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寻浪略略苦笑,道:“别说是欧美,便是回到故乡,又有几个人瞧得起自己?这种自卑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或许永远也不能磨灭,这才是最可怕的。”
李灵纱开口道:“再者,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而在这里待不下去,那我就太愧疚了。”
刘法隆想了想,说:“要我说,不如便按照令狐前辈的提议,一个个地剿灭他们。特别是搞清楚他们的产业和财源,重点破坏他们的收入渠道。说来惭愧,我做警察没什么成就,不擅长这行,但我还是积累了些经验,其中一条就是,什么江湖义气、兄弟结拜、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哼,这些个江湖草莽的豪言壮语,在利益面前,大部分是一文不值,少部分能值几两银子,但还没有资本攻不破的。”
“对啊,最开始是人驱使资本,最后变成资本驱使人,甚至可能有朝一日,连人都不用了,只是单纯的资本在自我膨胀。”伊寻浪喃喃道,“我们海帆猎者,就是在丧失了信念和目标之后,被无尽的欲望瓦解。”
云风动思来想去,道:“好,那么咱们就一个个剿灭他们,同时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就是杀死塞西利奥。”
接下来一个月,众人把欧洲和北非跑了个遍,这是一场纯粹的厮杀,一个神秘组织对另一个神秘组织的秘密战争。
这一日,姬姚正躺着养胎,伊素同在一旁贴身保护,忽然,窗户破裂,一个中年男子被捆着扔了进来。伊素同急忙上前查看,窗外早没了人影,而这个人竟是塞西利奥!
伊素同和姬姚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才一个月就把总头目给卖了,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她们也明白,如果这是一颗炸弹,就有她们好受的了。
云风动等人听到消息,立刻停手折返,回到巴黎。伊寻浪和李灵纱亲自审问塞西利奥,其他人在玻璃墙外观察。
李灵纱眼睛通红,几乎冒着火,瞪着塞西利奥的眼睛,一字字地说:“你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塞西利奥神态自若,只是露出一丝疑惑,道:“原来是你在追杀我,你是谁?我和你有何冤仇?”
李灵纱气得发抖,咬牙道:“你在晚清时候,违背条约,杀我全家,将我关在笼子里,阿隆索劝你把我放出来,你忘了吗?”
塞西利奥默然片刻,而后突然哈哈狂笑起来,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这种事我做了不下几百次,怎么可能记得住你?”
“混蛋!”李灵纱嘶吼出来,情绪失控,胸中怒火迸发而出,一脚把他踹得翻倒在地。
塞西利奥依旧狂笑不止,道:“说起来,你应该感谢阿隆索两次,是他出卖了我,你才有机会报仇。”
伊寻浪打量着塞西利奥,冷冷地说:“跟我说说鲶鱼杀手组织。”
塞西利奥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说了,这个疯女人会给我一个痛快吗?”
李灵纱很想一刀刀把他活剐了,但她瞥了一眼伊寻浪,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只好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疼。”伊寻浪盯着塞西利奥,皮笑肉不笑地说。
塞西利奥悠然地躺在地上,道:“我为什么不说实话?阿隆索以为我真的在意家人吗?哈哈,这个蠢货,他还不知道他的儿子其实是我的骨血呢。”
“说正题!”伊寻浪语气强硬,“我可没什么耐心。”
塞西利奥淡淡一笑,说:“鲶鱼是什么?它是搅局者,搅动着其他鱼类不得安宁,这样才使大家都活下去,使生命力得以维持。我们鲶鱼团体,就是要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这不是疯子吗?”伊寻浪脱口而出。
塞西利奥不屑地说:“这种伟大的目标,岂是你们能理解的?所有的美好,都必须建立在压力之下,失去了压力,也就失去了一切基础,人类必将在熵增中,走向黑暗的深渊。”
“你这种人,会参加这种团体?”伊寻浪有些怀疑。
塞西利奥笑了一声,道:“我当然不是,我是来牟利的。”
“你还知道什么?”伊寻浪逼问道。
塞西利奥摇摇头,道:“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历年暗杀的人,我倒是可以背诵给你。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伊寻浪冷笑道:“你是鲶鱼团体的总头目,你不知道谁知道?当我们是三岁儿童吗?”
塞西利奥怔了怔,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捧腹大笑起来,道:“你们真是太无知了,哈哈,你们竟是如此无知和愚蠢!我也好,阿隆索也罢,不过是冰山一角上的雪花罢了。也就是阿奇尔那种不入流的,才以为我是总头目。”
李灵纱怒道:“你在耍弄我们!”说着,她攥紧了拳头。
塞西利奥翻了翻眼珠,道:“你们不会想与鲶鱼为敌的,当然,鲶鱼也没兴趣和你们这些怪物作对,井水不犯河水罢了。我并不指望用这种没用的信息交换,我要说的,是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你最好证明自己的价值。”伊寻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塞西利奥的神情变得神秘而阴森,道:“再过几个月,如果所料不错,兰茨贝格监狱会放出一个人,所有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如果我是你们,该隐藏的隐藏,该撤走的撤走,否则到了大祸临头的那天,连哭都来不及。”
伊寻浪不以为然地说:“什么人这么可怕,你吓唬谁呢?”
塞西利奥盯着两人的眼睛,道:“我不会再多说一句话,要杀要剐,随便吧。”
李灵纱一步步走过去,塞西利奥闭上眼睛,李灵纱停也不停,干脆利索地将他的脖子扭断了,又对着胸口来了几刀,确认他彻底死透了,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回到卧室里,嚎啕大哭起来。
塞西利奥一死,猎者与鲶鱼的冲突告一段落,他们终于可以松口气,聚餐庆祝胜利。李灵纱一直默然不语,眸中透着深深的空寂,谁也不敢和她说话,没人知道她的心中正在经历什么。姬姚和吴让眉壮着胆子跟她聊几句,她也只是微微点头而已。
刘法隆轻轻喝了口酒,道:“话说,你们觉得,鲶鱼的宗旨到底有没有些许道理?压力是秩序的基础吗?”
伊寻浪笑了笑,道:“要我说,他们就是一群疯子,神经质,你可别被他们带跑偏了。”
伊素同翻了个白眼,道:“哥哥你别武断啊,你想想,咱们海帆猎者,在最艰苦的时候,也没怎么着,大家团结一致。现在万事大吉了,倒是开始内乱不止。”
姬姚轻叹一声,道:“我们家族也是呀,当初创业艰辛,留下的都是最团结最努力的。后来家财万贯,倒是养了一堆蛀虫。”
吴让眉托着下巴,道:“如果把热力学的道理迁移到人类社会,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迁移,假设可以迁移的话,不得不说,鲶鱼的宗旨确实有些道理。”
令狐知秋哼了一声,道:“如果鲶鱼那群疯子有道理,那我的计划是势在必行了,真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云风动静静地听着,不禁深深地忧虑,目前他虽然重新组建了猎者团体,完成了神兽与海帆的合流,然而没有一个明确的信念,以至于随便几句疯话就能把他们带偏了。
伊寻浪哈哈笑道:“我突然想到,我就是鲶鱼啊,通过不断给女人注入能量,使世界更加美好。”
“我去,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伊素同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刘法隆拿起刀,说:“现在你们知道,这一路上,我能不下手剁了,就说明圣贤书没白读。”
云风动揽住姬姚娇柔的肩膀,笑道:“瞧见没有,再次衬托出你夫君我的正气凛然。”
姬姚啊了一声,捂住肚子,道:“你瞧见没有,连孩子都不信你的话,你指不定多么对不起我呢。”
令狐知秋看着姬姚的肚子,眸中透着些许欣喜,又与云风动对视一眼,透着深深的嫌弃。
伊寻浪笑道:“说明孩子也赞同我的话呀。”
“你得了吧伊船长。”吴让眉捏了捏鼻梁,“听了你的话,我觉得我都不纯洁了。”
伊寻浪噗嗤笑出来,道:“吴博士,你说真的假的?你可是浪漫的法国人。”
伊素同笑着说:“说起来,吴博士,我听说你……”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吴让眉瞪大眼睛,瞥了一眼刘法隆,他是老古董式的君子,她可不想留下坏印象。
“我听说你特别认真学习,在大学里都出名了。”伊素同连忙换了个话题。
“对对对,和你们那个孔夫子差不多嘛,都是好学。”吴让眉推了一把刘法隆。
刘法隆正在吃饭,被猛地推了一下,差点喷出来,哭笑不得地说:“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再说你和孔老夫子,这差别也太大了。他要是看见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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