做的桂花酱,敏行明明也爱吃的很,却总是会把他那份分给我一半!哪里像三弟,自己不够吃,就来抢我的!哎,我都好久没见过外祖父,也没吃到过外祖父亲手做的桂花酱了!”
就在王皇后心心念念桂花酱后的第三天,在袁敏行抓心挠肝,就快要等不得的时候,钱家老太爷抱着一罐子蜜渍桂花,坐着马车,乐呵呵的进宫给王皇后请安去了。
辰时入宫,申时才出来,钱老太爷脚步踉跄着,仿佛喝醉了一般。被常随搀扶着,一头扎进马车里,哑着嗓子吩咐:“快,给老子去金鱼胡同!
车夫把鞭子挥得啪啪脆响,拉车的马撒开四蹄狂奔,不多时就到了袁敏行租住的宅子门口,长义正在门口坐着剥豌豆,看到钱家的马车飞一样驶过来,赶忙放下豌豆,站起来迎接,没想到马车里的钱老太爷,突然吼了一嗓子,吓得车夫连减速都不敢,直接赶着马车从长义眼前飞驰而去。
“不许给老子停车,赶紧给老子回家!“
长义莫名其妙的站着看马车远去,想了想,还是回去跟长仁把这事说了,长仁在肚子里合计了半天,还是找机会跟袁敏行禀报了,袁敏行哈哈笑了两声,吩咐道,“&039;这几天你们都机灵点,跟三哥身边的常随多走动走动,看看外祖父那边有什么举动没有,若是有什么不寻常,赶紧报来给我知道!“
吩咐完了,袁敏行也不等长义离开,就打开暗格,拿出了嵌红宝石菊花簪子,仔细端详起来。到底还是三爷爷有门路,瞧瞧,这簪子修得跟新的一样,真是好看。
钱老太爷下了马车,黑着脸也不搭理迎接出来的老妻和儿子儿媳,一路直奔书房,啪的一声关了门,钱老太爷前脚进了家门,袁三就提着一坛子老酒,两只烧蹄髈,登门求见钱老太爷,两个老头子在书房里高一声,第一声的对着吼了一个多时辰,袁三才带着得意的笑,离开了钱家。剩下钱老太爷一个人,在屋里运了半天气。直到掌灯时分,钱老夫人亲自端着蜡烛,来敲门请人,钱老太爷才开了门,把老妻拉到屋里。
“给我磨墨!“钱老太爷仿佛牙疼似的说。老夫人放下蜡烛,卷起衣袖,用素银砚滴加了水,在鳝鱼黄色的澄泥砚台里,从松木匣子里捡了半块松烟墨,就要磨,被钱老太爷拦住,“用那块香墨!“
钱老太爷嘴里说着,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打,烫金撒香粉的薛涛筏,放到书案上,钱老夫人是贤妻良母,三从四德的典范,也不问为什么,马上听话的换了块香墨,在砚台上徐徐转着。
钱老太爷选了一管细紫竹狼毫,用钱老夫人惯用的董字,写了张请柬,遣词文雅,却透着生疏而客气的礼貌,“明天一早,你就让老大,找个新的拜匣,装好请柬,送到凤翔侯府去!咱们家的桂花今年开的早,八月初十正是赏花的好日子,你跟老大媳妇商量商量,都邀请哪家的夫人小姐!哦,一定要把陈太后娘家侄女和嫂子请来!“
“这,“钱老夫人犹豫着说,“咱们跟凤翔侯府交往并不深,怕是人家不肯赏脸,至于陈太后娘家你不是说她们品性不好,不让我们往来吗?怎么又要邀请她们?“
“你放心,这次凤翔侯夫人和小姐必然会赏光,陈太后娘家人,我这次请她们,要的就是她们的品行不端!“钱老太爷握着老妻的手,拍了拍说,“你放心,我自有我的道理,只是要辛苦贤妻和儿媳劳累操办了!“
“父亲,母亲,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开饭了呢?“钱家儿媳妇钱周氏,站在书房门外,恭敬的询问。
“可以,走吧,咱们吃饭去!“钱老太爷拉着老妻,身后跟着掌家的儿媳妇,往正院走去。
“夫君,你看,“荣高氏把钱家的请柬递给荣耀,不解的问,“咱们跟钱家并没有深交,这次钱老夫人特意送了请柬,请我跟宝儿去赏花,这里头究竟有什么说法?“
“能有什么说法?还不是袁敏行那小子使得花招!“荣耀扫了一眼,就把请柬放到了一旁,微微仰着头,笑了起来,“看来这小子是听说了,我为宝儿四处相看人家的事,心里慌了,才把心思跟皇后和钱家老太爷说了,钱家老太爷给你们娘俩下请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想把宝儿怎么样?”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荣高氏就是没办法淡定。
“他能把宝儿怎么样?”荣曜反问,“钱老太爷才是千年的狐狸,轻易不肯得罪人,何况宝儿是你我的心尖子!最多不过是他给袁敏行另寻亲事罢了,那也得袁敏行那小子点头答应才行,否则,哪有家长能够拧得过儿孙的?”
“不行,我得好好跟宝儿交代几句!”荣高氏思来想去不放心,站起来就要走。
“你回来,有什么好交代的?”荣耀一伸手就把荣高氏拉进了怀里,“我就不信,钱老太爷那个性子,会不满意宝儿,他呀,最讨厌懦弱没主见的人了!”
“我不信,钱老夫人不就是个绵软性子,钱老太爷宠了她一辈子,还为了她,把怀孕的妾侍都打了胎卖了,满京城里谁不知道?”
“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荣曜摇摇头,“当时钱老夫人正怀着钱家老大,却被个妾欺负的差点小产,只要男人但凡明白点事理,都不可能放弃嫡长子,而去保一个庶子!这些年,全仗着钱老太爷家里家外一把抓,钱家才能走到今天,这里面的酸甜苦辣,没人比他更清楚,你看他给自己儿孙娶的媳妇就知道了,立不起来的所谓贤惠女,他才看不上眼呢!可要是那种心性阴狠恶毒的,也不行,所以呀,除了我家宝儿,他就没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我就是担心,宝儿心性太过纯良!”荣高氏把头埋在荣曜肩上,忧心忡忡。
“宝儿也就是在你我面前孩子气了些,咱们宝儿可是遇善不欺,遇恶不怕!你想想看,不论是在玄静观,保护她二婶儿,还是跟匪徒周旋,乃至进宫和离,哪件事做的不好?那些事,就算是你遇上了,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八月初十,荣宝儿就这么懵懂无知的,被荣高氏打扮妥当,拉上马车,去钱家赴赏花宴。因为荣曜的建议,荣高氏并没有给荣宝儿过度打扮,首饰只三样,镶羊脂玉嵌红蓝宝石蝶恋花累丝金簪,金镶蓝宝石珍珠琵琶耳环,累丝嵌宝福寿康宁金镯,身穿银丝挑线白绉纱衫,大红蕉布褙子,密合色穿花凤缕金拖泥纱裙,大红素缎子面白绫里儿云头鞋。简单华贵但是不庸俗。
这次花会请的都是女眷,所以大家下了马车也不急着往里走,而是跟相熟的夫人寒暄起来。许志国夫人许韩氏,还没下马车,就看到了荣高氏母女,带着三个女儿,一路小跑着追上来。
“姐姐,你等等我们!”许韩氏也不顾及旁人的目光,伸手抱住荣高氏的胳膊,亲热的比亲姐妹还亲。
“韩姨好!几日不见,小妹妹们长得越发好看了!”荣宝儿被三个小姑娘围在中间,笑着挨个摸了摸发髻,从翠衣手中接过荷包,“每人一个,里面是青金石的耳坠子,妹妹们带着玩儿吧!”
“谢谢姐姐,!”三个小姑娘异口同声的道谢。两个年长一点的姑娘,让小妹妹先选,两个姐姐等小妹妹选好了,才一人拿了一个,交给贴身服侍的丫头收好。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许韩氏很是意外,想要推辞,但是看着三个姑娘已经欢喜的收下了耳坠,自己却没准备什么礼物给荣宝儿,口里讷讷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你不用放在心上,都是小姑娘的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上次宝儿就让我带着,却被我给忘了,正好今天早上想起来了,也没用我想着,宝儿就给补上了!”荣高氏笑着回答,“你要是过意不去,回头把你家里那酥酪点心的方子,抄一份给我,我家宝儿回去之后,还时不时的念叨没吃够!”
“这个好办!”许韩氏笑了,“真没想到,外甥女儿的口味跟我倒是挺像的!”
“我都快愁死了,都多大的人了,还一门心思想着吃和玩,跟你们家三个小姑娘倒成了手帕交了!”荣高氏看着荣宝儿,一脸的笑意,嘴里却是在抱怨。
“在亲娘身边一天,都是小孩子!”许韩氏想起早逝的亲娘,感慨的说。
两人说着话,跟着四个女孩子往二门里走,钱家长媳,带着长孙媳妇儿和王皇后的弟弟,钱家外孙王旭的媳妇儿,在门口迎接。钱家子嗣不兴旺,钱老太爷一辈子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到了钱家大爷这辈,好歹还生了三个儿子,可惜行二的那个,先天不足,眼珠子似的看着,也只活了六年。于是盼望子嗣繁盛钱老太爷,觉得膝下儿孙不够多,索性把两个外孙也算进了排行里。老太爷忌讳‘四’这个字,于是行四的袁敏行,就直接被大家用名字称呼了。
钱家长媳四十多岁年纪,荣长脸,姿色平平,看着极为严肃。钱家长孙媳妇,也就是大嫂,年纪大约二十二三岁,略有点圆的鹅蛋脸,中上姿色,虽然笑着,眉宇间却有点郁郁。想比之下,看着跟荣宝儿年纪仿佛,仍带着产后丰腴的外孙媳妇,排行第三的表嫂,笑吟吟的,一团和气的团团脸,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生亲近。
一群女人相互见礼,三嫂笑得俏皮,拉着荣宝儿自来熟的夸赞,“荣小姐长得真是好看,跟你站在一块儿,把我们这些人,都比成狗尾巴草了!大嫂,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么!”大嫂跟着凑趣,眼光在荣宝儿身上扫了两遍,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你们两个皮猴儿,当心吓着了小姑娘!”钱家大夫人看着不好亲近,但是一笑起来,显得格外和蔼可亲,声音也轻柔好听。“你们两个,一个人带着姑娘们去花园子里玩去,另一个请夫人们去花厅喝茶!”
“是!”三嫂拉着荣宝儿的手,招呼许家三个小姑娘,说说笑笑的往花园走,“外祖父家里有一棵金桂,一棵银桂,都有上百年了!听我夫君说,金桂用来做糖桂花最好吃,银桂则适合泡茶,或者装枕头!外祖母说,凡是来赏花的小姐,都可以自己做糖桂花带走,还可以摘些银桂回家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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