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又是一城。
黄土大道边,有一不大的铺子,只用几块破布竹竿撑着,下面放了几张几乎都快散架的木桌和板凳。
掌柜的就地找了块大石头,把一身的家当,一个半人高的木桶茶馆,还有用油腻布袋套着的一包花生米放在石头上,露出一嘴焦黄的牙齿,满心期待地等待从这里去往烟城的客官。
掌柜旁边还有一打下手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穿得破烂,眼中却冒出一股精光来,称自己老爹不注意,一个飞龙探云手就从布袋里抓了把花生米过来,丢了一颗到嘴里舒舒服服的享受起来。
年轻人一屁股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吊儿郎当说道:“张老头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娶媳妇啊?我可是看上了钱家寡妇的女儿,那翘臀,那大胸脯,哎呦,我看得我直流口水。”
掌柜的轻轻瞄了眼说话的儿子,看到他手里攥着的一把花生米,瞪大了眼珠子,一脚就招呼在了儿子身上。
“你个王八蛋!不知道干活,还想着娶媳妇!你怎么不想着娶城主的千金呢?一天天空口说大话也不知道干正事,时候为了供你读书,老子我天没亮就出来摆茶摊赚钱,你倒好,天天顶撞先生,跑出私塾,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你知不知道隔壁家秦老头的儿子前几天考上了举人,马上全家就要搬到城里去住了,哎呦,那秦老头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有这么个争气的儿子,你看看你!整天都松着一根筋,跟个死人一样,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废物东西。再说了,钱家寡妇他老相好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当年那个红衣女鬼可没被处死啊。?”
被骂的年轻人似乎是早已经习惯,白了老头子一眼,继续往嘴里丢着花生米,“那老钱是自作自受,和他女儿有什么关系,我这辈子就钱家寡妇的女儿不娶,你要是想要有个人帮你善终,自己看着办吧。”
张老头正要发火,忽然听到大道上传来马车的声音,顿时压下了火气,回头盼望这次路过的客官能够停下歇息歇息,买几碗茶水喝。
“少主,前面有个茶水摊,要不要停下喝完茶再走?”
郑南山听从自家主子的吩咐,往后的路程,都只能叫少主,王爷这个称呼,只能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能使用。
马车中探出一人,先是看了看眼前的茶摊,问道:“他人呢?”
“不久前就没影了,应该是被我们拉下了。”
赵世成跳下马车说道:“那就在这喝完茶,等等他。”
张老头的儿子霎时惊呆在原地,天底下竟还会有这么好看的娘子!
马车上的这位贵人,竟是比村中那钱姑娘要美上千倍万倍!两者对比起来,钱姑娘可就和粪土没什么差别。
见自己儿子直勾勾盯着客人看,流了一嘴的哈喇子,张老头暗中掐了他一把,才让他清醒过来,忙笑着迎上去,像只哈巴狗一样围在美人的身边。
这俏娘们哪都好,就是胸脯和屁股了点,这跟钱姑娘比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原来私塾先生说的人无完人是真的,天底下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就像这位美人,脸蛋生得好看,可女人该有的地方却一样没有,反观钱姑娘,虽然相貌比不上人家,可她该大的地方一样不。
张在脑中一比较,竟觉得还是钱姑娘好些。
“两位,茶水三文一碗,十文三碗。”
赵世成质疑道:“不对啊,三文一碗,十文怎么就只有三碗呢?不应该找回我们一文钱吗?”
张顿时哑然,这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难不成这么好看的美人居然是个男的?!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一时呆愣在原地。
此时老张出来圆场道:“两位,十文三碗还有一叠花生米呢。”
“那就给我来十文的。”赵世成给了郑老一个眼神,后者就从身上掏出十文钱,排在桌上,由张给收了去。
张收钱的时候,刻意凑近了看这么美人的脸,竟连半分的瑕疵都不曾看到,这种如玉般光滑肌肤,吹弹可破的肌肤,自己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要是能摸一把,少活五年也愿意。
张一时恶向胆边生,心中有了个鬼主意,要想知道这美人究竟是男是女,那里无疑是最好的鉴别方法,等会儿他趁着上茶的时候,刻意靠近美人的位置,然后假装脚下一滑,把手中的茶水浇在美人的头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手揉捏几下女人身上最为柔软的地方,就说是帮忙擦水。
心中算盘打得一套套的,可实行起来却不容易,张的计划前面施行地还算顺利,可眼看就要把茶水泼在美人的头上,不料美人用手轻轻一推,张就连人带茶全都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叫苦不迭。
赵世成轻描淡写地看了张一眼,淡淡道:“对不住,我只有这么一套衣服,下手重了点。”
老张过去扶起儿子,咒骂道:“端个茶都端不好!你说你有什么用!”
老张数落完儿子,自己重新整了三碗茶和一叠花生米,送到了两位客人桌上,顺便替儿子的鲁莽赔礼道歉。
赵世成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那伙子肋骨估计断了一两根,这是赔偿,你拿去。”
老张嘿嘿笑着把银子收入囊中,“这怎么好意思呢。公子不必客气,就这孽子,公子打死我都不心疼。”
郑老挥挥手打发老张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老张是个生意人,精明的很,当即识趣地离开,把那鬼哭狼嚎的儿子也一并拉到了石头后面,拿出沉甸甸的十两银子道:“别嚎了!你看这是什么?十两银子啊!我辛苦干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你不是要娶媳妇吗?这事成了!”
张一听,还真就不喊了,两眼放光就要来抢,却被精明的老张一把藏进了裤腰带里。
“你子,这钱落在你手里不出两天就被你给败完了!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给我老实点!”
张正欲胡搅蛮缠把那十两银子骗到手,忽然大道上传来一个极为恐怖,带着愤怒杀气的咆哮声。
“赵—士—成—”
听闻这声如同公狗打架前发出的怒吼声,刚刚喝下一口茶水的赵世成噗地全部吐了出来,笑道:“来的挺快。”
郑老远远望去,只见陆逍跑两步停下,弯腰喘十口大气,再跑两步再停下,再喘十口大气,就这么走两步停十步的,陆逍总算是来到了茶铺。
赵世成眯起一双好看的丹凤眸子,朝陆逍招手道:“你来啦?快过来喝茶。”
陆逍愤怒走来,“啪!”的一脚踩在桌子上,端起赵世成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喝完把茶碗丢在地上,还嫌不够,拿起郑老面前的茶碗再干,喝完还是不够,又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那碗茶喝完,可仍是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大步走到老张面前,当着他的面一把抬起半人高的茶桶送到了嘴边。
“咕噜~咕噜~”
在场四人皆呆若木鸡。
“咕噜~咕噜~咳!咳咳!!”
直到有水从陆逍的鼻子里惯出来,这头水牛才把木桶放下,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茶水,拍拍自己硕大的肚皮,打了个巨嗝。
“赵世成!你为什么把我落下!让我跑了两个时辰的路?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事没完我告诉你!”
赵世成用手撑着头,歪向陆逍懒散说道:“你忘了我的条件了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你要是不答应,现在就可以带着陈平走啊。”
“你!”陆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人当猴一样耍,要在平时以他的性格,这个叫赵世成的哪里整的过他?要不是他手里有陈平这么个把柄,我陆逍何以至此!
陆逍忍一手越想越气,但终究还是忍着,心想这个仇自己先给记下,等把陈平送回洪武以后,再慢慢和他清算。
“你是主子,你说的都对,不过我要是再跟在马车后面跑,可就要累死了,你就要失去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温柔善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一枝梨花压海棠的仆人了。”
赵世成哈哈大笑,“你当真是我见过天底下最有趣的人,你放心,累死你我没什么好处,不过进城以后,你得帮我去办一件事。”
陆逍问道:“什么事?”
“现在不告诉你,等进城了自然会和你说,你闹也闹完了,茶也喝够了,上车走吧。”
陆逍一溜烟跳上马车,“您吩咐,我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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