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子孞,听说你家酒厂经营上出现了一些状况,回头见了姑姑你问一下吧,好像都难以维持下去了。”思虑再三,景业还是决定告诉好友她家中的现状,只是她知之甚少,不能详述。
突然得到家中的消息,丁子孞有些愕然。这消息对她来说太过遥远,遥远到她让她的思绪也停留在了很久以前,有那么片刻,她已经想不出这酒厂跟她还有什么关系。
“子孞,发什么呆呢?我本不想多嘴的,但这毕竟是你的家事,所以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妥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随后去看望姑姑时可以问一下。”见子孞发呆,景业知道自己又勾起了她的伤心结。
“好久没有听过家里的消息了,你给我喝的酒唤醒了我对家的回忆,而这消息又把我拉回了现实,谢谢你景业,我不能当我没听见,也犯不着逃避什么,毕竟这酒厂是我爸爸的心血,是他无比钟爱的事业,对和爸爸有关的事情我不能置若罔闻。”
“别这么说,不只是爸爸,对你妈妈和两个哥哥你在心里也是关心的,只是你已经习惯把他们压在心里最底层了,轻易不愿翻起而已。我都懂。作为好朋友,我永远都向着你,但也希望你不要活的那么辛苦,想念不想念,管还是不管,遵从本心就好。这么些年了,你活的太难了,谁面对这样的遭遇都不好拿捏不好处理。”
“谢谢你景业,有了你们我就没那么辛苦了。不过你这一说我还真的想了一下,正如你说的,我不可能充耳不闻、置之不理,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子,酒厂对爸爸的意义毋庸多说,它还是丁家的产业,也是从爷爷辈儿就开始的祖业,而哥哥们是丁家的未来,只要我体内还流淌着丁家的血,我自然就不能置身事外。听你的,等你婚礼结束我就去看望姑姑,她那里我是必须得去的,届时把情况摸清楚,然后再有的放矢的帮忙想想对策。”
“嗯嗯,这样想就对了,逝者已逝,生者更生,你就好好的活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你顺遂,只要你开心,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我必须得再一次的拥抱你。知道吗?遇到你,遇到程风他们,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点儿都不朗利一点儿都不矜持,以前看周围同学所谓闺蜜之间的假模假式和亲昵矫情,特别受不了,但轮到自己了,也比人家好不了多少,表达感情的手段也只能是拉拉手勾勾肩抵抵头抱一抱这么肤浅和单调。”
“这是人之本能,只是我们比他们幸运,我们想拥抱的和正拥抱的都是我们心之所想和所愿,付出真心得到回应,浇灌汗水报以收获,这种感觉很踏实,很幸福,是人生的良性循环,也是人们追求的美好祈愿。”
“你越来越像个哲学家了,教数学的搞起了哲学,你这是要夺人饭碗啊。”
“别损我了,我这点儿水平还是由你启发的。自从你走后我还真的看了一些哲学、国学方面的书,心态更加开阔,活的也更加从容了。正如你所说,书籍真的能够启迪心智拓宽视野。”
回想当时参加余晋和江海澄的婚礼,丁子孞很是动容,但更多的是欣喜,所以那时的她全程都在面带微笑的观礼。而在景业的婚礼上,她却数度落泪。
景叔叔拉着景业将她送到了新郎官手上,她流泪;新郎新娘讲述恋爱经过,说的动情,她流泪;新公婆接受新郎新娘跪拜,景业清脆的改口,她流泪。哭完直接用袖子粗略的抿一下,她丝毫没有顾忌旁人的目光。景业他们被司仪故意作弄和调侃,她又情不自禁的吃吃发笑。心跳的节奏与景业的一举一动完全合拍,偶尔眼神交汇,闪耀的是幸福的泪光和友谊的花火。直到宾客们全部送完,她才起身和新郎新娘拥抱告别,还没有免俗的再三叮嘱着新郎官。
“我告诉你,景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良的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找你拼命。”
“放心吧,子孞,我可不舍得,我娶她是要好好爱着疼着呵护着呢。”
“子孞,你放心吧,他才不敢呢,不过有你在真好,平时他都不会说这些肉麻情话的。”
告别了新婚夫妇,丁子孞直接打车到了父亲的目的。将一整瓶酒撒在父亲的坟龛,她早已泪眼迷蒙。
“爸爸,我回来了,我让姑姑给烧的纸钱你收到了吗?原谅我没有买鞭炮和纸钱,只给你带了酒,没有你,我连鞭炮都不敢点连纸钱都找不到地方买,我是不是挺没用的。我还是那个你娇生娇养的女儿,还是那个鞭炮响时让你用大手帮我捂住耳朵的女儿,只是我没有你了,没有家了,再也不能柔弱了。”
“你别担心,我现在过的挺好的,有了一群特别好的兄弟姐妹,还认识了一个挺不错的男人,只是我又感觉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好。我又害了人了,害了叶子,她问我叫妈妈的,她是我的孩子了,但我没能保护好她,反而是她用生命保护了我,我真的接受不了我这次的罪孽。只是我又没有办法挣脱。”
“我怕死,不是怕一抹脖子的疼,不是怕头颅坠地的惨烈,而是怕现在死了之后没脸面对你们,之后也没脸面对他们,生和死两种生态里我都是个罪人,它们把我拉扯的好疼好疼。”
“爸爸,好久了,不跟你说这些了,我得回去了,我得去看看姑姑去。你在那边好好的,不用烦心我的事情了。”
告别爸爸,丁子孞在晚饭之前赶到了姑姑家,这是姑姑叮嘱过的时间,她为她操持了一桌子的菜肴,都是她最爱吃的。姑侄相见,未语泪先流,丁海清哽咽的不能自已。
擦干眼泪,丁海清开始像慈母一般盛饭布菜,把丁子孞的碗碟装的满满的,堆的像小山包一样。
“孞孞,你多吃点儿,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小时候你住我这儿,这些菜都是你经常点着吃的。”
“嗯嗯,姑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谢谢姑姑。”尝到熟悉的味道,丁子孞感慨万千,因为这饭桌上传递的是实实在在的家的感觉,犹如丁海军在世时一般。
“傻孩子,跟姑姑还客气,多吃点儿,看你都瘦成啥了,女孩子太瘦了也不好看。对了,你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给你拿酒了,我给你拿点儿好东西喝,那是你爸还在的时候酿的白酒,你姑父我都没舍得让他喝呢。”
再一次喝到爸爸的手艺,看着姑姑眼光中浓浓的暖意,丁子孞甚感满足。这杯酒连接了时空,串起了回忆,如同她一直珍而重之惜之如命的那两件信物,那是爸爸留给她的一尊小玉佛,还有孔楠用第一个月工资给她买的一个玉镯,尽管它们被余见海挑剔的不值什么,但在她的心里,它们正是她和他们连接的灵媒和介质,触体升温,传递给她异世的耳语和生活的勇气。
“对了,姑姑,家里的酒厂是不是出事儿了?是景业告诉我的。”
“哎,你不问,我也得告诉你的。你爸走后,你妈就颓废了,跟你外公一样沉迷于道法,整天四处的寻山拜道,基本上不怎么管家里的生意。你两个哥哥的情况可能你知道一些,他们说过,结婚时你都给他们寄过礼物,他们特别高兴也很感动。子峻毕业后在外地成家立业,子谦只得回来管理酒厂,但是你知道他的个性,学的专业是万金油专业,为人呢也是博而不专,管理上倒是井井有条,但生产上却只能吃老本。这世道,不进则退,没有创新,酒厂一直都是勉强支撑。黄酒市场不如白酒,子谦为了解开困境引入了一条白酒生产线,但是你知道的,咱家的那点儿白酒工艺太过传统,自给自足还可以,一下子面对市场就有些手忙脚乱了,不是品质上不去,就是产量跟不上,销量也是起起伏伏的,现在更是难以维系了。”
“主要问题在哪里呢?”听着姑姑的诉说,丁子孞的脑子也在认真思考,希望能够找到问题所在。
“我们也分析了,最大的问题就是酿酒工艺的问题。之前找到过一个老行家,有他在那段时间,不管是酒品还是产量和销售都很不错,市场反应挺好,只是人家儿子另起炉灶,他自然不能为咱们效力了。自从他走了之后,没有合适的人才接续,家里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嗯嗯,我明白了。以前爸爸说过,他的三板斧对黄酒在行但要专业做白酒却不行,他很客观的。这样吧,刚好这次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我转道儿去桂周市一趟吧,找一下干爹,我想他应该可以帮咱们推荐一个合适的酿酒师傅。酒厂是爸爸的心血,我不想看它就这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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