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昂？”
肖段正睡得昏昏沉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球受到了些压迫，抬头时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重影。
她自知这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见不得人，下意识地抬手捂上了自己的脸颊，手指盖在眼睛上。两只手就能把脸盖得严丝合缝的，也亏的是她，小脸巴掌点儿大，随便个什么就能挡的严实。
“醒醒，一会都要考试了，你可别昏头昏脑的。”
程关看着肖段抬头迷迷瞪瞪的样子，突然就想伸手上去揉乱她的头发。但是他忍住了。眼见着肖段把脸捂住了，倒也可人。这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跟平常的肖段完全不一样，软和多了，哪有一点点冷冰冰的意味。让人只想把这样的她揉到怀里。
要是能天天见着她这样就好了。
“哦，”肖段一副刚刚才回过神来的样子，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会跟我一个考场？”
“我没参加过之前的考试，没有成绩，所以坐在最后一个考场，”程关说着脱下了书包，放在肖段所坐的座位的桌子上，“快挪窝儿，正主来了，就别鸠占鹊巢了。”
“你坐这儿？”肖段明显还是一脸自己在状况外的表情。
“对啊，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没参加过之前的考试，没有成——”
肖段伸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打断了程关的话：“好好好我懂了，马上给正主让位。”
说着肖段就站起了身。她没往桌上摆什么复习资料，挪个位置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书包一拎就扔在了程关前面的那个座位，然后坐了进去，趴在桌上继续睡。
“你看一下你座位号，别又坐错位置了。”程关从书包里把语文古诗词背诵的手册拿出来，顺带说了一句。
“不会的。”肖段脑袋窝在她自己的臂弯里，把声音闷住了，像是在被窝里说话一样。
“你刚刚可不就坐错了。”程关又说了一句。
“谁知道还有您这个特殊人物呢，”肖段估计这么一折腾也是没了睡意，索性就把头抬了起来，声音清亮了许多，“我上次考试就考了一门语文，下午数学看着不会，索性全都翘掉了。我以为我肯定是倒数第一，没料到还有您在后面给我垫着。”
“我坐你后面，也改变不了你倒数第一的事实，”程关打开书开始复习古文里的易错字易混字，“这次还是好好考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大学霸坐我后面，还挺有面子。”肖段的语气里掺了一些玩笑的意味，听着像是在夸程关，可实际上却把他俩之间的距离拉远了。
“什么学霸不学霸的，少说这些酸话。”程关心里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别人说他学霸也好大佬也罢，他都笑笑向人家说声“哪有”，从来不往心上放。可是肖段不一样，她怎么能跟别人说一样的话，这样辨不清真心还是假意的虚伪的话。
学生时代虽然说单纯，可是成人社会的一些习性却也已经初露端倪。
嘴上说着学霸大佬，可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反正夸人不花钱，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不夸白不夸。更何况，也有人吃这一套，被夸得飘上了天，心里不知道有多美滋滋的。
这套虚伪的东西，程关自然是看得清楚得很，可没想到肖段也会这样。
“你也知道是酸话啊，”肖段笑了，转过身子来，一双从睡梦中完全抽离的眼睛已经十分清明了，直直地往程关心里望，“我以为你很喜欢这个称号呢。我记得之前别人夸你，你都笑着应下。”
“那是抹不开面子，对付别人的。”程关对上肖段的视线，只觉得这目光前所未有地灵动机敏，把那些人与人之间晦暗不明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不说。
程关低下头，佯装要去看书，实际上是想要避开肖段的目光。
“那你怎么刚刚怎么不笑着应下，对付对付我？”
肖段这话问得太明显，太直白，像是一根正中红心的箭，直打中程关的心。
你怎么不对付她？
程关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其实自始至终都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着不知道，还顶着朋友的身份关心她，其实早已越了线。
他能管住的也不过就是他的嘴，永远不说出那句话，可是心呢？心要怎么管住呢，那颗见到她笑就会急速跳动起来的心，那颗见到她举起酒瓶子扎人都几乎要停跳的心，那颗总是忍不住想要和她靠近的心，早就已经不受他的掌控了。
“懒得对付你，我要复习，”程关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继而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最后思虑再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出去背书去。”
肖段没料到是这个回答，眼睛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是实际上已经被程关看到了。
“行吧。”肖段转过身，没再跟他说话，反手从书包里把书拿出来复习。
程关不自觉地嘴角勾起了微微的弧度。这装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是要给谁看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要考试了，程关又觉得心头似有千钧重担，于是不敢再胡思乱想，拿着书就快步走了出去。
期中考试考完，很快就要到肖段的生日了，到时候再好好带她出去放风吧。两个人闹不起来，再多叫些人，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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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程关正埋着头奋笔疾书，语文考试题量极大，不加紧写根本写不完，经常到写作文的时候就只剩下五十分钟了。
他一般的做题顺序是先写语言文字运用，然后写古诗文，再写文学类文本，最后才是应用文。简单来说，他是倒着写的。倒不是说倒着写有什么奇效，主要是他论述文做得奇差经常浪费大量时间，所以放在最后写，好掌握时间。
现在他正在纠结一道论述文的选择题，然后一个小纸团落在了他的桌上。
程关心头正烦，于是就没有打开那个纸团，而是打算论述文做完再说。谁料到前面那人心急如焚似的，见程关半天也没有把纸条传回去，于是又扔了一团过来。
程关无法，只得放下手上正在做的题，生怕肖段拿纸条给自己桌上堆出来一个小山，到时候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还没打开纸条，程关就已经猜出个大概，无非是问他卷子上题目的答案，不会有什么别的意图。但是事实恰恰出他所料。
上面写着一句话：“就命运而言，休伦公道”这句话谁说的来着？
程关不知道肖段问这个做什么，但是偏巧他正好知道，于是写了上去：史铁生。
写完程关才觉得真正的难题来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把纸条传回去。要是扔吧，怕扔不准落在别处了，可要是递过去，又怕动作太大引起老师注意。
更何况，这可是全年级的最后一个考场，可以说各班的刺头儿都在这儿聚齐了——倒也没有，有好几个座位空着，估计知道自己考不好，索性没来考试。所以这个考场的监考老师安排的都是极富责任心的中年女老师，一双眼睛隔着玻璃片也锐利的很，程关压根儿不敢动弹。
也不知道肖段哪来那么大胆，就敢把纸条儿往后扔。
估计是惯犯了，早就练就了心理素质，在她眼里这都是小场面。
正在程关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人碰到了。那绝不是不小心碰到的，很明显是有人在用手指尖戳他。引得程关腿上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
心跳加速，在安静的考场里，格外明显。
程关甚至觉得别人能够听见这砰砰不停的声音。
低下头装成写卷子的样子，实际上程关伏下了腰把手从桌肚底下穿了过去，一下逮住了那个在他膝盖上为非作歹的那只手。
可能是他太紧张，使得劲儿大了些，许是把肖段的手握疼了，教室里响起一声十分突兀的“嗯”的一声。
是肖段不自觉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虽然迅速克制住了，但是还是被老师听到了。
那位戴着金属边框眼睛的女老师把视线投了过来。
程关想起来自己以前看地球脉动，觉得自己和肖段就像两个不小心吸引了捕食者注意的猎物。
命悬一线，九死一生。
肖段这时候还不忘从程关手里掏下纸条，然后迅速地塞到了裤子边上的口袋里。程关则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低着头，一副自己一直专心写题，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左手手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那种柔软细滑的触感，握在手里其实很小，程关刚刚一使劲儿，生怕自己把人家的手握断了。
“怎么回事？”脚步声近了，女老师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肚子疼。”肖段在前面扯谎，声音平静没有波澜，说的跟真的一样。
程关的心都拎起来了。
－－－－－－题外话－－－－－－
感谢“作风一样的女孩”
每天都来我真的很感动！！谢谢/笔芯
我太清楚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困难，遂不敢有所等待，几次想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
——简媜《四月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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