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随着时空长河滚滚而去,世间万物都随着既定的轨道发展着。
转眼已是二月初一。春季万物复苏,白水城也比以往热闹了许多。
翠微阁中张掌柜坐在客房的椅子上悠闲地品着茶水,不时透过用一根竹竿支起来的窗户的缝隙瞥向大堂方向,来客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这已经是最后一间空房间了。这段时间以来大量客商涌入白水城,白水城内所有的客栈全都住满了。为了给这些人腾地方,就连伪装成食客的天星府锦衣卫们也不得不退出客栈,在外围进行监视。只有那些有“官方认证”的伙计们才依旧在客栈内探听着消息。
临近“归祖大典”的时候,城内所有能借宿的民居也全都住满了。后到的一些客商干脆直接在城内的废墟之中扎起了帐篷。
可是张掌柜知道,这些人并非单纯的客商,很多甚至一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半分客商的影子——他们只是打着客商的幌子。
这些精壮的汉子们脸上都写满了沧桑,他们的眼神坚毅,仿佛看淡了生死。他们笑声爽朗,可见性情粗犷豪迈。看得久了,甚至恍惚之间有种目空一切的感觉。
“也不知道你们是真傻还是装傻,城外有北唐的重兵把守,城内全是天星府的锦衣卫。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线之下,还搞得久别重逢唏嘘不已的样子,也不怕暴露了你们的身份!
你们以为这个什么归祖大典是干什么用的,就是吸引你们这些忠诚的镇国将军旧部们的诱饵!归祖大典抓人,行刑大典集中砍人。今天一过,明年的明天就是你们的祭日!还有什么可乐呵的?”
张掌柜饮完了一杯,从炭火上取下铜壶,又给自己沏了一碗。又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大堂,摇了摇头,心中所想换成了另外一件事。
“四十亿两白银就藏在白水城中,可是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除了卷平冈有一万重兵把守之外,其他地方和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两样。也不知道皇上的消息的准不准……可是白水城中也实实在在多了一些像是在暗中守护宝藏的讨人厌烦的北唐探子。难不成这个巨大的宝藏真的被北唐伪皇帝藏在坟地里了?”
张掌柜还没把这个想了无数次都没想明白的事情搞清楚,思绪就被大堂中传来的争执声打断了。
“什么?没客房了?都说你们这个什么翠微阁是整个白水城最大的客栈,怎么说没客房就没客房了呢?你再仔细翻翻,肯定还有空房间的!”
“客官,你们若是早来几日或许还有空房间。今天下午就是归祖大典,明天下午就是行刑大典!给镇国将军报仇这么大的事情,谁不想看看热闹啊!”
张掌柜定睛看去,是一行身穿粗麻布衣的汉子。其中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和“锦衣卫”店小二讨价还价。
他身后一个身着黑色锦缎衣服的首领模样的人有些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走上前去和小二搭话道:“我们加价,两倍三倍都行。若是还不够,五倍六倍我们也付得起。”
小二苦笑道:“这个不是钱的问题,是真的没有空房间了!若是一人两人还好,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去问问能不能和别人搭伙挤一挤。可是你们人太多了,搁谁身上都不会放心你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这小二怎么说话的!你的意思是我们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强盗喽!”
寅时就进了城,眼见着都快到巳时了,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一个个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到小二这样讲话,除了黑衣人以外的人瞬间爆发了,将小二围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我们是来住店的,不是来打架的!这里没有客房了,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肯定能找到的!”黑衣人眉头皱的更深了,冷喝道。
见头领发怒了,其他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小二冷笑一声:“你们如果真的是土匪强盗那还好办了!天星府的牢房多的是!随随便便挑一间,你们这些人都住不满!”
黑衣人摇了摇头,带着手下正要离开,小二又喊道:“你们就算找遍白水城也找不到住的地方的!没见着城里废墟之上扎着帐篷么!他们可比你们早来三四天!他们出手可比你们阔绰多了,一张嘴就是十倍的价格!可还不是得在外面冻着?”
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废墟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厚实的帐篷,原来那些人早知道白水城已经客满为患,是有备而来的。
黑衣人刚走了两步,回头抱拳对小二道:“不知道小二哥有没有什么办法,魏某自当重谢!”
虽说白水城是北唐、南唐、出尘三国的交界处,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们汇集的场所。可以往客商们运送贩卖货物都是有走有留,顶多也就停留个十天半月。且这里冬季积雪深厚,马骡拉着货物难以前行。所以这个季节白水城几乎是一座空城。哪像现在人满为患?
黑衣人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也就没有预先打算。
“家主,跟一个小二这么客气干什么!实在不行我们就露宿!以前又不是没有试过的!”
小二笑着道:“哟,还挺有骨气的嘛!别说小二我不当好人,我们翠微阁倒还是有一间空房的。”
目光转向楼上的张掌柜,看到他正悠闲地品着茶水。
“喏,那是我们掌柜的。他说要看看热闹,就给自己开了一间房间。你们若是真有骨气,可以去求一求他,说不定他就将房间让给你们了。或许还是原价哦!”
小二说完便不再理会这些人,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黑衣人思索了片刻,对手下道:“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找掌柜的问问。”
不远处的小二听到动静,回头喊道:“小二我再做一回好人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们掌柜的可是个怪脾气,骨气在他那里是没用的!你们低三下四一点儿,把他哄高兴了,事情就好办了!”心里盘算道:“反正明天一过,你们全都是死人了。死人有什么好招呼的?!”
说完拂袖而去,找其他小二唠嗑去了。丝毫也不理会大堂中精壮汉子们愤怒的眼神。
“这个小二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都敢明目壮胆地和掌柜的叫板了!你们天星府未免也太不把我张某人放在眼里了吧!”
张掌柜的好心情被小二搅了个一干而尽,也没打算理会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你们住哪里跟我何干?于是站起身走到窗边准备抽出支撑的竹竿关上窗户。
黑衣人也正好抬起头看向张掌柜那边,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疑惑,心里同时道:“这人看上去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掌柜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挺陌生,年代应该比较久远了。
黑衣人倒是没想那么多,因为他只认得张掌柜的眼睛。看了片刻,并没有想起熟悉的面孔,他心想:大概是我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看谁都觉得亲切吧!
“是他!”
张掌柜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二十多年前张掌柜还只是太子的一个暗卫,平日里都戴着面巾。有一次太子去军中慰问,镇国将军麾下的将领全都站在前排向太子行礼。站在太子身后的张掌柜自然而然就将他们的容貌全都记到了脑子里。
“呵,伪皇帝还真钓到大鱼了!正五品武德将军魏忠!”
永安皇帝李万疆宠爱小儿子平仓王李冠。自从镇国将军遭受灭门惨案后,他的兵权便由平仓王代为统管。
李冠接管兵权之后,将镇国将军麾下的将领贬的贬调的调。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甚至于派人将这些人陆续杀害。
一些正直的大臣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便向李万疆上奏,请求皇帝收回兵权。李万疆明知小儿子的品行,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甚至开始向李冠大放权力。
李冠在李万疆的“默许”之下愈发的肆无忌惮,甚至在一天之内派人暗杀了十多位五品以上的镇国将军心腹将领。
魏忠也差点惨遭毒手。好在他作为先锋将军有着非同一般的洞察力,数次躲过了杀手的刺杀。但他家里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全都命丧黄泉。自此之后,只剩下了他和儿子魏贤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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