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总感觉,今天的他有点特别。
和前几次面前不一样。
守礼了,绅士了?可原来……表面上怎么变,本性还是这样流|氓。
可是,在人前演戏,她这三年也早学会了。
这时,邹烨磊直起身来,微觉尴尬,低声说:“雨君,对不起,实在是……今晚的月色,太醉人!”
他仓促之际,不知怎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正忐忑,却见吉南南忽又淡然而笑。
她抬头看天上悬着的那弯月,是完美的上弦月,难得在城市璀璨的霓虹灯中,还能一泄清辉,她轻声说:“原来都是月亮惹的祸。”
邹烨磊见她面露笑容,心下稍安,遂凝神去看她的脸,她一向不爱浓妆,此时经过一天,妆容更是极淡,一张小脸却越发精致清丽,此时却只是对着那钩清月出神,他轻轻的喟叹,“我原来还比不过月亮。”
吉南南缓缓的转过头来,诧异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比不上月亮。”邹烨磊眉头微皱。
吉南南不明所以,他很快又说:“月亮还能让你凝神注视一会,而在你身边的这个大活人,完全被你无视了。”
有浅淡的笑意,再次自吉南南的嘴角荡漾开来。
这个男人,真是把谈情的好手,只是……她没有心情与他应和。
她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低头向前走,邹烨磊走在她后面,吉是月光太过朦胧,又或者,夜色太过浓重,这个小女人一向挺拔高傲的身影,陡然间多了些吉寂寞和萧索。
却又莫名其妙的牵扯着他的视线。
“烨磊,我到了。”吉南南忽然停住脚步。
“哦,”邹烨磊抬头看了看高达十几层的公寓,说:“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多谢你。”吉南南的笑容里微有一丝疲倦。
邹烨磊礼貌的告别,“那我回去了,晚安,好梦!”
吉南南向他摆摆手,看着他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夜色里。
她没有进到公寓里,反而凝站在公寓前的,微仰着望向天边的月亮。其实,只是细细的一弯银亮,衬在黑丝绒样的夜空,并没有多么好看,可是,是上弦月……每当是上弦月,脑海里总会有一幕,总会浮现一个人的笑脸,想起他说的话……
“南南,你看,上弦月,像不像一张笑脸?”
那是什么时候?三年半以前吧?那一天晚上,全城突然断电,长达两个小时,没有电,实在是很闷,他打了手电筒,带她到天台去看月亮。
因为没有电,四周一片黑暗。所以那弯小小的月牙儿,便显得格外晶莹清亮,散着水样的清辉,那天晚上,连星星都很少,但是,巧得很,偏偏就有两颗星星,悬在月牙的上方,亮亮的,他突然就说:“南南,你看,那像不像一张笑脸?”
她靠在他的臂弯里。他低下头来索她的。。
他。得轻柔,让她的心都不自觉的颤抖迷醉,他轻声在她的耳边呢喃,“南南,你笑起来,就像天上的月牙儿一般,清亮透澈,就是看上一辈子也看不够!”
……
眼前的月牙似乎敛了清光,变得模糊而朦胧,吉南南低低的喟叹,吉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不过三年,便已横眉冷对,另择了新欢,而那一个夜晚,现在想起来,竟是恍若隔世一般。
她依旧是弯起嘴角,不是上弦月,却是下弦月的凄惨。
转过身,她缓缓的进了电梯。
那些过往的记忆,似细细的尘埃,蛰伏在她脑海的某一处,若是沉浸在工作中,则会被层层叠叠的事情压住,可是,若是一个人闲着,便全都扬尘而起,遮天蔽日,让她的心空,一片混沌的痛楚。
思绪却仍是四散着,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停在自己的楼层,她才又疲倦无力的走了出来。
电梯门离自己的公寓门不过短短的几米。
她刚走几步,忽而见到——
一抹灰色的人影,斜倚在公寓的门前,安静而寂寥。
吉南南定晴看了又看,是萧卓岩,阴郁的双眼,轻抿的薄唇,一身灰色调,真是奇[。]怪,这个男人,居然会喜(。欢灰色?或吉,他的人本身就是一种灰色调,灰色的,不似黑色浓烈,却又不似白色清澈,让人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因着这抹灰色,本来耸拉着的双肩立时又抬了起来,。身微挺,下巴微仰,嘴角那抹笑,又适时的盈在嘴角。
“看来,这公寓的安全真的有待改善,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来。”她冷冷的说。
萧卓岩抬起眼眸看她,阴郁不定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良久,漫不经心的答,“我是业主,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什么人。”
“业主?”吉南南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很快又淡然,“看来是我孤陋寡闻,萧先生什么时候成了业主了?”
“成为这幢公寓的业主并不算难吧?”他的目光如一重灰色的帘幕,落在吉南南的身上,让她没来由的一阵气闷。
“那是自然,别说是一栋公寓,就是全数买了下来,对于萧总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只是,你的公寓,应该不是你现在所倚着的这一间。”
吉南南走过去,直直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萧先生,请把我的公寓的门,让开。”
萧卓岩耸耸肩,很自觉的让开了,可是,当吉南南把门打开,他却鱼一样滑溜的钻了进去。
“我这个主人,好像没请你进来。”吉南南冷冷的站在门边。
不过,她那能冰死人的口气,好像对某男没有丝毫影响,他就像进了自家的门一样,打开灯,换了拖鞋,看到拖鞋,吉南南几乎要气得疯掉,这个男人,没搞错吧?居然穿她的拖鞋,可怜她那双粉色透明的小凉拖,被他那么一蹂躏,实在是惨不忍睹!
“脱-下来!”她站在他面前。
“脱-衣服吗?”某男动作利索,迅速把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
吉南南闭上眼,强压住心中的怒气,甩掉高跟鞋,重又找一双拖鞋换上。
萧卓岩瞟她一眼,面色不悦:“谁让你这里没有我的拖鞋?明天,我会带一双过来。”
明天?他的拖鞋?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吉南南怒极反笑,撩了撩肩边的碎发,笑盈盈的说:“萧先生,你半夜三更闯进我一个单身女人的家里,到底想做什么?”
“我饿了,一直等你回来,耽误了吃饭时间,到你这里找点吃的。”萧卓岩随意的说着,随手又打开了冰箱,冰箱里空空的,除了几桶方便面和速食水饺外,什么也没有,没有想像中的零食和青菜。
他对着冰箱愣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转过头来,问:“怎么没有菜?”
“为什么会有菜?”吉南南反问。
“我记得你很爱做菜,也很爱吃零食,冰箱里总是满满的。”萧卓岩脱口而出。
“萧先生记错了,那是三年前。”吉南南抱起双肩,身子放松的往沙发上躺了躺。
萧卓岩的眼中有片刻的落寞和怔忡,随即又说:“我倒忘了,吉总现在是夜夜笙歌,想必,早已不需要做饭。”
“这里没有饭,也没有萧先生需要的东西,请回吧!”吉南南面色冰冷的下逐客令。
“可是我很饿。”萧卓岩转过身,拿起一桶泡面,“方便面也是饭,我将就一下吧。”
他说完拿了面,又在冰箱里搜出两颗仅存的鸡蛋,穿着吉南南粉色小凉拖往厨房走,身上却又是一套衣线笔挺的灰色衬衫西裤,看起来实在是滑稽又诡异。
吉南南懒得理他,自去浴室冲洗,洗到半道听到他敲门,问:“我做好了夜宵,你还要不要一起吃?”
吉南南默不作声。
洗好澡出来,见他正在饭桌前对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面发呆,随意瞥了一眼,他还真是有兴致,居然把两只蛋煎成两个心形,她的厨房间里并没有那些精巧的模具,难得他,居然把那颗心做得饱满圆润。
吉南南讥讽的说:“萧先生看来很闲。”
她表情虽然不友善,可感觉怪怪的。
是他,怪怪的……又是和前几次见面不一样?
邹烨磊?再到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过,他们二人,那一个是戴上面具,那一个是脱-掉面具……还真不好讲。
可是,他这样子,就像三年前……
萧卓岩只是对着桌上的煎蛋发呆,半晌,幽幽的说:“好像记得,你以前喜(。欢这样煎蛋。”
吉南南拧过脸,拿着吹风机吹头发,嗡嗡的声把萧卓岩原本就细微的声音盖住了。
以前,她确实是很喜(。欢煎蛋,更喜(。欢下厨房,为他洗手作羹汤,他终日在外应酬,她闲来无事,便琢磨着菜式的花样,只为博他一笑……
心里闷气暗生,握着吹风机的手都有些抖,偏偏某人不识趣,还在那边唤她:“南南,你不过来尝尝我的手艺吗?”
她再也忍受不住,泪盈了眼眶,吹风机往桌上一扔,大踏步走过去,将他煮好的两桶面,两只心形的煎蛋,全数倒入垃圾桶。
萧卓岩愕然,不知她的手机之火从何处发起,吉南南打开门,艰涩的说:“萧先生,请你出去!”
萧卓岩低头看了看垃圾桶,那两颗黄心白边的心,躺在那里嘲笑他,他轻叹,说:“你怎么了?”
吉南南再次重复,“请你出去!”
萧卓岩甩了拖鞋,赤着脚冲到她面前,双手撑在门边,就那样把她圈在了他的两臂之间,他靠她那么近,热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眉心紧皱,哑着嗓子问:“南南,你还没报复够吗?你昨晚已经把关咏兰打得满地找牙,到现在一说话,前门牙就漏风,还不够吗?”
突然联想到满地找牙的狼狈情形?吉南南居然笑了出来。
而他?嘴角也抽了抽。
貌似也想笑的……
这一个缓和,刚才紧张点的气息又弱了。
她说:“萧先生,说起来,这可是你的错,关小姐,是因为你才发怒的,再说了,是她自己笨,没事拿头往门上撞,关我什么事?”
萧卓岩摇摇头,忽又好奇的问:“吉总,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跆拳道和经商,这三年,你还学会了什么?”
吉南南笑而不答,只是伸头往外向望了望,眉目间突然一片欢喜,亲昵地喊道:“烨磊,你,你怎么来了?”
那混蛋又来了?萧卓岩一愣,也忙着伸头向外看,只觉脚底一滑,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推出了门外,与此同时,身后的门重重的关上了。
门外空空的,什么人也没有。
上当了……
他对着紧闭的房门哭笑不得。
“把我的鞋子扔出来!”他站在门口大叫。
没有人回答,他又叫了几声,还是无人答应,他摇着头走开,刚走开没几步,身后突然咕咚一声,却是他的两只皮鞋。
他蹲下来穿鞋,那房门突然露出一条缝,见他正愣愣的看,又飞快的关上了,萧卓岩对着乳白色的雕花门,心底突然一阵说不出的柔软和麻痒,就连嘴角,也悄悄的弯起,也像一只美好的上弦月。
总算赶走垃圾男,吉南南去厨房打扫卫生。
她自己很少开火做饭,刚才萧卓岩又煎又炸的,厨房里一股油烟气息。
拿起抹布把流理台抹了抹,这个男人虽然在商场上麻利干练,可是却把她的厨房弄得一团糟,做好了饭,连锅也没有刷,她又涮又洗,终于弄完,甩干手,经过垃圾桶时,那两颗饱满圆润的心,在那里哀哀的看着她……
吉南南愣了会神,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学会了煎蛋?
心里乱乱的,过往的记忆,如烟似雾,拂之不尽,正抑郁间,手机突然响了,却是邹烨磊打来的。
“睡了吗?”他在那头轻轻的问。
“还没呢,怎么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吉南南问他,他很少会这么晚打电话给她。
“确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邹烨磊在那头轻笑,“我突然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很会讲睡前故事,读大学时,还主持过一档心灵鸡汤节目,若是你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吉南南嘴角抽了抽,这样温柔的男人,又有一把动听的声音,真是男人中的极品。
吉南南笑了,说:“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能睡得好,现在已经觉得很困了,改天睡不着时,一定找你。”
“那么,就再见吧,明天再见,”邹烨磊说,“晚安,好梦。”
吉南南嗯了声,那头却还没有收线,她不由又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呀,我在等你先挂线。”邹烨磊温和的说。
她愣了愣,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若不是经历过一场情劫,定然会是这样的男人所俘获吧?
这世上,能这么细心的男人还真是少啊……
忽而,她想了另一道身形,那一个刚刚让她骗出门去的男人。
该死的,混蛋!
突然,她感觉到头痛。
很奇[。]怪,每次总是这样,自从再见到萧卓岩,不管什么事,不管有多么风马牛不相及,可是,只要开了头,到最后,她总是能想到他,五分的恨里,有三分的酸,一分的涩,还有一分,是无法言说的执念,不是留恋,也不是还有情,只是会习惯性的记起吧。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从床头柜的小瓶里取出一粒小小的白色药片,仰头,就着清水吞进肚里,睡着了就好了,什么事都不会再记起,明天一睁眼,就是崭新的一天。
清晨即起,对镜梳妆,一切准备妥当后,张伟的车子已经准时停在楼下,她上了车,张伟看了她一眼,说:“老大,昨晚没睡好?”
吉南南下意识的拿出化妆镜,左照右看,张伟笑,“别照了,再照也是两只熊猫眼。”
“你能看出来?”吉南南孩子气的问,“我特意化了烟薰妆。”
“嗯,好吧,我看不出来,只是,今天的烟薰妆有点重,倒是别有风情。”张伟又开始调侃。有时,这女人真的很可爱。若不是让人伤得太重,变得浑身想带刺一样,呵呵,说不定谁见了都会动心。
吉南南瞪他一眼,“好好开你的车,再乱说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唉,当老大的都这么彪悍吗?”张伟笑着继续开车,快到公司时,突然叫,“呀,今天邹少好早!这才几点呀,就来报到了,吉总,这个月你发不发他全勤奖?”
吉南南呵呵笑,去看立在大厅花坛边的那个男人,他正背转身看那花墙上的蔷薇,车子渐渐近前……她微觉不对,那个背影同样的修长挺拔,不过,比邹烨磊略显宽厚,看清他身上烟灰色的衬衫……
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车子停稳,那个男人已经转过身来,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她淡淡的向他打招呼:“萧总,早!”
“早!”他的。也是淡淡,“吉总,我有公事找你谈。”
“请吧!”吉南南简洁的说,目不斜视,走进大厅,张伟早已先行上去,电梯里只有她和萧卓岩两人,这么逼仄窄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怪异。
萧卓岩盯着她看,突然说:“昨晚没睡好?”
吉南南随口答:“烟薰妆。”
萧卓岩嘴角抽了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看起来很漂亮。”
“谢谢。”
两个人就此无话,一直升到十二楼。
吉南南露出淡淡的笑容,对萧卓岩说:“萧总,请进!”
萧卓岩看了她一眼,进了她的总裁室,里面的陈设皆是冷色调,简洁大方,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从前两人的卧室,她向来喜(。欢暖色调,粉红的、粉蓝的,明黄的,卧室里让她布置的像个闺房,有次一个哥们无意中瞥见,大大的笑话了他一番。
正胡思乱想间,听吉南南说:“萧总请坐。”
他坐下来,她洗手倒了杯茶给他,“萧总请喝茶!”
自从在订婚礼上再见到她,她便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就算是笑着,也是满脸的讥讽,现在突然间这么客气礼貌,倒真是让他有些适应不了。
他只能礼貌的说谢谢,呷了口茶,吉南南沉静的看着他,“萧总这次亲自来这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她和萧卓岩虽然关系不佳,可是,在商言商,所以,两家公司的生意来往一直不曾中断,毕竟是互惠互利的事,只是,一直以来,萧氏集团都是安排专人与这边接触,萧卓岩从来没有亲自来过。
“确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坦白的讲,吉总,我这次,是兴师问罪而来?”萧卓岩正色道。但他的眸华却一直停留在那熟悉无比,深深刻在脑海中的脸蛋上。
她是变了……变了很多。
“哦?”吉南南微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萧总,是我们的产品或者服务,让你觉得很困扰?”
“产品很好,服务也很周到,只是,同样都是客,吉小姐好像有些厚此薄彼。”萧卓岩盯住她。
“这话从何说起?”吉南南确实也很好奇,作为萧氏集团化妆品包装用品方面的供货商,虽然她本人与萧卓岩有过节,但是,仅是就客户而言,她其实做得很好,不曾有过欺瞒哄骗之举。
再者,其实,所有的事,大多是由下属全权处理,顶多会请她批示罢了,她自问并无私心。
见萧卓岩一脸不悦,她笑说:“萧先生请直言,如果真是我们公司哪里做得不够,会加以改善的。”
萧卓岩盯住她,“我听说,最近邹氏集团的邹总,也与吉总有合作关系?”
“是,”吉南南点头,“邹氏和萧氏两家经营项目有相同处,辅料方面,自然需要也差不多,只是,这与我和萧氏的合作,并不矛盾。”
“可是,据我所知,在同类产品的报价上,邹氏买进的价格,好像要比我们萧氏,低两个点,这不是厚此薄彼是什么?”萧卓岩面色不善。
吉南南想了一下,说:“萧氏和邹氏的产品全然不同,我不认为这其间有什么可比性。”
“是吗?”萧卓岩反问,“材质,工序,用料,哪个都可以拿出来比,吉总怎么会认为没有可比性?”
吉南南淡然而笑,“看来,萧先生对这一点,非(。常的不满意,但是,出于商业机密,我们不可能把邹氏产品的设计跟您祥述,但是,对于报价的问题,我想,我们业务部还有工程部的人员,会给您最好最全面的解释。”
“我不要他们的解释!”萧卓岩突然放松的向沙发后背躺了躺,“我想听你的解释。”
“我能给出的解释就是,对于两家客户,我绝无私心。”吉南南唇边挂着礼貌的笑意,表情也相当坦然地说着。他还真刻意跑来跟她谈公事啊……那么,她就陪他谈吧。
“真的没有吗?不是,被人蛊-惑吗?”萧卓岩步步紧逼。
吉南南面色微寒,“我看,今天萧先生不是来谈生意的,是来八卦的。”
“既然你说八卦,那我不妨再扩展的说一个消息给你听。”萧卓岩从公文包中掏出一迭照片来,“听说邹氏近年来也有意做化妆品外围包装辅料的生产,而贵公司的一位工程师,近日也已离职,很不巧,我找的人无意中拍到了他们在一起。”
他把照片推给吉南南看。
吉南南瞄了一眼,问:“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邹烨磊之所以靠近你,一则利用你来报复我,二则,吞并你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萧卓岩目光灼灼,这时刻的他,不得不讲,有一股旁边所没有的吸引人。就算那么随意地坐在哪里,却令人不容忽视。
吉南南夹住那张照片,咯咯的笑出声来。
“这才是萧先生来我这里的目的是吧?”她问。
“我只是希望有人不要中了美男计。”萧卓岩飞快的回答。
“原来,在萧先生的眼睛里,除了你自己,其他人全是傻子。”吉南南讥讽的说。
“傻子是天生的,可是,人在冲动时,在怨恨时,也有可能不顾一切,做出傻事。”萧卓岩站起身来,“吉总,我言尽于此,如果吉总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他说完,拎起自己的笔记本,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不给她反驳或者发言的机会。
三年了,这个男人还是这么自负,自以为是,总认为自己是先知,智商超群,在他的面前,所有人都是笨蛋,还是超级的大笨蛋加弱智。
吉南南得承认,她被这个很臭屁的家伙给气着了!
说的是什么嘛!什么如果吉总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
意思是说,她如果再跟邹烨磊有什么接触的话,她就是个大笨蛋是不是?
这时,正气得要死,张伟在外面叫:“吉总,邹氏的人想见你。”
吉南南愣了愣,迅速的将那张照片收起,压在茶几的一本企业杂志下面,“嗯,叫她上来。”
过了一会,外面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你好吉总,我来送一份文件。”
“请进!”吉南南微笑说。
一个卷发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见了她,微有些愣怔,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吉南南问她:“是邹总让你来的?”
她好像突然回了神,微笑应着:“是的,您是……吉总?”
“我是。”吉南南点了点头。
女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眼睛只是在她的身上打转。。
吉南南暗暗吃惊,这个邹烨磊,到底搞什么?居然让个不懂礼貌的下属来送文件。
吉是发现了她的不耐,那个女子很快把手中的大信封交给她,说:“吉总,里面是合同。”
“哦,辛苦你了,坐下来喝杯水吧?”吉南南接过信封,礼貌的说。真的是出于礼貌,一般的情形下,不相熟的客人,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大多致谢走人。
但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很奇[。]怪,居然真的顺势坐了下来。
吉南南只好让秘书进来倒茶,自己拿出那份合同看,隐约觉得那个女孩子一直在盯着自己,只是,当她抬起头来时,那目光便又很快滑开去。
她的心里陡地一惊,只顾着看合同了,倒忘记刚刚那张有邹烨磊和工程部中层干部的那些照片,刚刚那个女子好像在翻看那本杂志。
想到有可能带来的枝节和麻烦,她微有些不悦,抬起头淡淡地问:“这位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有什么事,只是突然有些小小不舒服,所以多坐了一会,打扰到吉总了,真是对不起。”
女子连连致歉,倒让吉南南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未免严厉了些,仍是含了笑,关切的说:“是不是外头太热中了暑,这样,我让秘书进来,带你去休息室休息。”
“不用了,多谢吉总,我感觉好多了,这就走了,再见吉总。”
女孩子站起身来,掩在一排浓密的睫毛下的黑眸,对着吉南南快速的一扫,那一扫之间,竟然颇有深意,可是,当吉南南还想再问什么,她却已转身而去。
吉南南摇摇头,刚好邮箱里又有业务部发来的新ail,她打开去看,便不把这事放在心里。
中间邹烨磊的电话打过来,随意的聊了几句,吉南南就说:“刚刚来送合同的的女生,是你们公司哪个部门的?”
邹烨磊一愣,“什么合同?我没有让人送合同呀!我现在人在国外呢。”
“什么?你飞到国外了?”吉南南一惊。
“是呀,突发事件,昨天夜里的飞机,怕吵到你,也就没跟你说。”邹烨磊在那头解释。
吉南南哭笑不得,“你出国,原本就不用跟我说。”
邹烨磊在那头又说:“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子?”
吉南南说不出,因为那个女子在外表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是说不好看,也是眉清目秀的,可眉目之间又没有什么特点,倒是表情举止很特别,可这一点,她偏又没办法说。
她只得描述她的衣着,“头发卷卷的,刘海很长,个子……中等偏高吧,不算胖,也不算瘦,再然后……穿着一条青绿色的裙子。”
邹烨磊叫起来:“哦,我想起来了,是我一位叔叔家的妹妹,刚从国外回来,给我作助理呢,我还是前几天安排的,让合同拟好了就拿过去。”
吉南南哦了一声,听起来是相信了,不过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但也就没再说什么。
邹烨磊在那头继续说:“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你不还是在国外?”
“晚上就可以飞回来了!”
吉南南拒绝,“飞来飞去的,蛮累的,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她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不可否认,刚刚的那个照片,让她的心里很不安,而刚刚出现的那个女子,则让她更加的不安,其实萧卓岩的话对她,还是有着某种怪异的影响力。
就像三年前,她习惯性的唯他是从,他是她的天,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也习惯发号施令,他这种男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控制别人而生,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自己的家里,都有着绝对的决然和霸道。
有些习惯一旦养成,很难从骨子里彻底剔除。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突然间就烦躁起来,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仍是胸闷无比,索性安排了一下,一个人开车出去。
选了一条郊外的林荫道,没有多少车,她开车在上面狂飙。
跟那人在一起时,什么他都护着,连车也不准她学,说危险。离婚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学车,自从学会开车后,她总是习惯开快车,有时快到感觉自己的车子都快要飘起来,让教她车的教练瞪大了眼,后来上课时,总是拿她当反面教材,“大家不都可以跟吉雨君学,新手要有新手的样子,要开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你跟速度赛跑,就等于去跟死神约会。”
可是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那种风驰电掣般的感觉。
她跟死神约过会。
刚失去孩子的那一阵,万念俱灰,心里恨毒了那两个人,却也不想在活在这个世上,于是,就有了极端的想法。
只是有一次,一场意外……
她差点撞了一个老人,当时只能拼命的刹车线,车子贴着老人的衣角滑了过去,老人软软的瘫倒了,一头白发在风里零乱的飘散,她只觉得锥心刺骨的痛。
她停下车抱住那个跌倒的老人失声痛哭,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人。那是她的妈妈,这个世界上,唯一还爱着她的人。
自从跟萧卓岩离婚,又失去孩子后,她一度陷入疯狂的恍惚,她每一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盘旋在脑海中的,就是与那对男女同归于尽。
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亲人。
从那以后,她彻底的平静下来,努力忘记过去,不再做傻事,是呀,她才二十岁多一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后来,妈妈走了,她变得更加平静,把所有的伤口都掩盖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笑。
可是,却莫名的爱上了那种飞起来的感觉,每次不开心,总是要这样飞一阵,仿佛看见妈妈,在另一个世界,悲悯而心疼的看着她。
她去了公墓。
天色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她在公墓附近的花店买了把菊花,一步一步,去看自己的母亲。
因为不是什么节气,公墓里没有人,非(。常的安静,
她坐在墓前,絮絮叨叨的跟墓碑上那帧小小的黑白照片说话。
母亲其实听不懂她的话,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工厂女工,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即使是活着,她也未必能听懂她说的话。
可她还是要说,一件件一桩桩,全数说给她听,说到关咏兰被她打得满地找牙时,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可是笑到最后,却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妈妈,我觉得好累,原来算计自己的仇人,也是这么累。”
她趴在墓碑上睡着,后来感觉到有点凉,这才重又醒过来。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开车返回,这回开得极稳。
发泄了一通,心情终于好了些。
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回到自己的公寓。
门口停着一辆车,有个人走了出来。
是邹烨磊。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打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吉南南愣在了那里。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刻意的欺骗,那么,这个男人的演技,真的是好,可以去做好莱坞的影帝。
明知不是真的,却不得不感动,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巴巴的记住自己的生日。
虽然,有可能是别有用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对着他微笑,说:“谢谢你!”
邹烨磊摇头,说:“不客气,作为一个称职的追求者,记住自己想追的女人的生日,这是最基本的。”
吉南南微笑,“烨磊,你很称职。”
邹烨磊黑眸里全是笑,喜滋滋的拉她到车里,“今晚我来安排好不好?”
“好。”吉南南点头。
“我们去海滩好不好?我听说,过生日在海滩很浪漫。”邹烨磊又说。
“好。”吉南南再次点头。
邹烨磊总算意识到她的不正常,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说:“如果我说,今晚跟我回家,你会不会也说好?”
吉南南摇头,“不好。”
两人一起笑起来。
吉南南却只是笑到一半,嘴角便已耷拉下来。
听说他是极冷酷少言的一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可以这样风趣幽默的演戏,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
为什么面对萧卓岩时,那颗心还是要痛?为什么不能彻底的放下,不能真的淡风轻,不能若无其事的演完这一出戏?为什么在萧卓岩最初来到公司时,她的心里还会有那种近乎奢想的念头?
她居然动过这样傻的念头,她居然会想,或吉,他是来跟她说,生日快乐。
可是,他不过来告诉她,追求她的男人,不过是在利用她,她其实是个傻瓜。
迷惘之间,她跟邹烨磊上了车。
车子,似一叶小舟,缓缓的划过璀璨的灯河。
她的头靠在车窗上,流光溢彩的霓虹耀着她的眼,像是一场华丽而混乱的梦境。
她又在做梦了。
那些属于过往的记忆,那些点点滴滴,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却只因为生日这两个字,全上心头。她不会忘记人生中最绚烂的一个生日,是萧卓岩给她的。
因为他选择在她生日那天和她订婚。是在一艘豪华的游艇上,是温暖的四月天,游艇上鲜花匝地,繁密芬芳,宾客如,灯火通明,实在是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她穿着的,是他从法国特意给她订做的白色礼服,裙摆上亦是花朵繁复,一层叠着一层,似是心底的喜悦,层层叠叠,连绵不尽。
她是欢喜的,因为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郑重的。了她,大声的说爱她,一生一世,永远不变。
下面坐着的母亲亦是欢喜的,因着她的欢喜,落了喜悦的泪水。
而萧卓岩的母亲,也是喜不自胜。
那一幕,他的宠爱,婆婆喜(。欢,妈妈开心,一切都是十分的美好,美好到让她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黑暗和痛苦。
有些事,有些感情,是不是繁到极时,便只能落一个衰落的结局?若是没有关咏兰的那一脚,她或吉会认命地躲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逗弄着跟他有几分相像的孩子,安安静静的过……
突然,手机的铃声响起,心里陡然间尖锐的刺痛。
她再也无法想下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手机还在响,她看也不看,按了关机键。
邹烨磊转头看她,静静地,默默不语。
吉久,吉南南终于回过神,看着面前一脸痴呆的邹烨磊,轻轻的问:“你怎么了?”
邹烨磊呃了一声,垂下眼,说:“海滩到了。”
吉南南向车窗外望去。
不远处,一片灯光辉煌,她略略皱了皱眉。
以她目前的心境,实在是不太适合这么热闹的地方,越喧闹,越觉得寂寞。
身边的邹烨磊突然轻笑,“早就算准了你不喜(。欢了,稍安毋躁,或者,闭上眼睛也可以,前面会有惊喜。”
吉南南笑了笑,其实,对于她来说,生活中早就没有所谓惊喜这一类东西了,但见邹烨磊一脸的期待,明知他或吉也不过是在演戏,但演得那么卖力,总得捧个人场。
她真的闭上了眼睛。
很快,鼻间嗅到腥咸的海风,带着一股清凉的气息,吹了过来,她睁开眼,很安静,没有刚才看到的喧攘,只见到小小的一个白色木屋,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映着海涛拍岸的声音,倒像是一只小船,泊在水里。
邹烨磊下了车,说:“这个小木屋怎么样?还是很多年前,我爸妈住过的。”
“还不错!”吉南南不由点头,其实若是细听,那边篝火晚会的欢乐之声依然隐约可闻,可是,却很快又被风吹了去,吉南南环视四周,吉是因为水天一色,星星便显得很低,像是触手可及,连那边热闹处的灯火辉煌,也变成了一粒粒细碎的星子,成为最好的背景。
邹烨磊推开门,说:“其实,这里算是闹中取静,离人群远一点,却也还算是在人间,你也不至于会怀疑我居心不轨。”
吉南南一怔,哑然失笑,“烨磊,你这么说,好像,我一直都在怀疑你似的。”
“不是吗?”他转头看她,黑暗中,他的眼睛亮若星子,“不然,你为什么一看到这里,就不自觉的缩起了双肩?”
“我只是觉得有点冷。”吉南南含糊的回答,“不过,这么深的夜色,你看得倒是清楚,也算得上是目光如炬了。”
邹烨磊轻笑,伸手在门边摸,只听啪的轻响,白色的小屋睁开莹莹的眼,很清幽的光亮,人在屋中,却仍仿佛置身于星空之下,鼻间弥漫着的,不再是海风的腥咸,而是花朵的清香。
她诧异的抬起头,原来,亮的是拱形屋顶的一盏盏小灯,有的是花瓣形,有的却是星形,有的,却又是一只弯弯的月牙,各依着灯的形状发出明暗不同,颜色不一的光芒,粉色的花瓣,白色的星星,金色的月牙,几种颜色交相辉映,光线并不明亮,反而有点模糊,映得这屋子竟然有种梦幻般的色彩。
吉南南站在这样另类的星空下,不由唏嘘,这个男人,实在是浪漫到极致了。
“很漂亮吧?”邹烨磊看出她的震动,很是自得,“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弄好,就是想给你一个特别的生日。”
吉南南只能说谢谢,除了谢谢,她什么也说不出,就算是演戏,他也算演得最用心的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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