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盟这次能侥幸拿下柳阳县城,不得不说其中有运气的成分,正巧有一群受了青云盟恩惠的人在城中,否则定当无功而返。毕竟青云盟中没有熟知攻城之术的能人。
作为首领的李建军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据守柳阳城,积极练兵的同时善加经营,要把这座城打造成自己的强力后防。
他这么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知道像军师那样极为聪明的人都只是屯守米脂县,并未扩张出去,这其中必定有许多自己尚未弄明白的道理。若是妄加行动,那么自己做的这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自己重来的这一世又有何意义?!
柳阳县令不知为何并没有将家眷带到县衙内居住,这倒省了李建军不少麻烦,直接就住了进去。仔细在脑中梳理一下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他的脑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经过宫长陈枢一闹,竟把探查父亲消息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瞬间懊恼起来:若是自己身负武功,攻打这样的小城岂不是方便许多?
恍惚之间,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姓李的,你给我出来!”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扰乱了李建军的思绪,他回过神来,觉得这个声音挺熟悉的,好像在哪儿听过。接着又听到打斗的声音。
心中暗道不好,这座城刚拿下来,就与城中百姓产生冲突,岂不是会败坏青云盟的形象?
李建军迅速走出门外,见到一个身着官兵衣服的壮汉已经打倒了数人。不由自言自语道:“刘五他们人呢?怎么不劝说一下?”
接着一拍脑袋,自嘲笑道:“诶呀,我怎么犯起糊涂来了!可不是,怎么把这件事忘了!我把他们都派出去练兵顺便加固城墙了。”
走进一看,那壮汉确实有些面熟,但却想不起来何时有过一面之缘。
壮汉见李建军出现了,手上猛然发狠,将面前阻拦着的数人打倒在地,直朝李建军扑去,同时嘴上喊着:“逆贼!还我爹命来!”
李建军一怔,心道:我何时滥杀过人了?是不是这汉子弄错了?
思量之间,已经被那汉子扑倒在地,雨点一般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李建军的脸上。鲜血顺着他的鼻孔、口角流淌而下,一滴一滴落在附着有一层薄冰的石板上。
李建军怒火冲天,你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打人呢!
壮汉那七尺之躯犹如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李建军身上。他不断反抗也只是徒劳无功,脸部慢慢肿了起来,没了直觉。
镇守县衙的人见了,立马慌了神。反了反了,这还得了,竟然有人将首领压在身下狂殴?!
再也不客气了,纷纷抽出佩刀朝壮汉合围过去,想要趁其不备将其砍于乱刀之下。
壮汉在李建军身上大大发泄一通,心中顿时舒爽不少,,神志也恢复了几分。
见众人围了上来,冷哼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拿下我?!”
又想:就地上这个草包,连自己都不如,何德何能当上首领!
一把将李建军抓了起来,威胁道:“让开!再不让开你们的首领可就没命了!”
李建军晕晕乎乎地看着壮汉,心里一个影子慢慢清晰起来:他是前几日那个杀了县令,立下大功的壮汉!难怪这么眼熟!
嘴上脱口而出:“是你?”却因脸部肿胀,发出的声音也变得奇怪起来。
“哟,你还没晕过去啊?这就麻烦了!”自言自语道:“你若是昏死过去那就省事多了,待会儿也不会感觉到痛!可是清醒着,若是吓得大吼大叫,难免会惊了爹的安宁……那就只能把你的嘴堵上了。”
李建军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沉声悲痛道:“老人家的后事料理完了?”
话音刚落,壮汉随即癫狂起来,拽着李建军抡了起来,将合围的人击退。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我爹就是你害死的!你若是不攻城,爹也不会去城门口!他不去城门口,也不会被狗县令……”
说到这里,壮汉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随手将李建军丢了出去,捂着脸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其他人见首领脱离了危险,胆子瞬间大了许多。几人迅速冲到李建军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剩下的人则举刀向壮汉砍去。
眼见着壮汉即将身首异处,李建军心急如焚,大喝一声:“住手!”同时向壮汉走去。
手下人连忙示意李建军远离此人,担心他再次被制住。李建军摆摆手,表示不用担心。走到壮汉身边,蹲了下去。
见着壮汉毫无防备,李建军心里轻叹一声,索性向后歪倒下去盘腿而坐,双肘撑着膝关节,双掌托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壮汉。
半个时辰过去,壮汉渐渐停止了抽泣。眼角余光认出是李建军,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而坐。
得到消息的刘五等人早已匆匆赶了回来,见到猪头一样的李建军和一个身着官兵服饰的壮汉盘坐在地上,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只得站在不远处,一边询问知情人,一边小心翼翼地防备壮汉突然出手。
二人静静地坐在冰凉刺骨的石板上,壮汉打破了沉寂,开口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李建军吐词不清地道:“我怕什么?你爹又不是我杀的,是那个县令杀的。”
壮汉沉默一下,道:“可是是你的原因,才使得县令下手的。”
李建军连忙摇头,“这可跟我没关系!他若是个好官,怎么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对自己人下手?就像我,我何时对自己人下过黑手?他们都知道的,不管他们干了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反道义的事,我才不会对他们出手!”
又连忙补充几句:“当然了,事先约定好的另算。比如违反了军规军纪,必须得按规矩办事!无规矩不成方圆!”
壮汉仰天而言:“守城之事即为战场,战场上做了逃兵,按军规理应处死!没想到却是爹替孩儿挡了一刀!”言语中满是悲伤凄凉与无奈。
李建军沉思一下,想要反驳竟一时找不到借口。壮汉说的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管家走了过来,边走边道:“顺应民心的战争,转身离去才叫逃兵。狗皇帝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下苍生发动战争。敢于站出来反抗的人,那叫英雄!令尊做了英雄之事,你竟为此感到羞愧?于情于理,这恐怕有些说不通吧!”
壮汉听到声音,回过头去盯着管家,愤怒地道:“按你的意思,我是不忠不孝之人喽?”
“何为忠?忠于君主不为忠,忠于百姓方为忠!何为孝?乌鸦反哺即为孝!是忠是孝,你心中已有决断,又何必问我呢?”
管家捋了一捋长须,将目光从壮汉身上移到李建军脸上,甩起袖子伸手仔仔细细摸了个遍,这才宽下心来。
“没什么大碍,待会儿我去找人煎几副药,喝了之后过几日就消肿了。”
李建军站起身来,见壮汉眼神迷离地坐在原地,知道他心乱如麻,短时间之内心结无法解开。摇摇头道:“你好好想一想吧。”
向县衙走了两步后,想起了什么,又吩咐管家道:“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了,你待会儿派几个人看着他,吃饭的时候给他也送一点儿吧。晚上他若不能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将他请到县衙内将就住上一晚,别让他冻着了。”
抬头瞧了几瞧被壮汉殴打过的门丁,心里想着:这些家伙目光不善,肯定又得给我惹麻烦,得把他们暂时调到别的地方去。
又走了几步,李建军想到了什么,猛然停下,呆若木鸡:完了完了!露馅了!我一个“大高手”被一个普通人殴打了?!哪怕他是一个壮汉,但这也不是他能殴打我的理由啊!这样一来,岂不是裸地告诉大家我没武功了嘛!
青云盟的许多人臣服于李建军,就是看在他极强的战力上的。若是大家知道李建军没了武功,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李建军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给我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身后传来那壮汉的声音。
管家回头一看,壮汉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来,大步向这边走来。
此时的李建军一脸风轻云淡,心里却是愁绪万千,壮汉是否会攻击自己已经不是大事了。
刘五等人见状,急忙闪身来到李建军身前,谨慎地看着壮汉,只要他有异动,就一举将他拿下。
李建军回过头,看出壮汉眼中并无杀意,心里镇定下来,挥挥手示意刘五等人不用紧张。轻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这会儿李建军的脸更加肿胀了,嘴唇也肿得发亮,就像两根过了油的香肠挂在哪里,说话声音也变得极为怪异。
刘五走近了见到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只是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差点没憋出内伤。
壮汉走到李建军跟前,单膝下跪俯首行礼,转而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建军,高声道:
“我如今孤家寡人,孑然一身。请将军收留我,为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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