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刁承禄带着众山贼,来到巫从海府中。巫从海只认得刁承禄,见他带着一行多人,不知其故,便问道:“刁贤弟,你带众人,到此何干?”刁承禄两手拱拳,行一绿林之礼,说道:“都尉大人在上,小弟与众人前来投奔,试想能得一官半职,以便光宗耀祖。”巫从海听了,嘿嘿一笑,说道:“兄弟,这官兵可不比绿林,做官则要论功行赏,擢用且有一定程序,不是说着玩的。”众人听了,默然不语。巫从海看看众人,接着说:“既然兄弟各位来投鄙人,鄙人岂有不收留之理?这样吧,你们先去营中为卒,日后再待升迁。”刁承禄听得巫从海此说,心中不是滋味,但是,是自己撩拨老大等人来此,自己不能说泄气话,只得说道:“我们全靠都尉大人栽培,实在感谢不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水贼、山贼都是匪徒,刁家四泼皮是山贼,巫从海原为水匪,俱是同行出身,所以,他们聚在一起,真是其味相投,其性亦近,因此,四泼皮不久就成了巫从海的亲信。成了亲信,什么“论功”、“程序”之类就不需要了,巫从海给四个泼皮擢任了武职。此时,那个刁承禄,灵机一动,又撩拨几个兄弟拜巫从海为师。巫从海看这四个泼皮都有几分臂力,也就欣然接受四泼皮为徒。刁家四泼皮虽然没有继承刁屠夫的祖业,却也继承了刁屠夫的一项技能,那就是四人所用武器,都是两把杀猪尖刀。巫从海说:“徒弟,你们的兵器,得改一改,因为,兵器太轻,不易克敌。”四个泼皮说:“敬请师傅指教。”于是,臂力颇大的老四刁承宝,巫从海就教他使锤;刁承财手脚灵活,巫从海教他就使枪;刁承福则换使一把大砍刀。刁承禄还是觉得使用双刀方便,巫从海就便教他改用两把稍长朴刀。几经教习,刁家四泼皮的武艺,大有长进。
俗话说,“朝廷有人好做官”,巫从海虽无半寸之功,但他有右丞相的哥哥,官位就节节上升,不上两年,升任天宁府兵马元帅,总督一府八州兵马。
主子升官,亲信沾光,紧接着,刁承福就被巫从海擢升为都尉,巫从海又擢任刁承禄为都尉偏将,刁承财、刁承宝的职位也有提高。刁家四泼皮受宠若惊,表示效忠巫从海,肝脑涂地。巫从海命他四人统兵五千,驻守葫芦关。
且说江彪与覃雄禀奏覃忽、请求第二天再去与刁家泼皮对阵,覃忽说道:“二位再去,当然可以,但要务必小心,万万不可轻敌。”二人诺诺称是。
来到后帐,江彪对覃雄说道:“覃雄大哥,明天,你为我掠阵,我去擒拿那帮泼皮。”覃雄道:“你单刀匹马,独战三贼,行吗?”江彪说:“无有大碍,你掠好阵,压住阵脚,我们必有胜算。”覃雄应声道:“要我掠阵,那你只管放心,绝对无人敢于偷袭,”二人就此商定,当夜别无他话。
第二天,覃家军营中三声炮响,覃雄与江彪披挂策马,杀出阵去。他们冲到官兵营前,大叫道:“刁家泼皮听着,快快出来投降,覃家军饶你们一命。”
叫声刚落,官兵营中战鼓擂响,刁承宝手舞双锤、刁承财挺着长枪,杀出营来。
刁承财见了覃、江二人,笑道:“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两个手下败将。”江彪一听大怒,喝了一声:“贼将,爷爷手中的宝刀,今天要拿你的性命了!”喝罢,长刀直取刁承财。刁承财急忙举枪架住,两人一来一往斗了起来。几个回合下来,刁承财显然不支。刁承宝见状,大吼一声,拍马冲上前去,双战江彪。三人混战十来回合,江彪显占上风。覃家军士气大振,齐声呐喊助威。此时,官兵营中战鼓擂响,刁承禄手绰两把朴刀,跃马而出。他来到阵前,高声叫道:“那位来将,暂且住手,我想问明一事。”江彪收住长刀,喝道:“你问什么,有话快讲!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还有什么招数。”
刁承禄说:“你怎么知道老爷们姓刁?”江彪听了,说道:“难道你忘记了我,还能忘记我这杆长刀的厉害?”刁承禄说:“小辈太多,我哪里能记得你,更记不得什么长刀。”江彪冷笑一声,说道:“嘿嘿,我却知道,多年以前,你们就是一伙山贼,绰号‘刁家四泼皮’。六年前,在夹山口,你们还抢过我的商队,难道你忘了?”江彪在众官兵面前,揭了刁家四泼皮的老底,刁承禄听了,不禁一愣。须臾,他就镇静下来,不以为耻,反而振振有词地说道:“这就应了那句古话所说,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六年前,我是绿林好汉,你是商贾老板,或许还富甲一方;而如今,我是官军,你们却成了一帮土匪。”覃雄大吼道:“刁泼皮,你听着!我们不是土匪,是义军。”刁承禄说道:“你们夺县掠州,攻打官府,不是土匪是什么?”江彪反唇相驳:“看看尔等贼人,原是打家劫舍,偷鸡摸狗之徒,现在却能当官,足见你们官府,何等龌龊肮脏。这样的官府,当然应该攻打,铲除贪官污吏,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覃雄大声道:“不要与他们啰嗦了,砍了这几个泼皮土匪!”
刁承禄便也不再言语,只见他一个手势,三个泼皮五件兵器,立即一齐上来,裹住江彪。江彪毫无惧色,那杆长刀,左冲右突,神出鬼没,刀杆避枪锤,刀锋拨双刀;枪刺捶打来势猛,长刀次次砍要害;四人一来一往,一进一退,鏖战起来。
斗了百余回合,江彪力气不加。覃雄见之,挥起大刀,上前相助。
好一场恶战!但见:战场上,尘土弥漫;马蹄下,黄烟横飞;乒乒乓乓刀枪响,来来往往马奔急。那个偏头,险些刺中;这个弯腰,急躲长刀。枪锤齐攻,对手喘着气;长刀发威,贼将汗直淋。五人混战半日,只杀得狂风四起,走石飞沙,蔽日遮云,地暗天昏。两边军士看得眼花缭乱,禁不住齐声喝彩。
混战两个时辰,三百回合有余,双方仍然胜负未分。江彪感到奇怪:那年在夹山口,自己一人敌住这三人,也不觉力亏,还略占上风;今天与覃雄合战三人,自己反觉筋疲力尽,不知何故,看来,其中有所蹊跷,再战下去,可能徒劳无益。于是,他招呼覃雄一声:“覃雄大哥,是否暂停,待我们回去禀奏王叔与元帅,再作道理。”覃雄听了,便架住刁家泼皮兵器,说道:“你们听着,不是爷爷怕你们,实在肚子饿了,待俺们回去吃点东西,再与尔等厮斗。”说罢,遂随江彪策马回营。刁家三兄弟亦觉疲累,哪有追赶之力,三人勒转马头,怏怏回关。
且说覃雄、江彪来到中军帐,见过覃忽与周一鸣,礼毕,江彪便把此战情况详细相告,接着,江彪说道:“王叔见过,六年前,我与那三个泼皮厮打,并不力怯。今天,我与覃雄大哥两人战这三人,百般努力,才打个平手,真是奇怪之事,故此,我想回来禀告二位,商议战法,然后再与伙那泼皮厮斗。”
覃忽听了江彪所讲情况,说道:“贤契,这事不奇怪。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他们是一伙强盗。你想想,这六年里,贤契专业从商,而四泼皮却是专业从武;说不定,还遇到了什么高人指点,所以,他们武艺有所长进,应在情理之中。但是,尽管如此,也只是与你们战个平手而已。我看,二位虽然未获全胜,而那几个泼皮的气焰,定然遭到了你们的重挫。所以,这一仗,你们仍然是大振我军军威,可嘉可贺。”
江彪说:“我所之虑,是那个据说最厉害的刁老大,还未上阵呢。”
田明听了,说道:“今天的三个泼皮,加上那个刁老大,一起上,还是采取那种‘一窝蜂’战术,我们也有破解之法。我们来个‘人数对等’,也上阵四人相敌,焉有不胜之理。”
覃忽接过田明话头,说道:“田明兄弟此法,虽能取胜,但是大可不必这样。如此‘对等’去战?有损我军威风。刁家四泼皮能有多大本事,需要我们四个兄弟一齐上?这样吧,明天,我一个人去会会他们。”
周一鸣摇摇头,不同意覃忽的意见:他说“大哥此话不妥,怎么你去呢。你是一军之主,岂能轻易上阵?而且,就那几个泼皮,也不需要你去上阵。明天,我去会他们,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钢叉。”
这时,向天子自周一鸣身后转出,来到众人面前,拱拱手,开言道:“诸位大哥,小弟有话要说。”出征以来,向天子一直只是紧随周一鸣,不离左右,既没有上阵对敌,而且很少说话,战事筹划,从不插言,今天怎么站了出来,郑重其事地称自己“有话要说”?一时,大家各有吃惊,中军帐内,鸦雀无声,上至覃忽众位兄弟,下至各队校尉,个个都想听听,向天子到底要说什么。
只见向天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前面各位大哥的话,我都仔细听了。江彪大哥的顾虑有道理;按田明大哥的办法,焉有不胜之理;覃忽大哥考虑更对;家兄说的,也很有理由,哪有一军之主亲自上阵的道理。不过,家兄他最后说的,我看也没有必要。”田明问道:“小兄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向天子说道:“我的意思是讲,覃忽大哥是一军之主,不到非常时期,焉可轻上沙场;家兄身为元帅,就因两日未胜,便去亲自对阵,也无必要。不就是几个泼皮嘛,算个什么。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所以,我今请令,明日,我去独战他们,不需哪位援手。”
此话一出,众人吃惊。覃雄听了,心想:这个向天子,小小年纪,难道真有如此本事,倒要拭目以待。
周一鸣也吃了一惊。他吃惊不是向天子有无本事,而是向天子的“请令”,因为,他想起了向玉璇,想起了向玉璇的谆谆嘱咐。那天出征之际,向玉璇硬要周一鸣带上向天子。周一鸣明白,这是向玉璇不放心他的安危,故要向天子一并前来,意要向天子保护周一鸣。周一鸣曾力推辞,向玉璇硬是不准。周一鸣只好带上向天子。这样一来,向天子的安危,反倒成了周一鸣的挂心之事。现在,向天子“请令”,并要单身前去,与那伙刁家四个恶徒厮斗,一下子,周一鸣心悬起来。周一鸣说:“向天子,此议不妥,你不应该小觑那伙泼皮。”向天子道:“我七岁屠狼,十岁斗虎,俱未有失。现在,岂怕四个泼皮?”周一鸣说:“那伙泼皮非虎狼相比。虎狼只有凶猛。他们不但凶猛,而且诡计多端。”向天子道:“他耍诡计,我用良策,他放水来,我驱土掩,有何难哉;纵有难处,大丈夫岂能见难而退。出征以来,诸位兄弟功劳不小,而我向天子却未出半寸之力,实在汗颜。所以,请让我这次出战。你们看着,我不但要打败他们,还要取关。大家若不信,明日见分晓。”向天子大义凛然,态度坚决,执意要“单枪匹马”,“独占鳌头”。
覃忽见向天子目露英气,伶牙俐齿,年纪不大,志气不小,心中很是欢喜。他想看看向天子武艺到底如何,便说:“一鸣兄弟,我看这样吧,明天,就让向天子小弟一人,与那伙泼皮厮斗;你带兵马压阵,如有闪失,上去相助就是。”周一鸣觉得,覃忽之说甚妥,于是就此议定。是夜无事。
翌日,周一鸣升帐。传令各队先锋、校尉等诸位将领来帐议事。须臾,大小将领诸位兄弟俱已来到,可是,唯独不见向天子。昨日,向天子言辞措措,硬要今天独战众泼皮,但现在,向天子不见踪影,众将一片愕然,有的不免有所猜想。
正在这时,游哨来报:葫芦关东北山脚远处,似现旌旗万千,尘土蔽日,喊杀之声,络绎不绝,不知来了何处兵马。
真是“前波未平,后波再起”:向天子形影不见,远处来了不明的兵马,于是,众人议论。周一鸣临乱不慌,示意大家肃静,然后,一边派出探马前去,探看何处来兵;一边则令传令兵,再去寻传向天子。
到底是何处来兵;向天子找着没有,他又能否正常出战?要知诸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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