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风消失在冰天雪地里,他将去的地方四季如春。
刘放和上官小雅沉默地行走在齐膝的雪地,迈出的每一步都艰难到需要用光浑身的力气,不时有同门喘着粗气从两人背后飞奔而去。
“哥哥……”
“小雅……”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住对方,想要聊点什么。
“你说……”
“你说……”
两人又同时谦让,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你先说吧!”
“还是你先说吧!”
两人的默契,比雪还冷。
“要不……咱们一起……”
“要不……咱们分开……”
上官小雅要一起,刘放要分开。
小雅觉得跟着刘放有安全感,刘放却不会因为一个妹妹耽搁自己做正事,他有很多秘密不能让人发现。
何况出得宗门来天高地广,带个女孩儿在身边多有不便。
小雅对刘放的提议很是不满,“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刘放哭丧着脸,“哥喜欢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你呢?”
小雅刨根问底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
“咱们呆在一起会惹人说闲话,去和你的好姐妹一起吧!”
“嘻嘻,那我走了。”上官小雅很满意刘放的答案,欢快地留下刘放在冰天雪地里独自疗伤。
…………………………
落凤镇是进出仙门山脉的门户。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风打着卷儿地在小镇里四处咆哮。
齐膝的雪、咆哮的风、白茫茫的世界,梅德录虽然走不出镇子但他仍有很多选择,严峻的气候环境和小镇的近万人口能为他提供最大庇佑。
比如他可以贿赂一户人家将他隐藏,或者悄悄摸进别人家里蛰伏,又或者他可以使银子求小镇的猎户带他求生。
最不济他还可以挖个雪洞,躲上一天便能逃出生天。
天无绝人之路。
人在困境中的智慧和潜力永远无法预估。
为了追杀梅德录,一百多号外门弟子各显神通。士族子弟擅长琴棋书画,不少人描摹了梅德录画像在小镇四处排查;
尚少辉则统一武将子弟协同作战,他将小镇如棋盘般划分为大小一致的方块,每个方块均匀部署人手逐一排查,更暗令几名弟兄做斥候打探各方动态;
上官小雅的紫凤佳人军团全是女孩子,若遇到梅德录暴起杀人,手无寸铁的女孩儿们几乎很难抵抗,所以小雅以十人为队一字型摆开呈地毯式搜索。
一百来人迟早能将落凤镇翻个底朝天。
但并不一定能成功。
外面天寒地冻的,如果没特殊事情没人愿意出门,况且于落凤镇百姓而言事不关己,所以绝大部分普通百姓会选择作壁上观,就算有人知道也会因不愿沾麻烦而不坦诚相告。
况且定州多逍遥法外的武徒,若是不小心查到武技超强之人头上,他们指不定还会暴起杀人。
总而言之,什么都可能发生。
大雪能替所有人掩盖一切罪行。
刘放就比其他弟子幸运,能用神通‘眼’见为实。
但神通也并非万能。
破妄眼只能探查一里地的范围,而落凤镇却有几千公顷的面积;破妄眼能破开幻境、虚妄,但不能直接穿过实体。
出了道宗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神通,但落凤镇里还有个日夜惦记他性命的魔女,所以他的效率也并不比其他外门弟子高。
一个早上的时光匆匆而过,梅德录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凭一百来号人如何绞尽脑汁地排查,却始终没发现那厮的踪迹。
时至晌午。
刘放饿得饥肠辘辘,他打算去醉宵楼整点好酒好菜填饱肚子再说,路过一处人迹稀少的街道时他惆怅地看了看紧闭的姚家大门。
此时的姚家门头撤去披红挂绿的喜庆装饰,一对石狮得以恢复往日的峥嵘,两张血盆大口正肆无忌惮地向过往行人吐露着煞气。
刘放本能加快步子,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当他走了几步,忽然转念一想:这等凶煞地方,女弟子们一定会避之不及;宅子里有武技高人坐镇,尚少辉、左文昌之流不能扯出道宗大旗也定然不敢随意登门造次,那厮会不会选择藏在这里?
越想越觉得可能。
按说不大不小的镇子一百来号人一早上的功夫基本将大街小巷踩了个遍,如果梅德录藏在外面没理由不留下蛛丝马迹。
若是藏在百姓家中,破妄眼也定然有所察觉。
刘放想进去瞧瞧,但又惧于那位视他为死敌的魔女,再说姚家乃魔教窝点,若是冒然闯进去岂不等于自投罗网?何况万一那小子没在里面呢?
进还是不进?刘放颇为犹豫。
进去可能有去无回,不进则可能因此错失找寻真相的机会。
随即这厮转念一想:你姥姥个熊,老子好歹也是魔教二代老祖,怎么能被一群徒子徒孙给吓怂了?
为了抓到梅德录查明真相,刘放决定再次闯一闯这魔窟,只是用什么方法走进那道门将梅德录带出来倒是个问题。
思索片刻,刘放心一横,毅然倒回去抓着门环用力敲了两下。
良久,门后露出半个脑袋警惕问道:“有事?”
刘放透过门缝朝里看了看,略微紧张地试探道:“在下帝都左文昌前来求亲!”
门房不耐烦地缩回脑袋就要关门,“客婚族走了,明年再来!”
刘放悄悄松了口气,从门房的话中可以得到两个信息:第一、客婚族的姑娘们都走了;第二、魔女婉清没将他两的事捅出来。
这就好办了。
“在下相中的并非客婚族姑娘。”刘放麻利儿地掏出十两银子递过去,掏银子的时候还故意将怀里的银子搅得哗哗作响:“……只要兄弟帮忙通传姚干娘一声,成或者不成在下都毫无怨言……”
许是银子凑了效,门房一把抓过银子哐当将门关上,“门外等着!”
刘放看着朱红色的大门自得地笑了笑,暗道:哼!算你小子识相,否则老子要是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你得把老子当祖宗一般抬进去。
可惜一门之隔的门房不知道刘放所想,他正全力施展轻身武技在府里极速飞走。
到了一处院落,门房恭恭敬敬地跪伏于门外:“香主,门外有个自称帝都左文昌的少年上门求亲,是前几日入道宗的弟子!”
“呵呵,一早上竟然有两个人上门求亲,真是稀罕!”门房口中的香主半躺在靠椅上慵懒地抬起头,眉目间正是风韵少妇姚干娘无疑:“让他进来吧!免得又哭哭啼啼的丢人现眼!”
“是!”
门房慢慢退去。
历年都有不怕死的外门弟子受不了清规戒律,趁着月底休息偷摸下山来府上重金‘求亲’,为了笼络人心、套取道宗信息姚干娘往往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门房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今日尚未到月底,这两人也忒胆大了点。
歪打正着的刘放等得快要丧失耐性时,门房终于出来了,“跟我来吧!”
“有劳兄弟了!”刘放极为上道地又塞过十两银子,这一次门房接得很干脆。
跟着门房东转西转,刘放一边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一边悄悄破妄眼一寸一寸地搜查着整个姚家。
忽然,透过一间房门缝隙他看到了一道梦寐以求的身影。
正是梅德录无疑。
那厮背对墙侧搂着一位姑娘正在酣睡,想来是认准了姚家大院里有武技高强的家奴庇佑外门弟子不敢强行闯入。
他的睡姿很有意思,一旦有人强行破门而入,他既可以用怀里的姑娘要挟家奴出手相助,还可以用姑娘挡刀拖延。
梅德录那厮可能从来没打算用自己孱弱的身躯正面抵抗,毕竟对上自幼习武的武将子弟他没有丝毫胜算,所以他选择靠智慧求生。
不愧是士族子弟。
可惜那厮不知道的是,他只是从虎口跳入了狼穴而已。
“请!”门房停在一间院落前,院里种满了殷红腊梅。
风雪之中,暗香浮动。
雪花自天上纷纷扬扬,姚干娘静静抱着一颗手炉站在屋檐下,美妇余韵如梅,独立霜寒之中。
许是雪也顾忌打扰姚干娘的安静,落到她面前便像有了灵性似地躲开。
刘放见状一惊,暗道:神通还是入道的武技?
没来得急深入探寻,屋檐下的姚干娘发话了,“不知左公子相中了府上哪位姑娘,妾身也好替你撮合一二!”
“在下想问姐姐要个男人!”
家奴?
姚干娘气息一窒。
许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向长袖广舞的姚干娘脑子有些短路,她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府上的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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