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亮光之中，剑刃在聂怀喉咙边划过，若是躲避不及时，肯定要人头落地。
但
剑刃像活过来一样，没舔舐到皮肉，登时停下，横着长剑森寒再次切向聂怀的喉咙。
这是对聂怀的脑袋有多重的执着？
距离太近无法闪避，铛的一声，削铁如泥的匕首挡住长剑，杀人者落在亮光下。
此人着黑色袍子，衣襟皮质，个头跟聂怀差不多高。
“瞎子！？”
聂怀惊呼。
昨天晚上还在树林里大打了一架，今天怎么又遇上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萧重的剑下滑，落出匕首范围登时上挑，逼得聂怀仰身后翻了好几个跟头，落在床榻上。
“我哥跟着来了，你确定？”
关系一直很差的两人，碍于席玉同一个兄弟，和平相处了这么些年。
而今，席玉不跟萧重耍朋友了，逮个机会萧重就想弄死聂怀。
真是…………
萧重像是听不见聂怀的话，或者根本不在意，持剑冲了上去，几个来回，聂怀一柄匕首有点吃亏，被逼到墙角上，眸子猩红一闪，拳头砸在剑刃边上，一脚踹在萧重的胸膛上，人登时就飞了出去。
“老虎不发威…………”
话没说完，萧重随手抓起一个空烛台扔了过来，聂怀闪躲之中还躲避剑刃。
挨了几拳之后，聂怀成功将萧重给踹出了屋子，在泥水里滚了一圈起身。
这才看清，萧重明明就是一身暗红色长袍，跟黑色衣襟相应生辉。
泥水一身竟然不显狼狈。
“停手吧。”
忽然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软糯柔和，听着让心打从心底里舒服。
聂怀这才抬头发现，席玉被几个姑娘装扮的剑士给围着，齐元则艳福不浅，头上摁一只手，双臂上，肩膀上都摁着他，就连脖子上的剑刃就三柄，将齐元抵在墙上丝毫不敢动弹。
那道温柔的声音一下，女剑士收了剑，全都走到一旁，隐没在黑夜里，就连萧重也回到自己屋里，并关上门。
“还以为死定了！”
齐元捂着刚刚被三把剑刃逼迫过的喉咙，安抚那颗受惊的灵魂。
“姐？”
聂怀收了匕首，小跑得冲着发出声音的那间屋子过去，开门便看到一个娇小柔弱，跟声音完全相符的女人。
“慕容姐姐。”
齐元躲在聂怀的身后，探出头打完招呼又赶紧躲回去。
“别淋着。”
引着三人进屋，慕容丹又吩咐人去萧重那里那些干净衣服过来。
“这就是慕容丹，杏林圣手，天下第一医者。”
聂怀各种介绍，生怕席玉不知道一样。
“这位是我哥，席玉。”
慕容丹忽然跪下，冲着席玉磕头并以面戗地。
“杨家村屠村的命令是我下的，是杀是刮请子昀公子处置！”
聂怀：“………………”
跪在地上都一小撮的慕容丹，医病无数，救人更是数不甚数。
可她毕竟是个人，不是个神。
在那种情况下，舍弃救不了的人，来保护还能保护的人，是最明智的选择。
作为一个久负盛名的医者，下屠村的命令是多么痛苦无人知道。
曾经作为上位者的席玉多少明白一些，也比聂怀更能明事理一些。
“罢了。”
万千怨恨，一腔懊悔化作两个字，席玉说完边转身出了屋子，正好发现一个趴墙根的萧重。
聂怀将慕容丹扶起来，让她做在凳子上。
这里是乡野村，没有椅子，只有四条腿的板凳，连张像样的四方桌子都没有。
“姐，你……受伤了？”
刚刚扶了她胳膊一下，明显感觉里面包着纱布。
“没事，小伤。”
医者不自医。
无论救多少人，作为医者的生老病死不会减轻，反而更重。
“你怎么回来这种地方？”
荒郊野外，没人的地方怎么救死扶伤？
“回老家祭拜一下。”
“哦。”
这不过年了吗，回去祭拜理所当然。
慕容丹是羲族人，从羌族东去百十里地沿海的地方，回老家的时候正好经过羌族领地。
聂怀抬着慕容丹那条包着纱布的胳膊，边看边奇怪。
姐身边的人不多，但绝对有保护他的能力，是什么样的高手能在女剑士的层层包围中伤到她？
“的确有事情。”
将胳膊从聂怀的手里拿回来，让他和齐元坐下来，这时候女剑士的干衣服和热乎的茶点也送了上来。
到外面换完衣服，聂怀赶紧又回去听听到底是谁。
原来，慕容丹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点可疑的很紧，追踪着被一群狼给围攻。
这边人不少，都围绕着慕容丹，当时在野外，茅草很高，乱阵中出现空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掳了去。
还好是慕容丹，她身上的解药毒药很多，平时总带着一点防身。
慌乱之中将所有蒙汗药给撒了过去，这才得以逃脱。
可是，露营的地二天，那个东西又出现，并伤了一位女剑士，幸好都是高手，伤不重。
那东西却逃跑了。
“应该不是一只吧。”
慕容丹的蒙汗药，聂怀不小心打翻了一瓶子，飘起来的粉末就给他迷翻了，一下子睡了十来天，害的齐元以为好哥哥被慕容丹怎么样了，找上门去理论，结果当然是被暴打了一顿。
中了这么强的蒙汗药，第二天不可能起得来。
“重点不在这里，我让人调查了附近，并从里得到消息。
几年之前，这一带经常走失青壮年，虽然不多，但一直都有。”
青壮年？
“具体时间！”
“三年到两年之前，一直都在发生。”
这个时间段，和那些白骨堆正好对得上！
了不得的大事呀。
“但事情还没完，消停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又开始走失人口。
这次与上次不同，无论年幼老少，是男是女，总会走失一些。
真是流传出恶魔吃人的传说来，这边就更荒凉了。”
又是吃人
又是吃人
怎么都灭了这么久了还出现吃人！
聂怀舔犬齿，深沉思考起来。
“也是考虑到那东西速度太快，力量很大，才叫了萧重过来的。”
慕容丹继续说，转而盯着聂怀的脸问：“你们之间怎么了？”
刚刚在屋子里萧重招招要人性命，纵然不会功夫也能听见动静。
略显无奈，将前几天的事情讲了一边，聂怀最后说：“他是个闷葫芦，比我反应小一点，但都藏在心里。”
“人家是明事理，重情义。”
慕容丹揶揄聂怀。
“那个东西不像是狼，跟黑熊更相近。”
摸着自己的胳膊，边想边说：“但绝对不是黑熊的爪子，更像猴子一样的前爪。”
“那是啥？”
聂怀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统治狼群的跟黑熊一样的猴子？
“你那琉璃灯就是为了引他们来吗？”
慕容丹点头。
本来想引一点野兽过来，地上撒着鳞粉香料，方便跟踪找到他们的巢穴。
谁知来了一片乌，跟大雨不期而遇，那琉璃灯也没灭，只是没想到竟然将聂怀引了过来。
缘分！
多年未见，聂怀询问：“姐姐这些年可安好？”
之前萧重给慕容丹写信，说的大多是聂怀的事情，她也的确查阅了些古籍，很多跟蛊毒都有关系。
很遗憾，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聂怀安慰她：“不用急，就是每个月圆比较难熬。
上次还好有萧重在，要是压制不住了，就找个偏僻的山洞给我锁起来…………”
偏僻？
山洞？
好像跟容山的环境非常相符！
是不是控制自己的那些人也发现自己的武力无法压制，才将自己带去容山藏匿？
居然说得通！
见聂怀走神，慕容丹握住聂怀的手，温柔抚摸了几下。
“你放心，有我在。”
“嗯。”
忽然，聂怀不想死了。
好兄弟，好姐姐，现在还多了一整个皇家亲人，现在挺好。
外面的雨停了，冷风吹，却无法扑灭小屋里暖黄的灯火。
夜深了，三人被带到萧重的屋子里安睡。
聂怀：“…………”
席玉：“…………”
齐元：“…………”
萧重白了他们三兄弟一眼，自己钻到床榻角落，将一大片空出来供三兄弟睡觉。
三人谁都不想靠着萧重，用猜拳决定，齐元最后输了，丧着脸挤着聂怀，算是隔开了一点萧重的杀气。
一夜太难睡，只有齐元这个没心没肺的睡得安稳。
忽然聂怀坐了起来，黑夜中瞪大眼睛，反射着琉璃灯的光芒，竟然星光熠熠的感觉。
沉默良久，外面除了风什么动静都没有。
席玉问：“怎么了？”
聂怀：“有东西靠近。”
同样没有睡着的萧重静心聆听了好久，又坐起来低头沉思一会儿。
“什么都没有。”
他的耳力冠绝天下，不然不可能明明看不见却跟正常人一样，这样的耳力却没有听到动静，那多半就是聂怀听差了。
“不对。”
聂怀摇头。
“有东西靠近。”
“有病！”
萧重骂了一嘴，转身躺下闭上眼睛。
他的眼睛跟正常人的一样，醒着的时候就睁着，睡着的时候就闭着，就是黑洞洞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臭瞎子！”
嘟囔了一嘴，聂怀也躺下了，心里想着是不是刚刚被狼群追赶，还被萧重偷袭弄出错觉来的。
“有东西在靠近！”
萧重忽然嚷了一嗓子，几个人一起跳了起来。
“我去，怎么这么多？”
聂怀扒着门口看了一眼，齐元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我们跟这些狼群没仇没怨的，怎么追杀到这里来了？”
外面，琉璃灯下，全都是野狼，还有几个身上带着鲜血的，多半是捕猎了那几匹马留下的痕迹。
聂怀在窗户缝里粗略数了一下，能看到的就二十多头，周围脚步轻微，还有高高茅草那边，很多轻微脚步。
数量超过了五十之多。
“就我们这几个人感觉不够他们吃的啊。”
“这边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面对聂怀的调侃，席玉无感，而是好奇。
这里是平原，不可能养活这么多狼。
而且狼都是独居，有自己的领地，集体狩猎的时候聚集在一起，方圆百里的狼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显然不太可能。
“我刚刚不是说了，有东西过来，你们还不信！”
聂怀在狼群围困中洋洋自得。
“我走了！”
忽然想起来，慕容丹一个人在屋子里，开门就冲了出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聂怀已经放倒了眼前三头狼，来到慕容丹的屋子里敲门。
“姐，别出来。”
狼群包围了聂怀，席玉齐元也冲了过去，萧重这边为了防止自己落单被群狼围攻，也跟了过去，守住慕容丹的门。
吱呀——
门打开，慕容丹在人群中艰难观察了下狼群，却好像激起了狼群的危机感。
嗷呜——
嗷呜——
嗷呜————
很多狼围过来，女剑士立在屋顶上观察狼群动向…………
“他们怎么不发动攻击？”
只见群狼越来越多，紧紧包围他们呲着獠牙，却不见冲上来，令人好奇。
“吼吼吼——”
一阵野兽嘶吼，狼瞬间冲上来，不计后果，不畏生死，只求撕裂眼前猎物。
值得庆幸，在场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纵然狼群凶猛，数量众多，聂怀席玉等一众人相互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地上泥水混进了鲜血，显出暗红色，血腥味冲天，真想再来一场大雨冲刷掉这一切。
忽然又一声野兽嘶嚎，群狼掉头就走，头也不回。
满目尸体，聂怀捂着鼻子皱眉头。
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场景了，怀念！
感受一下周围气息，又清点了自己这边，居然没人受伤。
进攻整齐，撤退迅速，开始和最后那一声嘶嚎很有深意。
“这些狼有一个什么东西统领着。”
只能这么解释，而且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就连刚刚那种有东西在周围的感觉也没有了。
一切都这么诡异……
“会不会是人？”
“有可能。”
但为什么呢？
给狼群找猎物？
“香料已经撒到那些狼的身上了，现在追过去或许能发现什么。”
慕容丹与女剑士说了几句话，又对众人这样说。
如果对方是人的话，那一切但是好说。
想着香料这种东西，时间久了不好追踪，大家便立刻动身，追寻过去。
“路上会不会有埋伏？”
齐元觉得既然是人为，那放伏兵也是正常事。
但一路上并没有动静，一直追到一座土丘下，才挺住脚步。
“瞎子别说话，我来猜！”
聂怀静心听了一小会儿。
“那种里边有东西的感觉又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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