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道处长很快赶来,他拍着胸膛替柳长风作证,“今日傍晚时分,长风确实和我说过此事,本着抓贼抓脏捉人捉双的原则,我暗令他秘密调查清楚后再报执法处处理。”
不愧是从执事混到执事长的老油条,三言两语便将柳长风三人摘了个干净,还顺便点明执法处越俎代庖坏了教道处的大事。
有教道处长作证,真相几近‘水落石出’:
执法处、教道处分别接到举报,两处执事长或为功劳、或为宗门奖励又或是为了一网打尽都选择秘而不宣。
结果贼没抓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这场闹剧里两个举报人不会存在过错,两处执事长也都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所以谁错谁对很难判定。
但吴广生失察捉人在先,执法处在道义上略微理亏。
若抓着了流氓还好说,结果吴广生那厮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将教道处的人扣押过来,现在执法处的局面很被动。
执法处长重重剜了眼吴广生,后者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再喘。
二长老晃晃悠悠地柱着拐杖站起来,轻描淡写给这场闹剧下了定论,“好了,两处都是为了宗门稳定而奔走,既然是误会一场就让它过去吧!”
站在别人的地盘上,教道处长只能躬身谦卑道:“一切听从长老安排!”
下面的人让自己脸上无光,二长老将心头的不痛快发泄到了吴广生头上,“不经调查随意拿人是为一过,不能做到心无杂念地执法此为二过,打扰老年人浅薄睡眠此为三过,就罚你打扫茅房反省三年吧!”
吴广生软软瘫倒在地,扫茅房三年等于这辈子都毁了,他不甘心自己前程毁于一旦,“弟子认错,但弟子不服!”
这场闹剧目前最大的受害者是吴广生,最大的获利者则是梅德录。
梅德录的举报居心叵测,因为没人发现所以全身而退。
“哦?你有什么不服?”二长老面上浮起一阵阴霾,整个执法处似乎陷入了冰窖般温度骤然下降。
刘放冷得打了个哆嗦,他忽然想起那日柳长风说,掌教与四位长老演道时二长老截断了千里落雨。
今日一见果真了得。
想来二长老对水的运用已经参悟到了情绪的层面。
对吴广生来说体表的冷远没心头的冷来得痛苦,前途尽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决定破罐子破摔找个人垫背,“弟子怀疑教道处长包庇下属!”
教道处长气极反笑,“你怀疑我?”
这时门外阴暗中传来一道苍老声音,“哼!柳长风此次行动是由老夫授权的,你的意思是老夫在包庇下属?”
教道处长瞬间有了主心骨,立马出门去迎接,“长老,您怎么来了?”
四长老远远冲着二长老点了点,算是打过了招呼,“老夫正巧路过!”
这话鬼才信!
执法处长恼怒吴广生不知好歹,一脚将后者踹出老远,“做错了事就得认,你还敢污蔑四长老不成?”
吴广生得了失心疯般地咆哮道:“若非梅德录说亲眼看到姓刘的小子在女澡堂后行不轨之事,弟子岂会轻易抓人?我何错之有?!”
上官小雅像只护犊子的母牛跳了出来,“你胡说!我和执事最先到灌木丛后藏好,班长一到就被我拉到灌木丛后,他哪儿来的机会做那等下作的事?”
在小雅心里,刘放九世为善不易,她不允许任何人坏他修行。
柳长风堂堂执事刚才竟被人威胁栽赃,他心里是极度不痛快的,奈何二长老丢车保帅要强行压下此事。
他没办法反抗。
现在既然吴广生不愿意领情,柳长风丝毫不介意落井下石,“小雅所言不假,刘放确实一到现场就被拉到了灌木丛后,这点弟子可以作证。”
吴广生仍旧在做最后挣扎,“我没撒谎!跟我同去的七个弟兄可以作证!”
二长老将目光投向七人。
本想置身事外的七名执事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如实陈诉,“禀四长老,梅德录确实说了。”
“对,咱们确实听到了。”
“……”
闹剧本已被盖棺定论,偏偏吴广生一次又一次地挑衅权威,二长老很生气。
拐杖嘚嘚嘚点在地上,他慢腾腾地走到瑟瑟发抖的梅德录身前,“小娃娃,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梅德录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答道:“禀……禀……长老,弟……弟子……没……没有撒谎!”
吴广生趴在地上,疯狂道:“哈哈哈……长老你听,他承认了!”
“聒噪!”
执法处长再次踹向吴广生,这一次他被踹到了院子再也没了动静。
世界瞬间清净不少。
二长老环顾一圈,仿似正面临一个很难判断的问题,“他们七个和你之间一定有人撒谎,小娃娃,你说老夫该相信谁?”
“弟子句句说的都是实话!”梅德录很没骨气地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却就是不说实话。
说了,他就得死。
场面陷入胶着,一旁四长老突然插话道:“老夫会一门神通!能够窥探他人记忆,不过搜过之后灵魂就烟消云散了……”
二长老心有灵犀地笑了笑,将干枯的右手轻轻搭在梅德录头顶,温声道:“反正你们中有人说谎,不如请四长老费点功夫挨个搜上一搜……从这小娃娃开始吧!”
梅德录被摸得毛骨悚然,瞬间被攻破了心底防线,“长老饶命,弟子一时糊涂受到蛊惑……”
二长老粗鲁地打断了梅德录的话匣,“也就是问题确实是出在你身上咯?”
梅德录被干枯的手摸得胆颤,他想继续磕头求饶,奈何脑袋被撰在二长老手里动弹不得,“呜呜呜……长老饶命……”
二长老干枯如树皮的脸上洋溢出一丝诡异笑容,“触犯了宗规,谁能饶你?”
四长老拦住了二长老,阴晴不定地问道:“你想活命?”
“求长老放弟子一条生路!”梅德录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丝生的希望,痛哭流涕地向四长老求饶。
四长老又转头问刘放,“娃娃,他如此害你,想报仇吗?”
“想!”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刘放的回答不加掩饰。
相较于弄死梅德录,他更想弄清梅德录是否真的受人指使。若一日不弄清谁在背后阴他,危险便会始终如影随形。
假如不是两位长老刚才出言恐吓,刘放或许永远不会想到今日之事是个圈套,这次他侥幸躲过了但下次呢?
算计,无处不在。
这个世界真的很危险。
四长老似乎很满意刘放的回答,向二长老商量道:“现在外门弟子初入宗门,咱们何不借这小子作为一个教训?”
二长老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现在老夫放你下山,但你要在落凤镇里面对所有新入门弟子为期一天的追杀。”
“你要是侥幸熬过去了,宗门从此与你再无瓜葛;你要是被其他弟子杀了,也是你应得的惩罚,对了,老夫还会忽略灵根提拔杀你之人为真传弟子。”
“好了,都退下吧!”
六名执法处执事如蒙大赦,拖着晕厥的吴广生和崩溃的梅德录率先离开。
刘放还想说什么,被柳长风强行拉出了门。
出得门来,刘放不甘心地质问道:“哥哥为什么不让我当面问清背后主谋?”
“你还是太年轻!”柳长风看着门外黑黢黢的夜幕,神色之中颇有几分疲倦:“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神通、律法、正义很多时候是苍白无力的。”
刘放争辩道:“可宗规不允许门下弟子……”
“不允许内斗?”教道处长戏谑地笑了笑,似乎在笑刘放的稚嫩不成熟:“我且问你,查清主谋后你想怎么办?”
上官小雅心向着刘放,她理所当然地抢着道:“自然是请宗门按律例处置。”
教道处长冷笑道:“历年走入宗门的弟子都在内斗,照你的意思是不是从今往后每年咱们都要杀一批?”
上官小雅语塞。
黑夜中,教道处长幽幽道:“宗门乃是朝廷附属,朝廷中的文武之争宗门又岂能幸免?未来的掌教诞生于道子,大家都希望自己人成为下一任掌教,你的出现可能威胁到别人的布局,两位长老是在保护你!”
刘放终究不是少年,他没经历过如此严峻的斗争,但他能理解柳长风讲的道理。
他忽然觉九天之上似有一群嗜血野兽,正在黑夜之中虎视眈眈地凝视他。
“知道咱们为什么能在外门任职吗?因为……在外门当差的都是家世不雄厚又没队可站的世家子弟,自己去悟吧!”
外门是所有人营造的和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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