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一号餐厅门口的路边。
车门打开，穿着简陋，戴着一顶草帽的送菜员中年男子从车上跳下，麻利地打开车厢门，将一箩筐的白菜扛了起来。
此时食堂内的人已经很少，中年男子大跨步走进食堂，目光直直地盯着后厨，完全没有发现餐厅角落里柯北和欧几图正在盯着他看。
中年男子进入后厨之后，光头老孙立马就迎了出来，两人简单的交流之后，中年男子就将一箩筐的白菜送进里面去了。
光头老孙似乎是有事要忙，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出去了，在走出后厨之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扭回头去，对着中年男子大声道：“周强！等会走的时候如果我还没回来，就等我一下！”
原来，中年男子的名字叫周强。
周强吼间发出呜呜的声响，朝着光头老孙点了点头。
老头老孙急匆匆离开之后，整个后厨就剩下了一个漫不经心的传菜妹，以及一个正在收拾杂物和餐具的阿姨。
此时人流量并不大，只有偶尔零星的几个学生前来购买早餐，整个餐厅中正在吃饭的人也不是很多。
中年男子一次次走出后厨，又一次次进入后厨，他在早上的送菜量看起来颇大，已经运了四次了，还没有运完。
此时，中年男子早已经大汗淋漓，他口中发出厚重的呼吸声，扛着一箩筐的青菜和萝卜朝着后厨走去，他显然早已经轻车熟路，即使在没有光头老孙的指引，依旧能够将那些蔬菜分门别类地放在正确的位置上。
后厨内的阿姨和妹对于中年男子也是早已熟悉，对于中年男子的动作和行为完全不在意，甚至连看都没看。
中年男子抗完了这一箩筐之后，似乎是已经将全部菜都运完了，他抬起手臂，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半蹲在后厨入口处。
显然，他正在等待着光头老孙的到来。
不经意间，中年男子目光往餐厅的角落一瞥，恰好和柯北以及欧几图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中年男子眉头轻皱，目光中带着一丝困惑，但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或者动作，随即扭头望向了别的地方。
但是刚才这一眼，却让柯北对于中年男子是偷这个推断有些动摇了，刚刚在他们眼神相撞的瞬间，柯北从中年男子的目光中，并没有读到作为偷眼睛里特有的那种胆怯和紧张，甚至是恨意。
中年男子的目光中，只有愁苦，很深很浓的愁苦，似乎他过去一直深陷在愁苦当中，现在也在愁苦当中，而将来的几十年，甚至直到他死的那一天，都是愁苦的。
中年男子的目光里，蕴藏着一种宿命的无奈感。
柯北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读懂这样的眼神，恍然之间他想了起来，当他很的时候，曾经在乡下的爷爷家里，看到过一头时常在田间耕地的老头。
当那头老牛在不耕地的时候，蹲坐下来，或者靠在树边休息的时候，老牛望向那时尚是孩子的柯北的眼神，就跟眼前这名送菜员中年男子的眼神非常地相似。
柯北很难相信，一头牛的眼神竟然能和一个人的眼神如此地类似。
不过很快，柯北就明白了过来，这名送菜员中年男子何尝不是一头耕地多年的老牛，在他的命运当中，他跟一辈子任劳任怨的老牛可能并无什么区别。
通过那种老牛般的眼神，柯北觉得这名送菜员中年男子或许并不是偷。
因为老牛除了能干听话，任劳任怨之外，还有一个另外的特质，那就是老实。
难道他们真的猜错了？
难道送菜员周强仅仅就是一名普通的送菜员而已？
可是监控显示中，他的兜中曾有着一根或者几根明晃晃的东西，如果那不是汤勺的话，又是什么？
就在柯北脑中奋力思考的时候，光头老孙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孙径直走向了后厨，送菜员站起身来，让开了一个身位。
老孙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强子，辛苦你啦！要不要喝杯水？”
被称作强子的送菜员急忙摆手，喉间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老孙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拿起笔来，在本本上写了几行字，撕下来之后，从办公室走出，递给了强子。
强子接过纸条之后，几乎是将纸条贴在了自己的面前，瞪大眼睛看着，几秒钟之后，他的眉头随即皱了起来，他指着纸上的字，嘴里发出嗷嗷的声响。
光头老孙满面迷惑，急忙道：“你说慢点，说慢点……”
强子深吸一口气，似乎正在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他抬起右手来，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然后又指了指纸张上的文字。
光头老孙貌似是理解了，说道：“你说数量不对？”
强子急忙摇头，再次比划了一通，但光头老孙还是没有听明白，依旧满面的迷惑。
随后，强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将右手放进了裤兜中，在里面一阵摸索，掏出了一直圆珠笔。
那是一支白色的圆珠笔。
其实，这只圆珠笔最开始的时候是墨黑色的，因为使用时间实在太长了，表层的颜色都已经被磨掉了，所以才成了白色，而且这种赤裸裸的塑料白色在阳光的照射下还会发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金属器具一样。
强子又从兜里摸出来一本灰色的本子，用圆珠笔在上面迅速写了几行字，然后撕下来递给了光头老孙。
光头老孙接过来之后，看了一眼，便迅速明白了过来，他用力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你看我这老糊涂的！哎呀，把单价全给搞混了！”
随后，光头老孙将之前给强子的那张纸条要了回来，随手撕掉，然后再次进入了他的那个办公室，在里面一阵鼓捣之后，又拿出来一张新的条子，递给了强子。
强子接过条子，左看右看之后，这才朝着光头老孙点了点头。
强子将纸条塞进上衣兜里，贴身藏好之后，又将那支白色的圆珠笔以及记事本一同塞进了裤兜里。
强子将圆珠笔塞进裤兜中的动作，跟柯北他们在监控录像中看到了一模一样。
截至到此，一切全都明了了。
强子，也就是周强，其实是一名哑人，这也就解释了他之前在录像中为什么会有那些夸张的手势和表情动作。
而监控中那个明晃晃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汤勺，而是已经被磨掉了色的圆珠笔。
柯北和欧几图看到了周强和光头老孙整个的交流过程，看完之后，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这个周强，很有可能并不是他们想找的那个偷。
随后，周强就离开了，但在离开之前，光头老孙转过身去，半蹲下身子，从菜篓子里拿出一颗白菜来，递给了周强。
周强作势拒绝，光头老孙道：“拿着吧，大家都挺辛苦！”
看来，光头老孙对周强也是一片好心，虽说一颗白菜不值多少钱，但对于周强来说，或许就是一顿免费的饭菜。
周强朝着光头老孙点了点头，算是致谢，接过白菜之后，就迅速转身离开了。
周强大跨步走出了后厨，走出了食堂，他先是来到车后面，将那颗白菜放了进去，然后便关上了车厢门。
随后，周强上了车，发动引擎，离开了。
周强离开之后，欧几图有些失望地将脑袋贴在了桌面上，有气无力地道：“原来是一支圆珠笔……”
柯北也有些失望，这个最大的嫌疑人目前已经基本上排除了，他已经开始在脑中梳理起新的思路来了。
下一个嫌疑人会是谁？
难道要重新再去查看一遍录像？
还是从别的角度试一试，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直到这时候，柯北才真正意识到，为什么这件事发生了这么久，都一直没有被查出真相，看来，那个偷确实隐藏的足够深，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难道就要让偷一直这样偷下去吗？
就在柯北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一看，立马吃了一惊。
手机中显示着一条短信。
短信虽然只有十几个字，但内容却非比寻常。
“我们藏在送菜员的车里！”
短信发送者：祝蝶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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