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这事情原本将就这么收尾，谁料虞郇非要问个清楚。
虞书华起身，提着裙摆的手慢慢放下，她扬唇浅笑：“这个事儿，哥哥也是知道的，那夜我的确受了风寒在屋子里休息。不然，父亲找来哥哥同三妹对质清楚？”
她眼神凉薄，虞郇被这气势压得一惊。
心道这丫头如今究竟是怎么了，怎的一夜之间忽然一下就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慢慢转过脑袋看着虞老夫人，叹息道：“你这孩子，我也只是问问。”
虞老夫人见几人作势要争吵，重重的将茶杯放下道：“既然这事情有个说法，那么老爷就莫要再继续追问。我倦了，你们都先行回去吧。”
一行人瞧见虞老夫人面色不虞，也不敢多耽搁，只好起身行礼掀开帘子离开。
张嬷嬷看着仍旧定定站在正厅中央的虞书华，轻声道：“二小姐？”
虞书华点点头，示意让她先出去。
张嬷嬷带着红袖离开正厅，虞书华慢慢上前坐在虞老夫人腿边的小杌子上，轻轻偏过脑袋靠在虞老夫人的腿上。
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声音有些哽咽的说：“祖母，方才您为何那般袒护我？”
虞老夫人叹息，慈爱的目光久久盘旋在她的发顶上，柔软的掌心覆在虞书华的脸上轻轻摩擦，沉默许久后道：“华儿，你的性子当真是同你母亲一模一样。”
“你是祖母的乖孙女，祖母不偏袒你偏袒谁呢？”
虞书华握住虞老夫人的手，仓皇抬头：“可是三妹也是您的孙女儿啊，您为何……”
只见虞老夫人神色清明，虞书华心中惊诧，手指慢慢收紧，莫不是从一开始……虞老夫人便知道虞书娇压根就不是虞郇的骨肉？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虞书华转移话题：“其实那夜我真真儿出去了。”
虞老夫人瞧着她不敢开口，眼神带笑道：“你个小皮猴儿，当真以为祖母瞧不出？”
“祖母您知道？”虞书华微微张开嘴巴轻呼，指尖捻起，“其实那夜表哥宿醉，我实在担心，没别的法子我只好去瞧一瞧，可是谁知去的途中有人跟踪我。”
虞老夫人拍怕她的脑袋，“你猜的不错。”
果然是魏氏。
虞书华眼中闪过一瞬的冷硬，虞老夫人饶有兴趣的偏头问：“瞧你现在这般模样，倒是与那位真是划清了界限，这又是为何？”
虞书华抬头，美眸轻闪：“因为我忽然之间想明白一件事儿。”
虞老夫人没有打岔，让她直接开口说。
虞书华起身，背对着虞老夫人慢慢踱步：“我是虞府嫡女，虽说我母亲早逝可那又如何，我仍旧是尊贵的二小姐，我有一母同胞的哥哥会为我考取功名，我还有满门荣耀的外祖一家为我撑腰。我堂堂嫡女又为何要像从前那般将自己置于庶女的地位，任人践踏。”
“祖母。”虞书华忽然转身，她的身上带着从前虞老夫人未曾见过的气派，她一字一句道：“魏氏她再如何
何受宠，我这父亲发妻留下的女儿她终归是要低一等，我又凭什么做她的盘中餐任由她玩弄于股掌。”
这番说辞当真是惊讶到虞老夫人，惊讶过后全是欣慰。
朝虞书华伸过去手示意让她过来，虞书华抬步走来，轻轻握住。
虞老夫人道：“华儿，你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这才是你本该有的样子，你可以糊涂一次，但好在迷途知返，幸而未将自己一生搭进去。”
与虞老夫人彻底谈开后，虞书华犹豫万分，而后却是下定决心般道：“祖母，其实让您回来我是有一件要事相求。”
“你先说说看。”
虞书华玩着手帕，“前段时间辅国公私下找过舅父，意思是想要与沈家结亲。”
“结亲？”虞老太太也是惊讶，侧开一点身子看着她道：“可说的是庆和郡主与你表哥？”
“可不是，中秋盛宴那日在宫中，谁料郡主一眼便瞧上了表哥，有一回下朝后辅国公特意拦下舅父说起这事情，但是舅父未曾同意。”虞书华臊眉耷眼，也有些烦躁，“但是表哥与悦儿两情相悦呀，这事儿舅父一家都知道，所以就想让祖母您帮帮忙，最好是能将这门亲事先定下来，免得多生事端。”
庆和郡主为人，虞老夫人不甚了解，可长公主那般骄矜的性子她却是清楚得很。
攥着拳沉默许久，开口：“这事儿不一定能成，当日你舅父并未直接回绝，眼下时间过去这么久，忽然传出沈齐两家结亲的事儿，只恐怕两家都要得罪辅国公。”
“那长公主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虞书华顿时有点着急，坐直身子皱眉：“那这可怎么是好，不然……不然就去求情皇上，让皇上赐婚？”
“不可。”
虞老夫人直言阻断，“这万万不可，既然长公主一家有了这个念头，那这件事情皇上必定也是知情的，若是现在去求皇上赐婚，只怕弄巧成拙将庆和郡主下嫁给乔山可就不好了。”
虞书华冷静下来一想的确是，既然这事情能被说出口，再加上前几日萧杭几人风传这事儿，那么必定是皇上知晓的。
皇上这么做，用意是什么？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莫不是……
虞书华骤然抬眸，心中忽然多了一番思量。
这件事情孰轻孰重，虞书华不敢拿三家人的性命做赌注。
回了涟水阁，虞老太太让她先莫要着急，想好对策再动手，可还没坐下喝口热茶就听见红叶来传三姨娘来了。
虞书华眼眸轻闪，距离上一回她从自己这里拿走药方，时间已一月有余，这时候来找，莫不是有动静了，起身出了厢房朝正厅而去。
三姨娘一身湖水绿水锦弹花袄，下头配了一条绣花细丝褶锻裙，整个人打扮得光鲜靓丽，瞧着近期的日子怕是过得相当滋润。
毕竟也是，对于后宅中的女人，只要有一家之主的宠爱，那什么便都有了。
这些日子，三姨娘可谓是如鱼得水。
“三姨娘
娘来了。”
听见声音三姨娘急忙起身，朝着虞书华行礼后，巧声道：“我来告知您一件事儿。”
虞书华挑眉，看着她的表情顿时心下明了。
三姨娘面色红润，激动万分的道：“这些日子一直在用小姐的药，本以为还得再过段日子，但是谁知昨儿个有些反胃，出去瞧了大夫说我查出有孕，未到一月，胎像很稳。”
虞书华惊喜：“果真？”
“是。”见虞书华这样为她开心，三姨娘心中也是温暖，手指紧紧攥着帕子道：“您为我推荐的那位闫大夫亲自把的脉，没错的。”
虞书华急忙起身扶着三姨娘坐下，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手：“既然这样，那么便是上天给你的赏赐，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事儿，未曾同旁人说过吧？”
三姨娘也是小心谨慎的人，上一回魏氏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再相信，虞书华给她药方时原本三姨娘是不肯的，但眼下这般好消息，对于三姨娘来说，虞书华自然已成了她的恩人。
急忙摇头道：“二小姐放心，我没有告诉旁人，只有您与我贴身丫鬟知晓，那丫鬟是我从一开始便带着的，最终忠心耿耿。”
虞书华点头，握着她的手笑：“见你安排的这般妥当，我也放心了，既如此，那便等三月后再同父亲说告知全府吧，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思量。”
三姨娘现在完全是唯虞书华马首是瞻，她哪里不明白虞书华的意思，她这般保护自己，三姨娘心中更是感激。
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涟水阁，虞书华盯着她的背影，面色寡淡，“瞧，鱼儿上钩了。”
红袖两姐妹站在一边，看着虞书华的脸色心中惊诧，“小姐……”
虞书华慢慢收回视线，抬起茶杯慢慢吹着气喝了一口：“觉得我这样是不是不近人情很冷漠？”
红袖一怔，率先回神：“不。”
虞书华闻声看过去，只见红袖眼眶红红，嘴角颤抖，“这不是小姐的错，当初若是三姨娘未曾伙同那位，只恐怕咱们夫人不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残忍的是她们，结果如此，也是她们应该的。”
“小姐，娘去世前告诉我们，将来无论您做什么都有您的理由。”红叶低低喘着气，她抿唇：“姐姐说的对，这一切都是她们的错。”
原本这个事情虞书华没有打算让这两个人知道，可她仔细一思量，终归是由了她们去了。
眼下得到这样的回应似乎是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虞书华放下杯子，起身站在她们二人身前，眼神温暖。
“既然你们今日这般与我交心，那么你们也放心就是，今后我必定会好好待你们。”
上一世还在府中时红袖失足跌落水中溺死，缘由是为何她不知，但有丫鬟瞧见虞书娇身旁的沉碧当日在湖边，她未曾为她报仇。进宫后饶是自己再如何不受宠，红叶都伴在她左右，这也是这一世她不管做什么都不愿瞒着她们二人的缘由。
这般全身心的信任，历经两世，虞书华算是看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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