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永寿堂内，魏氏站在虞老夫人身侧俯身为她添茶。
上座的老妇人满头银丝盘起，只别了一根成色极好的素银镶玉步摇，垂着一颗水滴状的坠子。
她紧闭着眼睛未曾睁开，魏氏偷偷去瞄她的神情，谁料虞老夫人忽然开口：“这般看着我，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回来已有三日有余，虽说未曾特意着人打听这段日子里府上的动静，却能或多或少能知道一些。毕竟府里丫鬟多，人多口杂，总是不想听见也是不能的。
风评皆是传虞书华性情变化，虽说对待下人依旧是极好的，但眼瞧着这段时间与凝晖堂那位是日渐走远。
这算是好事，虞老夫人也只当做笑谈。
谁料今夜刚过戌时，张嬷嬷便来通报魏氏候在正厅。
虞老夫人睁开眼，面色淡淡瞧不出情绪，没有喝她煮的茶，只开口道：“有话便说，莫要做出一副犹豫模样。”
魏氏咬唇，她低声道：“老夫人，前些日子有回晚上我去探望华儿，谁料那两个贴身丫鬟硬是死活不让我进房，说华儿生病早早歇下。可我始终瞧着不对劲儿，谁料娇儿今日对我说那日她也看见了华儿傍晚时出门，还叫了一声却没有反应。”
“那你后来可有去询问？”虞老夫人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魏氏摇头，继而回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近来与华儿的关系……所以我也不好问。”
她的语气颇有几分幽怨的感觉，虞老夫人抬眸去看，她的眼神清明，丝毫不像是说谎话的模样。虞老夫人闺中时十分在意教养约束，所以魏氏这番说辞，只怕是笃定了她会彻查。
就在魏氏满心欢喜等待虞老夫人答应时，她却说：“孩子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分寸。”
“可是……”她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情绪起伏过大，急忙压住声线道：“可是华儿终归还是个孩子，我是怕沈姐姐早逝，若当真做出了什么事情，我又该如何与沈姐姐交代。更何况咱们虞府可不止华儿一个姑娘啊，老夫人。”
虞老夫人脸色逐渐难看，中气十足的道了一声：“你无需与华儿生母作何交代，这件事情明日再说，我乏了，你先回去吧。”
“您说的是，毕竟这事儿没有证据也不能断定那人就是华儿，是媳妇唐突了，老夫人见谅。”
这般明目张胆的赶人离开，魏氏面子里子都挂不住，行了礼丝毫没有犹豫的转身就走。
虞老夫人扶着张嬷嬷的手绕过屏风进了隔间，坐在床前的木凳上。
张嬷嬷为她揉肩膀，轻声道：“您说这夫人究竟是何用意？”
虞老夫人轻哼，面露不屑，“她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看我注重中闺阁女子的言行举止，所以想着我刚回来，治一治华儿的锐气。”
“那您？”
虞老夫人一只手放在圆桌上，想到虞书华那张沉稳严谨的娇美脸蛋儿，缓缓摇头。
她已近花甲，什么人什么事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可偏偏那日一见虞书华她就发现，这孩子终归是长大了，能将事情拎得清。至于她那夜究竟有没有出去，虞老夫人其实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未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那便是好的。
魏氏那边，既然她死咬着这件事情不放，那么明天总也得给她个面子。
不然这后宅不宁，终归是家门不幸。
虞老夫人思量的多，可魏氏却没有想这么多。
她一整夜都被虞老夫人的态度弄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连虞郇这夜又去了三姨娘房里歇下都没能影响她的心情。分明是知道虞老夫人向来疼爱虞书华，可却也不至于疼爱到可以为她甘愿退让原则的地步。
第二日带着三个姑娘去永寿堂请安，正好虞郇也在。
魏氏眼眸朝后一扫，虞书娇瞬间明了，打算将昨夜母女俩商量好的对话一一说清楚。
虞老夫人问了身体情况后便让一行人入座，丫鬟上茶，看着永寿堂丫鬟背影，虞书娇仿若笑谈一般开口道：“祖母房里的丫鬟可真是教养的好，瞧这走路姿势都比我强得多。”
虞书华淡淡垂眸，她已经知道这人下一句话要说的是什么。
抿唇抬起茶杯喝下一口，热乎的水汽儿沁入五脏六腑，烫的浑身都舒展开来。
瞧着她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虞书娇心中暗自冷笑，面色却愈发的甜美：“那日说来也是奇怪，我刚从母亲院儿里往回走遇见一个丫鬟，长得可真真是标志，就连走路时裙摆都是纹丝不动。我当时就诧异到底是哪院儿的丫鬟，喊了一声，谁知那姑娘还不答应。”
虞老夫人吹着茶，面色一片风平浪静等着她继续说。
反倒是虞郇被勾起了兴趣，将身子探到前面来问：“事后可查清楚了，谁院子里的竟有你说的那般好？”
虞书娇见虞郇应答，窃喜不已，笑着道：“不知道呢，不过现在看来，身形倒是当真与二姐姐一模一样呢，就连背影都是相似的，若是都背对着我，我恐还认不出呢。”
虞书玲悬空坐在大班椅上，大大的眼睛里露出疑问，但心中却是在思量万分。
“所以三妹这话意思就是我那夜外出了？”虞书华放下茶杯，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嘴角带笑，“可莫要冤枉了我，那日我可在房中休息呢。”
魏氏接过话茬，没让虞书娇再开口。这个事情到这就已经可以了，若是说的再多，毕竟她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保证虞书华那日当真是出门了，总不可能将安排跟踪虞书华的那个男子暴露出来，告诉虞郇他看见了。
“这事儿我昨夜同老夫人也说过了，大概就是个误会。”魏氏拍拍虞书娇的手，笑着打趣：“你若是当真想要那样的丫鬟，只开口问你祖母要一个便是，莫要放在心上。”
忽而察觉到身侧一道视线幽幽传来，刺的她浑身酸疼。
魏氏下意识去看，虞书华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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