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女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让肖段把手伸出来，但是掌心里什么都没有。于是作罢，不再多说什么，回到了讲台上。
好险。
程关拎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时他才想起来要看表——只剩下四十五分钟了。程关心中警铃大作，也不敢再在论述文上浪费时间，随便选了一个看着像的答案，然后就翻到卷子的最后一面看作文题。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肖段要问他那句话是谁说的。
这篇是任务驱动型作文，题目里面只有一个案例，是最近很火的一个一篇文章《感谢贫穷》，文章的作者是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女生。据说因为这篇文章得到了去p大的自主招生资格。国内两所最高学府，大和p大，可以说是几乎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这篇作文题是让考生谈一谈对“感谢贫穷”这一说法的看法。
程关总算是放了心。这个热点素材他之前就看过，任务驱动型作文的套路他也研究过不成什么问题。
有惊无险。
奋笔疾书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铃声打响的时候，程关正好在写最后一段，龙飞凤舞地写完了最后几个字，“啪——”的一声放下笔，抬头却看见肖段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估摸着是卷子早就写完了。
老师下来把卷子收走，在讲台上点了数目，然后说：“同学们可以走了。”
等到眼见着老师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地走出了教室，肖段才回头，说道：“谢谢你了啊，没耽误你写卷子吧？”
“还好，反正踩着点写完了。不过，你下次传纸条之前还是要给我说一下，不然我一点心里准备没有。”程关从讲台上拿回自己的书包，一边把考试袋装进包里，一边对肖段说道。
“那时候正在考试呢，老师就在前面坐着，你让我怎么说，”肖段也在收拾东西，不过她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了一只中性笔一只涂卡笔，连橡皮都没带，“我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那种程度。”
“不是，我说的是你考试之前，得跟我串通好。”程关说的一本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什么要紧事。“串通”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透着一种莫名的奇怪。好像跟他特征不符似的。
不过也好像确实是不符。
肖段挑眉，不知道说他什么好。看起来挺正人君子一人，怎么就能面色不改地说出这句话。
“你还晓得什么叫串通呢？”肖段的笑容里满满的都是戏弄的意味。
“我为什么不晓得？”程关看着肖段那个笑容就想去拧她的脸，于是索性不看。眼不见心不烦，他何必自己折腾自己，“我走了，拜拜。”
“欸？”肖段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服角，这让程关始料未及。肖段总是一副有你没你老子都无所谓的样子，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挽留人了？
“怎么了？”
“趁着没人，跟你串通一下，”肖段眯着眼睛笑，一副算盘打的好好的样子，小机灵进而全都搁脸上摆着了，“下午数学靠你了，大佬。”
程关故意做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从肖段手中拎出自己的衣服角，像是要跟肖段划清界线似的，然后轻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
“你这人怎么这样？”肖段气急败坏，转过身不再看他。
“我怎么样？”程关背着书包已经走到了后门的门口，但是他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只是就那样站在那里说道。
“恃宠而骄，得意忘形。”
“这么说，”程关转过身，眼睛看向肖段，平静无波但却多了些探究的意味，“你宠我了？”
肖段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她几次三番想要张口说话，可是却都如鲠在喉，要讲的都讲不出来。她知道是她自己失言，可又未尝不是有几分真心在里面。要是心里没这种想法，也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她要是不宠他，不会毫不犹豫地就为他垫上了晚自习的费用，不会运动会上大庭广众之下看他比赛给他送水，不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以后几次三番同他道歉。
她是多骄傲一人，能低下头的时候少之又少，之前方琦就说，你迟早要栽在你这点骄傲上。
梅景的事情就已经是这样了。
其实他俩也不是非分手不可，可是肖段就是觉得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要是找人家去复合，那天晚上可不就成了一场闹剧。她肖段将得出做得到，不想随随便便反悔，更不想优柔寡断。说到底不过是有一种自矜在她心里，也就是这股劲儿，有的时候顶着她硬着头皮往前走。
只是她没想到，她以后还会在这上面栽一跤。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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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成绩出来了！”
一个女生从班级门口走进来，对她旁边的女生低声说道。
“靠——”她的同桌答道，“在老刘办公室吗？那我一会去看。”
“别去了，我去看过了，顺带帮你也看了一下。”
“怎么样，好还是不好？”
“就比我低一百多名，我觉得还行。”
两个女生的声音就在离肖段不远的地方，你一句我一句的，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肖段听得一清二楚。她也不想听见这种无聊的对话，表面和睦实际上暗地里却较着劲儿。奈何它非要往脑袋里钻。
之前她从来不去办公室看成绩，反正总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这次又有点不一样，且不说她之前也是努力学习了的，更重要的是她这次的数学有程关相助，说不定能挽回点局面。
肖段想去看又不想去看，于是就把目光投向了程关，看到他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着急。
“你去不去看？”肖段戳了戳程关的胳膊，那指尖戳的程关心里一颤。
“我不去，现在肯定好多人挤在老刘办公室。反正你迟早都要知道你的成绩的，急什么。”程关一点不着急，还在看那道立体几何，草稿本上写写画画的。
是真的看破红尘。
“可是我想去。”肖段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撒娇，可是在程关眼里就是这样了。
程关搁下手中的笔，盖好盖子，免得掉在地上断墨，平白浪费一支笔。然后他看向肖段，问道：“真的想去？”
肖段点点头。
“那你求我。”程关一脸我就是这么无耻你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肖段倒吸一口气，然后抚了抚胸口，说道：“真该让全班同学都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平常一丝不苟的，这么这时候这么——”
“这么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肖段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一点说他坏话的意思。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程关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走去。
肖段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程关走到门口停下来等她，她才回过神来，立马跟了上去。
很快就到了老刘的办公室。人已经挤到办公室外面了，但是大家还是孜孜不倦地往里面挤，肖段看着这场面感慨万千。要是学习能有这一半的劲头，也不至于出成绩的时候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像她隔壁那位大佬一样稳坐钓鱼台，多好。
“还进去吗？”
“进，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进？”
“算了吧，”程关说到这儿断了个句，肖段以为他会说咱们都别进去了，但是没想到程关说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你在外面等着。我帮你看，出来了告诉你。”
程关知道她不爱跟别人挤在一处，也舍不得她跟别人挤在一处。
“程关啊？”
老刘正站在办公室的拐角上抽烟，他的电脑跟前已经被前来看成绩的同学挤满了，所以他索性站到了旁边，腾出空间来给同学们看成绩。
“刘老师好。”程关一向在老师眼里都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表面功夫当然还是要做足。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表面功夫，毕竟老刘极富责任心，是个值得尊敬的好老师。
“你这次是年级第一，不用看了，回去吧。”
老刘吸了口烟，吐出来，看向程关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的赞许的意味。
他不喜欢夸人，这样一句话，就算是变相的对程关的鼓励了。
程关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怎么说，说他其实不是来看他自己的成绩的，是来看肖段的成绩的？那到时候老刘的目光——程关觉得自己肯定会被还不被老刘的眼睛扒去半层皮。
“我……看一下我各科的成绩，好查漏补缺。”程关情急之下编了个借口。
老刘点点头，没再说话。
“程关来了，往上翻翻，他肯定在前面。”
谢敏也在看成绩，还拿了个便签条记各科成绩。
“别，”程关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老刘听到，“往下翻翻，有人让我帮她看一下。”
谢敏抓着鼠标滚动滑轮，等着程关喊停。
“停停停。”表格横排是细细的一条，程关怕自己看岔了，下意识上手指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肖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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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
人生为了什么，才有这么凄凉的夜。
——萧红《呼兰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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