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从城墙上探出脑袋来,向着城外的队伍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李建军身上。不得不说,这个县令的目光还是很毒辣的,运气也算不错,一眼就相中了这支队伍的核心人物。
他将脑袋收了回去,暗自吩咐了下去,让弓箭手对准队伍前面那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自己去和下面的人对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虽然被吩咐的官兵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李建军见城内已经做好了防备,正要让人喊降,又见县令探出头来,喊道:“下面的可是青云盟的好汉呐?”
刘五回道:“知道是青云盟的人来了还不赶紧开门迎接?我们替天行道,狗皇帝荼毒苍生,孰功孰过你心里应当很清楚!就不用本将军多说了吧!”
县令一听刘五自称将军,心里一惊,仔细一瞧,但又未见他们举起大旗,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侥幸,觉得这些人不敢造反。
便道:“各位应当是误解了皇上。皇上他老人家心系黎民百姓,怎么可能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不过众位好汉的作为本官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为了百姓造福……”
假装略一沉思,道:“也许是钦差大人说错或是做错了什么,惹得众位好汉们不如意。不如这样,各位先行回去,待本官查清事情缘由,定当给各位一个满意的回复!”
刘五知道县令只是缓兵之计,想要稳下青云盟的攻势,趁机派人去找救兵。但见县城此时戒备森严,三千人马难以破城,考虑着要不要将计就计,顺势将县令稳住,再找机会溜进城内,从内部瓦解县城的防御。便看向李建军和管家。
县令见此,心中一喜,暗道自己果真没有看走眼,这个奇怪的年轻人的确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向埋伏在一边的弓箭手打了手势,让他们做好放箭的准备。同时对李建军喊道:“阁下可是青云盟的首领李建军?”
李建军自从没了武功之后稳重了许多,听到县令的喊话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于是心生警惕,假装不知道县令是在叫自己,并不答话。
没得到李建军的准确回复,县令仍然有些犹豫不决。若是一番射击之后没有拿下这伙贼人的贼首,反倒将他们惹恼了,那就麻烦了。
又一想,城墙高大宽厚,易守难攻。不管惹没惹恼这伙贼人,结果都是一样的,倒不如试试!也许运气好,直接就建功了呢?
正在犹豫之际,狗头军师催促道:“大人,速速决断呐!若是成了,这可是大功一件!钦差大人的功劳都不会比您的大!”
县令一听是这个道理,再一看,青云盟的人已经在撤退了。心里恍然大悟:好啊!这些人原来是在虚张声势!恐怕钦差大人也只是被他们擒住了,并没有杀害!
这样一想,又有些犯难:若是激怒了他们,他们回去之后一怒之下将钦差大人杀害了,这个罪责本官如何能担当的起?
狗头军师见县令仍然犹豫不决,唯恐错失了良机,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县令。县令回过头奇怪地看着狗头军师,拿起来的手竟不自觉放了下去。
弓箭手们见县令打起了约定的手势,当下全部站起身来,瞄准了李建军,箭雨呼啸而下。
“你们……唉!”县令见弓箭手竟然不听自己的指挥自己做主,顿时气结。可箭已射出,怎能收回?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督促弓箭手尽快将青云盟打头的首领们全部射死。
也亏得青云盟众人退的及时,一阵箭雨仅仅伤了几人,连李建军的皮毛都没沾到。
刘五这才放心下来,转而又怒火中烧,破口大骂:“狗县令,替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我青云盟与你势不两立!”
县令在城墙上听的仔细,斥骂弓箭手道:“看看你们,先手都没有射死一个人!我要你们这些饭桶有何用!”
弓箭手们只是默不作声,悻悻地站在一旁。
其实并不是他们没法射中,只是他们不愿射中。如此近的距离,况且还是居高临下,哪有不中之理?就算闭着眼睛乱射一通都能射死不少人。也正因为如此,弓箭手们小心翼翼地避开目标,还是没法避免射伤了数人。
青云盟众人退到五百米开外,李建军、管家、刘五等人再次商议该如何破城。
刘五提议道:“要不然就效仿古人,挖掘地道进城?”
李建军眼前一亮,道:“不错!这么冷的天气,土壤都被冻得结结实实的,根本无须担心地道塌方!很快就能掘进城内!”
管家道:“挖掘地道是个好方法,不过这地道怎么挖,从哪儿挖,挖多深,挖多远,都是个问题!况且有护城河阻拦着,还须注意河水渗透,一个不注意地道塌陷了,就等于是自己给自己修了坟墓。依老朽之见,用此办法行事还需慎重。”
众人又陷入苦思之中。
冬天的白天来的迟去的早,天色隐隐已经暗了下来。三千人马就这样呆在城外的荒地之上,略显一丝凄凉。
寒风阵阵吹过,众人的酒意已经去了大半,渐渐清醒过来。有些人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庄院里烤火,跑来这里吹北风?心里想着:既然没法攻城,就先回去啊!来日带上足够的攻城器具再来一战?
小鲤鱼在一边见首领和大哥等人愁眉苦脸地,小声插话道:“土地冻的结结实实的,河里也冻的结结实实的啊!依我看,还不如直接从护城河冰面上踩过去,随便找一处防御薄弱的城墙,扔了绳勾挂到墙上,顺着绳子爬上去!”
这个办法虽然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局限性也多,所以这个办法也未被采纳。
正当众人愁眉不展、绞尽脑汁思考攻城良计之时,忽然听得城内喊杀声响起,不多时便城门大开,一群举着奇怪兵器的人冲出门外,大呼:“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众人定睛一瞧,这群人有的手持长枪,有的手提长矛,有的高举大刀,还有的抱着一杆长长的锄头。再仔细分辨一下,还有砍柴刀、菜刀、斧子什么的,武器各式各样,五花八门。
李建军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城内的百姓!
此时守城的官兵已经反应过来了,在县令的督促下冲下城墙开始殴打这些百姓,想要将城门再次关上。
县令看得气急,骂官兵道:“你们对这些刁民仁慈什么!他们若是不死,你们就得脑袋搬家!”
一个目光污浊的老头提着一根擀面杖在人群中寻觅着什么。突然眼前一亮,快速从殴作一团的人群中穿过,对着一个官兵就是几棍子。
这个官兵与人斗的正酣,猝不及防被人狠狠敲了几棍子。心里窝火的紧,挥手就将老头的擀面杖打落在地上。回头一看,登时愣住了:“爹……你怎么来了?”
老头长着嘴里没剩几颗牙的嘴,含糊不清地道:“反了你了!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敢打爹了!”
一块破碎的不知道是何物的兵器碎片飞了过来,这个官兵眼疾手快将老头拉到一边,躲过了这无妄之灾。
唯唯诺诺地解释道:“爹,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孩儿这是在为皇上尽忠守城呐!”
老头冷笑一声:“好你个不能忠孝两全!你的意思是皇上要爹死,爹就必须死了?”
“爹!你就别为难我了!自古以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更何况爹只是一个草民,连臣都算不上……”
官兵的声音越来越小,小的在这喧闹的战斗声中微不可闻了。
“好好好!忠孝难两全是吧!”老头连喊三声好,将脖子亮了出去。
“来,照这砍!砍完之后你就可以无牵无挂好好为皇帝尽忠了!”
官兵大惊,后退几步,“爹!你这不是在难为我嘛……”
老头这才缓了缓脸色,道:“既然你不砍,就赶紧跟我回家!”
接着苦口婆心道:“爹知道你想为皇帝尽忠,但是这个皇帝已经老了,昏庸不堪!甚至连爹都不如了!爹都知道人得吃饭才能活命,这个皇帝怎么就是不懂呢!把粮食都收了上去,这让百姓该怎么活啊!”
话锋一转,又道:“虽然这个青云盟是草莽出身,但他们毕竟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你没见着乡亲们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来帮忙吗?那都是得了他们的大恩惠才保住性命的!
你想要为皇帝尽忠,爹可以理解。只要他们心系百姓,为百姓谋福利,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好皇帝!只要是好皇帝,为哪位好皇帝尽忠,这不都是一样的嘛!
你跟爹回去,不参与这件事,忠孝两全,多好!”
这个官兵被说的哑口无言,半天没能插进去一句嘴。等到老头话说完了,他才道:“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老头脸一冷:“我想的什么样子?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
说罢,拉着这个官兵的手就往回走。
他有心甩开老头的手,但又怕用力过度伤了爹,仔细一想,觉得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半推半就跟着老头儿往家的方向去。
县令在城墙上看得着急,生怕城破了皇上会拿自己问罪,提着佩刀下到地面查看情况。想找个人以儆效尤吧,周围的百姓身强体壮的,恐打不过反被收拾了。
突然眼前一亮,瞅到一个老头在和属下“扭打”。看准机会从侧方一刀砍下,老头哼都没哼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都给本官停手!此逆贼已经伏法!再不放下武器,你们就是这个下场!”
官兵呆呆的看着老头枯瘦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滑落下去,砸在地上。县令话音刚落,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破夜色。
“爹!~~”
哄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全场的焦点集中在了这个官兵的身上。
县令看着官兵泛红的眼睛,惊得一抖,佩刀“铿”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狗官,拿命来!”
这官兵双手握刀,穷尽所有的力量一刀挥出。
城门再次大开,青云盟的人马冲到了柳阳城内。
一道红光闪过,县令只觉得天旋地转,看清了青云盟的人马已然破城。但他已经不再害怕皇帝拿自己问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