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败将,你们根本不了解我。”瓦拉纳尔明明是被制服的那一方,脸上丝毫没有露出败者应有的表情,好像反过来,自己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滚吧,越远越好。这次我可以放你们一马,下次你们再敢出现,我就把你们碎尸万段!”
“哈!”一番话使得巨魔弟弟勃然大怒,握紧手上的弯刀将其刺入瓦拉纳尔的腹,想让对方吃点苦头。
但是这一刀刚划破皮肤的表层,就无法再继续深入。
黑暗的力量像恶魔的触手从瓦拉纳尔破碎的皮肤中钻出来,饥渴地缠绕住弯刀。巨魔弟弟想把弯刀抽出来,用尽力气也只是徒然的失败。眼见黑暗的力量已经完全包裹弯刀,并顺着刀刃逐渐靠拢,巨魔弟弟无可奈何,只有放弃武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丢下弯刀退步的同时刻,黑暗猛然包裹了瓦拉纳尔。
曾经的圣骑士对兄弟两个下达了最后通牒:“趁我心情还好,给我滚!以后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巨魔兄长逼问道:“这是你主子命令你这么做的,还是出于你自己的意志?”
“兄长!”
瓦拉纳尔举起了剑,森然道:“你想死?”
但他灵魂已经动摇了,巨魔兄弟看出了他这点,依然不肯放弃地逼问着。
他们看得出,眼前这个怪物体内的灵魂,不仅仅有杀戮,还残存着些许人性。他们更想知道,这分人性究竟剩下多少?
遗憾的是,他们俩终究没有触及瓦拉纳尔心中的底线。黑暗骑士用剑交出自己的答案,经过一场大战,终于将两兄弟杀死在林间。
组织对两名巨魔祭司的实力非常满意,并将他们也复活成为了死者军团的一员,并在瓦拉纳尔的麾下效力。
瓦拉纳尔虽然亲手杀死了巨魔俩兄弟,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好意。渐渐明朗的意识告诉他,巨魔兄弟抱着灭族的仇恨伏击瓦拉纳尔,在要得手之际,第一时间并不是快意恩仇,反而想给敌人一个救赎的机会。
当他想到这点时,“救赎”二字出现在脑海之中,像烙印一般坚固明亮,令他无法忘怀。
在沙场上冲锋时,瓦拉纳尔不止一次奋不顾身地冲入重重包围,将巨魔两兄弟拼死带回来。甚至有一次,他孤身闯入佣兵公会的营地,救出被俘虏的巨魔弟弟。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组织里的人看在眼里。
瓦拉纳尔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值得人注意。但当面问起对方时,那个似乎被彻底洗脑了的黑暗骑士又答不出个所以然。
“救赎”,两个字如此清晰地印在瓦拉纳尔的心中,他却说不出口,也不知应该如何面对。瓦拉纳尔陷入迷茫的身姿都被巨魔兄弟看在眼里,整个组织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瓦拉纳尔在想些什么,迷茫些什么。
随着战事陷入来回拉扯的僵局,三人之间发展起了一点友情,可惜也只是一点点。黑暗骑士在外界人看来,只是一具听信命令的战争傀儡,即便有一丝自主意识,也无法兴起大浪。但在巨魔兄弟的眼中,瓦拉纳尔完全能够独立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不愿意去做而已。他在战场上唯一会做,并处于自己意愿的行为,就是偶尔与巨魔兄弟浅谈即止的交流。
巨魔兄弟不知道这点微弱的联系,对瓦拉纳尔意味着什么。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瓦拉纳尔会做出后面那件令组织震怒的事情。
关于战争,主角从头到尾是巨魔和人类两族的士兵。佣兵和组织,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周围游荡,做些辅助工作。
这一天根据上面的安排,瓦拉纳尔要带领一支部队突袭某处佣兵营地。他们得到情报,该营地有一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人物,这点人类军方和佣兵都没有意识到,因此,他们必须要心潜行,一举将其拿下。
夜里,瓦拉纳尔带着一批死者军队突然降临。
佣兵们没有防备,等他们意识到被夜袭了之后,全部慌作一团,仍由瓦拉纳尔的部队随意驱赶。这些人本来就是战场上的临时工,凑起来敲敲边鼓没问题,正面战斗根本没有一点配合可言,全都顾及自己的性命,一哄而散,被称作乌合之众也不过分。
他们要找的是一把名为瓦琉斯的权杖,本来是世界顶级武器专家打造的优秀作品,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型佣兵公会的会长手里。等到瓦拉纳尔找到该公会会长的时候,对方坦言称,这是一场埋伏,瓦琉斯并不在这里。
恼羞成怒的瓦拉纳尔一剑砍断了该会长的手脚,逼问道:“告诉我东西在哪儿,我饶你不死!”
会长冷笑道:“你恐吓不了我,黑暗骑士。我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你。现在,军队已经将这附近团团包围,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瓦拉纳尔没有立刻挥下自己的剑,他对这位同属圣骑士的会长郑重说道:“你视死如归的精神值得换来一点时间,抓紧说完最后一句遗言,我会听得非常清楚。”
会长大笑:“视死如归?你对我的信仰一无所知,快动手,我不需要亡者的怜悯!”
瓦拉纳尔的剑逼近对方的胸膛:“你可知道,在你死后,我会复活你,然后把你变成我手底下的一名得力干将。你不会就这么死去,等我找到瓦琉斯的下落,我一定会让你亲手把那个东西奉上我的面前。”
会长吐出一口唾沫到剑刃上:“动手!”
瓦拉纳尔毫不犹豫捅穿了他的心脏,但那一刹那,对方胸膛喷射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圣光能量。圣能四散,如利箭一般刺伤了周围的亡者士兵。
瓦拉纳尔认得这一招,圣骑士可以燃尽自己的生命,施展出“大天使之怒”,其威力无与伦比,足以掀翻整片营地。在这之后,施法者的灵魂彻底消失,无法被复活,付出的代价是一般心存侥幸的人都难以接受的。
但这位会长明显对自己能被复活一事不抱什么希望,甚至对营地里留下的那些佣兵也不存有丝毫的仁慈。瓦拉纳尔敢打包票,他们袭来的情报,这名会长很有可能早就知晓,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没有告诉营地里任何一个人。
这不是一名圣骑士应该有的正直手段,可这位会长坚决自爆的刚烈态度,足以证明他的“信仰”比任何人都要纯粹。
瓦拉纳尔在最后的关头凭借黑暗法术逃脱,即便如此,爆炸核心的威力还是重重震伤了他。回头再看营地,瓦拉纳尔手底下的亡者士兵覆没大半,只看得到被掀飞的泥土,以及覆盖下的废墟。
余下来的部队仓促撤离,甚至没回头寻找他们指挥官的身影。很快的,他们又被军队的围追堵截彻底消灭。瓦拉纳尔因祸得福,在军队遗漏的地方安全隐藏起来。
计划失败,他要面对的,可能会是组织的雷霆怒火。绝望之际,他竟然在敌方队伍中,找到了瓦琉斯权杖的踪迹。
任务目标就握在一个年轻女骑士的手中,她似乎没意识到这把权杖的重要性,随手挥舞,因为营地的损失大发脾气,然后又趁着夜深人静之际,默默地来到自爆的会长墓前哭泣。
瓦拉纳尔一直躲在旁边窥探。合理运用黑暗能量,能够有效遮蔽他的气息,令常人无法发觉他的存在。
这种手段瓦拉纳尔平常很少使用,不过在身受重伤之际,黑暗能量这一用法救过他许多次。
从那名女骑士的口中,瓦拉纳尔得知女骑士就是墓中人的女儿,权杖正是制造者送给老朋友女儿满月的礼物。由于存在这样一层关系,如此强力的武器才会出现在公会佣兵的手中。
虽说武器毕竟只是武器,没有强大的个体,权杖的力量再强大,所发挥的效力终究也有限。可他们并不了解,世上有人正需要这把武器,而这个人很不巧得站在战争的对立面。
就在女骑士哭泣之时,营地里走出一个人影,来到她身边并轻声安慰了女骑士。
等到瓦拉纳尔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他竟一时愣住了。
有许多记忆封存在他的心中,是瓦拉纳尔记不清,也没有勇气去面对的。放在心里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当作没有这回事,假装自己忘记。但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无法逃避了。
她竟然还活着?她是谁?为什么会觉得她很熟悉?她是我的什么人?
闪电击穿了瓦拉纳尔在心底设下的防线,无数回忆涌到自己的面前。
“哥哥,你还活着……”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是名光荣的圣骑士。”
“我……是名光荣的圣骑士!”
瓦拉纳尔冲出来,冲到妹妹的面前。他不知道自己浑身包裹在漆黑的盔甲内,全然不像一个安全的人。
片刻间,他就被持有权杖的女骑士击倒了,但这名神秘男子笨拙的身手,令女骑士心生疑惑。
瓦拉纳尔叫喊道:“瓦莉拉,我的妹妹!”
妹妹一瞬间僵住了,就连女骑士都愕然止住了动作。
“真的是你?”
瓦拉纳尔道:“真的是我,是我!”
女骑士疑惑的目光游离在二者之间,她听出被自己摁倒在地上的男子,似乎称呼朋友为“妹妹”,但男子的脸隐藏在头盔下面,声音也很是奇怪,根本无从辨认其身份。
因此,她准备先问上一句,然后掀开男子的头盔以作确认。
“真的是你哥哥吗?本姐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
在女骑士要动手之际,瓦莉拉忽然叫道:“等一下!”
“嗯?”
“我哥哥他……长得非常丑,我怕吓到你。”瓦莉拉犹犹豫豫地道出原因,但真实理由是,瓦拉纳尔死者的身份不能在人前暴露,否则无疑会遭到所有人的审判。
女骑士怀疑道:“不摘头盔要怎么确认是你哥哥呢?”
瓦拉纳尔也道:“你先把我放开,我自己把头盔摘给你看!”
女骑士毫不犹豫就把他放开了,她倒不是信任对方,只是因为对方的动作毫无技巧可言,似乎武技水平十分粗糙,也不怕他突然暴动。
瓦拉纳尔站起来,正准备把头盔摘下,谁知道头盔就像和他的脑袋粘连在一起似的,根本摘不下来。但稍微露出一点后,从中涌出的恶臭令女骑士皱起了眉头。
“算了吧。”女骑士嫌弃地说道,“本姐现在心情很不好,先回去休息了。”
瓦莉拉当然也闻到了这股令人难以接受的味道,对女骑士的反应早有预料,只问:“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女骑士道:“本姐会出什么问题,你还是管好你的哥哥吧,三更半夜不要到处乱跑吓人。”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面对朋友的一意孤行,瓦莉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她性格就是这样。”
瓦拉纳尔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地想要摘下自己的头盔。
“这头盔是怎么回事,怎么像是卡住了,摘不下来。”几番努力无果,他也终于放弃了。
瓦莉拉道:“你终于从他们手里逃出来了吗?”
瓦拉纳尔感慨道:“是啊,真不容易。”他的声音还是这样嗡嗡作响,听在瓦莉拉的耳朵里,无疑令她想起了非常痛苦的回忆。
幸好哥哥就在眼前,而且意识清醒,认得自己这个妹妹,似乎一切都过去了。
瓦莉拉顿时热泪盈眶,喃喃道:“是你,真的是你……”
瓦拉纳尔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瓦莉拉道:“我……我被人救了,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子。她的治疗法术很厉害呢……那你呢?你是怎么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
一听提到这件事,瓦拉纳尔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般,咬牙切齿道:“我跟一个人纠缠了很多年,一直拿他没办法,但是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突然间失去了力量,被我趁机打倒了。”
瓦莉拉听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以为正是当初蛊惑哥哥的男人,便很是担忧。听到“刚才”两个字的时候,连忙朝瓦拉纳尔身后望了一眼,惊讶道:“他就在附近吗?”
瓦拉纳尔摸着后脑勺,朝来时的方向望了望,道:“可能已经跑远了吧。”
瓦莉拉道:“那个人是黑暗骑士吗?你一直在跟他……”
瓦拉纳尔恍然大悟道:“好像是被叫作‘黑暗骑士’,那个家伙太厉害了,我可是一直在跟他战斗啊!”
瓦莉拉随后又问及许多问题,听对方关于家乡和他们俩的事情果然十分清楚,终于认定这就是自己的哥哥,喜极而泣。至于瓦拉纳尔曾经对她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早就不当一回事了。
两人相谈一路,回到营地附近,瓦莉拉转过头,心翼翼地对哥哥说道:“他们公会刚刚遭受袭击……”话说到一半,她仔细再看,却发现哥哥不在自己身边了。
瓦莉拉连忙跑出去四下寻找,可营地周围全是佣兵在巡逻,哪有哥哥的身影。
冷风吹过,瓦莉拉仿佛做过一场梦,望着森林间黑漆漆的影子,怅然若失。
瓦拉纳尔此时已经恢复了他冷酷的双眸,就连妹妹也没有想到,瓦拉纳尔从因为父亲死亡留下的阴影,是他彻底分裂出两个不同的人格。真正的瓦拉纳尔只知自己在战斗,不知道自己战斗的对象就是另一个他。而另一个他是如此得可怕,在心灵中战斗的同时,另一方面也在操控着身体。
他现在已经知道权杖的去向,要把情报带回组织。
但在那之前,他联系到巨魔兄弟,决定杀死妹妹,借此抹去另一个人格的存在。
在等待组织调派援军来的日子里,他给瓦莉拉传去讯息,诱拐她来到距离营地很远的密林深处。瓦莉拉怎么会想到哥哥会一而再地对自己痛下杀手,等到她察觉到不对劲,为时已晚。
就在瓦拉纳尔动手之际,真正的人格忽然苏醒了。
巨魔兄弟只见他对即将要下手的目标说道:“这里很危险,但你不用为我担心。战场的一切都很好,我很适应,比呆在家里都自由。你回家吧,等战争结束,我自然会回来的。”
巨魔兄长意识到在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而弟弟犹自纳闷:“你在做什么?难道不是你自己要杀她才骗她来的吗?”
瓦拉纳尔拔出宝剑,愤怒地面向俩兄弟:“你的胡言乱语丝毫动摇不了我的决心!放马过来吧,巨魔族的走狗!”
不等他迈出一步,他自己忽然又道:“快把那个女人抓回来!我要当着他的面,把他妹妹杀掉!”
话音一落,瓦拉纳尔奋力举起左手的拳头,冲自己脸上挥了一拳:“是你!黑暗骑士,你休想再控制我!”
“黑暗骑士”反手一剑,砍下了自己的左手,叫道:“找死!你的身体是我的!”
然后他又用剑刺进自己的大腿,恶狠狠地说:“我绝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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