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紫金香炉精致非常,散出的香是极为平和静心的檀香,却也无法驱散这禅房里低沉的氛围。
一位年老僧人正在仔细为床上的人把脉。
“慧仁方丈,如何了,遥清此次这病昏睡已过了两天了,早上入了药也不见好转”站立在床边的华服女子面上满是担忧。
“霁施主稍安勿躁,叶施主此病乃是心病,经数年积累也已成顽疾,寻常药石早已没了效用,叶施主的药方已改过多次,早上所服之药,性极为刚烈,不可再服其他药石,此时只可等叶施主自然转醒。”
“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此心魔若一日不除,终有一日,叶施主怕是要迷失于梦魇之中啊,阿弥陀佛,老衲言尽于此,便先行告辞了”慧仁方丈双手合十,语重心长的说道。
霁华站在床边听到此话,面色一沉,眼底的阴郁凝如滴墨,“多谢慧仁方丈,秋木送慧仁方丈”沉着声吩咐着。
“是”站在霁华身后侍女秋木领命带着慧仁方丈往外走去。
霁华抬步走向床沿,凝着一双凤眸看着床上的女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又看向这禅房里侯着的一众侍婢轻声令到“都下去吧”。
“是”一众侍婢领了命退出了禅房。
禅房里只剩下霁华和躺着床上的叶遥清,沉静的出奇,还能听到禅院里风吹竹叶,房沿雨滴落下的声音。
光线自床帘散开,床上的人乌发自枕上散下至床沿,肤如凝脂,唇瓣微粉,整张脸如同工笔勾勒般,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唯有一双双眼紧闭着,一对黛眉紧紧蹙着,这般一看便是在做着噩梦。
霁华看着不由得轻叹一声,伸出想抚平那紧紧蹙着的眉,还未碰触到,便听到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禅房里异常清楚。
“母后,不要,母后,”那声音痛苦的压抑着充满了惊慌,霁华手上一顿,余光瞥见床上女子眼角多滴晶莹的水滴,顺着脸颊向耳边滑落,床上的手突然攥紧床边的被褥,带着些咬牙切齿又压抑而绝望的声音从嘴边溢出“父皇为何不信我,为何”。
床上攥着被褥的手越收越紧,那白净纤细的手上青筋暴起,霁华看场景,心头一跳,眼眶微红,紧紧的抓住那越收越紧的手。
“遥清”霁华心疼的看着那手上的青筋。
这是八年前的皇室秘辛,到如今知之者甚少,当年知情之人皆被灭口封声,到如今也不过几人知晓。当年那场宫变,霁华道听途说都是一阵心惊后怕,何况是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叶遥清。
霁华才刚开始想,床上的人便慢慢的睁开眼睛,那眼里充满了血丝,眼眶由内而外微红着,嘴唇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叶遥清一睁开眼便看到霁华坐在床沿攥着她的手,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来,于是又试着用力的发了声:“子霜”
霁华被这沙哑的声音唤停了思绪,凝目看着醒了的叶遥清,站起来倒了水递过去,“遥清,现在感觉如何,昏睡了两天也不见醒,慧仁方丈刚刚过来看过,这心魔还是得及早除了啊。”最后一句极为轻微,不知是在对叶遥清说还是对自己说的。
叶遥清伸手接过递过来的水,许是昏睡太久,手上有些无力,握着水杯的手颤了颤,听到那话眼眸幽深,看不清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回答霁华,自顾自的喝起了水。
霁华注意到了那颤了的手,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开口说道,“如今你的内力有停滞不前之势,当初该阻止你修习那内功心法,你心魔未除,继续修习怕是会走火入魔。”
叶遥清沉思片刻后说道“无碍,若是不曾修练那心法,我便是自身都难保,再何来提报仇,这段时日我先停止修习,平复心境便好。”说完叶遥清看着面前的人。
霁华知道这些年来,有人前赴后继的刺杀叶遥清,朝堂局势紧张,叶遥清便是打破僵局的突破口,便也只能住了口。
“我昏睡两日,你都在此,如今你已来了五日,京中与我交好之人唯有你,你出城多日,总有心怀鬼胎之人,这些年来遍寻我踪迹不得,目光都盯着你,你该回雍京了。”叶遥清声音带一点着微哑轻声说道
“我明日便启程回雍京,快马三日便可到昭光寺,昭光寺我已安排妥当,你不必忧心。”霁华看着床上的叶遥清顺手接过已喝完的水杯。
鼻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梨花香,在这充满药草味的禅房里格外好闻,叶遥清把目光看向微开的窗。
轻声说:“三月里的梨花开的正好,每年这个时候你来都是匆匆便走,今日陪我出去走走吧。”
三月的梨花开放的正好,刚刚下过的一场细雨淅淅沥沥的把花瓣打落在地,梨树下的土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梨花瓣。
“我来过此处许多次,竟是不知这善光寺后山有这一大片梨林美景。”霁华说完,从善如流的帮叶遥清把身上的披风又拢紧些。
叶遥清站在梨树下,看着那开放的梨花,洁白的梨花上带着几滴雨珠,她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指尖感受到了凉凉的湿意,看着那吸了雨珠的指尖说道:“从前时候不喜欢这梨花,总觉得太过寡淡乏味,也不明白为何母亲喜爱这单调无色的梨花,不如牡丹繁华鲜艳,就算不比牡丹,其他些花都好歹有几分颜色,不像这梨花。”
霁华听着她谈论起时候,看向叶遥清,见面色无常,不由得问:“现在可是喜欢这寡淡的梨花了。”
“现在大约是有些爱屋及乌的心情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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