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刘五迟疑了一下,道:“可否是唐皇陛下提出的?若是陛下提出的,本将自可不必向我青云盟首领征得同意。但若是宫长大人临时兴起,那本将就只能自作主张同意了。”
此话说的怪异,在场之人皆是一头雾水。
宫长陈枢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家伙俨然将李建军和李天义相提并论,将我和他化为一等。其中深意,呼之欲出。”
“本官乃朝廷钦差御史,自然是代表着皇上。况且抽签是由老天爷决定的,对你我双方来说都是绝对的公平公正。”
佝偻老者不露痕迹的动作一下,刘五会意,转而笑道:“既然朝廷,那青云盟自然是要遵从的。”
当下伸手一抓,同时喊道:“借刀一用!”
一声出鞘声响,宫长陈枢身后侍卫的佩刀便跳出刀鞘落在刘五的手上。只见刘五抓住刀柄,轻喝一声:“碎!”
“砰……”七声碎裂声合为一声,长刀上部刀刃碎成七块。刘五随手将半柄残刀丢在地上,将滞留在空中的七片碎片抓在手中。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从掌中捡起刀刃在剩余六片刀刃上飞快刻画起来。
宫长陈枢笑道:“刘将军好功夫。”
刘五点头回应道:“哪里哪里,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这一夸一谦之间,六片碎片已经刻画完成。
刘五道:“为了节约时间别让宫长大人等的着急了,双方六人姓名就用甲乙丙丁戊己代替了。这六字分别对应青云盟刘五,李刚,裘龙;北唐朝廷宫长大人,呵呵……黄太极黄大人。甲乙丙归我,丁戊己归你。我们各自将一片碎片藏于掌中,然后同时展示给大家看。只需两次,抽签结果就出来了。”
听到刘五称呼自己为“呵呵”,魏贤脸色铁青,眼睛微咪死死地盯住了前者,心里对他愈加厌恶。轻哼一声将头撇到一边,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一些不知道刘五和魏贤之间过节的北唐随行文官心里不断叹息:真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啊!
他们觉得青云盟这些草莽匪寇太不懂规矩礼貌,实在没有君子风度。对待小人,大可不必以礼相待,直接派大军围剿更为适当。
宫长陈枢点了点头,心想:就连抽签都要一争高下,将我大唐顺序置于青云盟后!这青云盟当真是留不得!
伸手接过“丁戊己”三块碎片作背手状,在右手掌中藏了一片碎片捏成拳头放到身前。
刘五也同样的方法在手中藏了一片,举到身前。
二人同时展开手掌,碎片上的字迹赫然显露,众人定睛看去,为“乙”和“己”。
“李刚对战黄大人,正合我意。”刘五说完,信手将碎片抛出,“嗖”的一声钉在城墙之上。宫长陈枢笑笑,不置可否。
同样的方式再行一次,二人展开手掌,这次为“丙”和“戊”。
宫长陈枢道:“裘龙先生对战魏贤,也还不错。”
刘五回头看了一眼李刚,将手中剩下的碎片尽数抛出,“咚咚”钉在城墙之上。转回头对宫长陈枢道:“最后的也就不用看了,是小人对战指挥使大人。”
宫长陈枢将右手上的碎片换到左手,“叮叮叮”三声,三块碎片被悉数弹出。城墙上“甲乙丙”三块碎片应声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丁戊己”。
“这次抽签的结果本官挺满意的。刘将军觉得如何?”
“好强的腕力!”北唐一方的官员们见宫长陈枢强力扳回了一局,不免春风得意,对待青云盟的姿态再次转变为居高临下。青云盟一方的将士们虽对宫长陈枢忌惮,但仍对刘五是信心满满,以昂首挺胸的身姿回迎。
刘五看了看深入城墙不见的“丁戊己”,又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甲乙丙”,拍手赞道:“指挥使好功夫!小人我这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雕虫小技,刘将军见笑。”
宫长陈枢缓缓道:“既然对战双方已经明确,时候也不早了,现在就开始吧。”
刘五应和道:“是啊,时间不早了。”扭头对裘龙道:“第一局,你去。”
魏贤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未等宫长陈枢发声便抢在裘龙之前,在规定范围的对战区域落定。
刘五带来作公证人的佝偻老者见此情形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幕落在了宫长陈枢的眼中。他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老先生请。”将观看对战情况的最佳位置让了出来。
“你就是魏贤?”
裘龙方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佝偻老者的身上,直到此时才上下仔细打量起魏贤来。
魏贤只当李刚是在故意调侃自己,没好气地回道:“乖儿子叫爹何事。”
裘龙一愣,朝地上啐了一口,心里暗道晦气,怎么摊上了这么个混账对手。再看北唐一方时,也没了之前的拘谨。
念头一转,想起了出来之前首领的交代,裘龙道:“来的时候,首领交代过了:‘北唐皇帝可能会让魏贤上场,你们记住,不论谁碰到那个叫魏贤的,都要手下留情几分。毕竟相熟一场,不能太坏了面子……’”
“熟你个大头鬼!”
魏贤听到说李建军如此交代,认为李建军是故意借着旧识的借口来嘲讽自己,于是勃然大怒,未等裘龙把话说完就抽出佩刀向他劈去。
裘龙扭身躲过这一击跳出一丈开外,笑道:“劈砍软弱无力,难怪首领让我们让你几分。话又说回来了,首领这么好相处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还要投靠北唐呢?”
魏贤也不答话,只用手中的长刀向裘龙招呼,一记横劈斩断了后者几丝长发。
“听说你以速度见长?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裘龙眼疾手快抓住将要随风溜走的青丝,絮絮叨叨着:“可惜了这两根跟了我多年的头发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可让我如何是好……该怎么让你们长回头上去呢?”
裘龙在头上试了几试,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顺手往怀里一塞,道:“让了你两招,也算是应了首领的嘱托。接下来我要动真格了!为我的头发报仇!”
裘龙的声音不大,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听的清清楚楚。
宫长陈枢听了之后也忍不住浮现出笑意,心情放松了许多,四下张望起来。这时,李刚的目光正巧也向宫长陈枢那边看过去。二者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宫长陈枢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住了,他觉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刚的目光只是扫了宫长陈枢一眼,下一瞬间便收回来放在魏贤身上。来的时候李建军已经和主战三人详细说明了魏贤的武功套路,并告诉他们魏贤是以速度见长。当时李建军说的非常认真,表情格外的严肃。李刚知道,首领这不是在开玩笑。刚才这二人两招接触下来,李刚也大致对魏贤有了底——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
宫长陈枢回味了一下李刚的眼神,那个眼神是如此的坚定,仿佛世上任何事都不能足以让它改变!这使得他对李刚产生了一丝兴趣:回去之后要派人查查此人的底细!
“诶,李刚,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啊?”
李刚看了刘五一眼,道:“还没正式开始打,这个不好说。不过我希望是青云盟指挥使得胜。”
刘五眼珠子一转,江湖大哥的秉性显露了出来,他狡黠地对李刚道:“要不要赌一把啊,就赌五十两。”
李刚看着不怀好意的刘五,向后退了两步,捂了捂胸口。
“打赌可以,不过这钱我可是没有!再说我俩肯定都是赌自家兄弟赢,这有什么意思?要赌,你找他们去!”
说着向北唐势力方向努嘴示意。
“小气鬼,我都听说了,来的时候首领给了你一百两银票傍身的……”刘五看了看对面北唐人,心里琢磨了一下李刚的话。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可是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些人和李刚一样都是铁公鸡,根本没法捞到油水嘛!便把目光定在了宫长陈枢身上。
宫长陈枢尚未将李刚的目光理解透彻,又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扭头一看,刘五张着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口角上似乎有一滴莹莹的东西摇摇欲坠。
“指挥使大人,我们要不要打个赌啊!”
刘五迅速解释道:“首领他们那些大人物以城为赌注玩的太大了,这个刘五我玩不起。不过我们可以怡情,出点小钱玩玩小的,赌这场对战谁人能获胜。”
宫长陈枢稍一思索,笑道:“我赌魏贤胜,一百两。”
“指挥使对魏贤这么信心十足?”刘五顿了顿,长舒一口道:“那我赌李刚胜,五十两。”
青云盟的人一听这话就不干了,纷纷道:
“将军,这钱不能省啊!指挥使大人出一百两,你只出五十两,这不明摆着是对武毅将军没有信心嘛!”
“对啊,将军!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最起码也得出一百两吧!”
……
刘五听了两句,觉得他们越说越离谱,怒道:“将军我钱不够,要不你们给我凑点?”
此话一出,登时鸦雀无声。这些发话人的目光瞬间如同弹簧一般弹回到前方对战二人的身上,似乎从来没有人出言反对一样。
北唐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片刻之后方且释然,心里觉得好笑:这帮泥腿子还真是穷怕了,一听要凑钱就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宫长陈枢对此不以为意,对刘五点头示意之后将目光转移到裘龙身上。
刘五二人定下小赌约的时间段里,魏贤和李刚已经过了二十多招,双方都是硬碰硬,谁都不服谁,谁也不怵谁。
随着和裘龙交手次数的增加,魏贤愈加烦躁。眼前这人太强了!每一次攻击都会震得自己双臂发麻,虎口像是要撕裂开一般!明明自己已经是大成后期的高手了,面对这人,却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又过了三十多招,魏贤开始落了下风,身上的衣物多处被划伤,破口处渐渐被鲜血染红。
刘五大觉痛快,笑眯眯地对宫长陈枢道:“指挥使,看来这局要劳您破费了。”
宫长陈枢神色不变,回道:“这局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顿了一下,接着道:“魏贤以速度见长,你看他还尚未发挥自己的优势。”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第二句的声音竟提高了几度。
刘五没有接话,回过头去继续观战。他对于宫长陈枢这种光明正大的作弊行为倒是并不在意,毕竟后者说的也是实话,魏贤确以速度为优势。
此语一出,犹如醍醐灌顶,令魏贤瞬间明悟过来。心里喃喃道:“速度……速度……是了,怎么我一心急将自己最大的优势放在一边了!此人勇猛异常但灵活不足,发招威力甚大但动作笨拙。只要发挥自己优势,耗也耗死他了!”
想通了这一点,魏贤开始游走,寻找着裘龙的破绽。
裘龙依着之前刚猛的打法,连续几次都劈了个空。慢慢的,局势又开始扭转了。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奇怪,魏贤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厉害起来了?相互一询问,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对战的二人都是大成后期的境界,旗鼓相当嘛!
二人又斗了百余招,裘龙身上也挂了不少彩。相比魏贤,他看上去倒是更加狼狈。身上的衣物被切割成一条一条的随风飘荡,虬健的肌肉若隐若现。
眼见魏贤攻势又近,裘龙下盘稳扎地面,上身九十度旋转,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缓慢蓄力。
魏贤见状,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心道: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挥刀向裘龙的颈部劈砍过去。
裘龙咧嘴一笑,大吼一声“着”!猛然发力向魏贤劈砍过去。
魏贤汗毛倒立,理智告诉他这一招不能硬接!但刀已发出,已经躲闪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以刀相迎。
只听“嘣”的一声清脆声响,魏贤手中的长刀被拦腰斩断,刀的主人则借着反震之力跳出到李刚的攻击范围之外。
“喂,小子,我倒是小看你了。之前的话我收回,首领说的不错,你确以速度见长。”裘龙面无表情地道:“不过你的兵刃毁了,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魏贤看了看佩刀整齐的断面,脸成了猪肝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之后,道:“这场比斗又没有规定兵器坏了不能更换。既然这把断了,我再换一把不就好了。”扭头宫长陈枢道:“劳烦指挥使大人借刀一用。”
裘龙顿愕: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公平对决哪有更换武器的道理!
可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没错,的确没有规定不得更换兵器。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裘龙又觉得有些委屈:这个魏贤像泥鳅一样滑溜溜的!打了这么许久,他一直都在回避躲闪,很难给他留下点什么记号。倒是自己,都快成要饭的叫花子了!
裘龙越想越觉得不痛快,他想起李建军曾说过魏贤当了宫长陈枢的女婿,便阴阳怪气地道:“直接说岳父借刀一用多好,还拐一道弯称‘指挥使大人’!”
这话意思很明显,是在嘲讽李刚为了女色不惜叛出投靠敌人!这种行为令人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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